第一百二十六章 何氏逝世
當人輕易的便越過了自己心裡那道底線,一切都成了順理成章。
兩家人用簡略的語言討論好該如何行事,罪惡就這樣開始了。
兩家人開始在後院大聲爭吵起來,甚至大打出手。
所謂的大打出手,也就是撕扯彼此的衣裳。
本來就是做戲,所以兩家都沒有真動手。
然後有人沉不住氣了,又或者是打不贏了,便朝前院逃去。
後面那個人直追而上,王氏和馮氏也你追我趕的跟上,給人一種意見不合打起來的錯覺。
幾個人在院子裡撕扯了兩下,期間還夾雜著怒罵,就有人不敵奔向正房堂屋。
楊老爺子正坐在屋裡,苦悶的抽著旱菸,聽到兒子們在院子裡廝打怒罵,還想出去喝斥。
誰知道反應不及,人就進了堂屋。
他丟下菸袋,開口想把人都喝斥出去。
誰知道人直接就衝到了後面,何氏躺的那個屋裡。
楊學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像個無助的小孩兒,跪到何氏的炕前哭訴著大哥的不仁義,說他還沒有娃兒,大哥就推著讓他去戰場送死,連個後都不能留。
楊鐵栓也有理由,站在一旁說家裡幹活的人不多,他不留下,全家人都去餓死?
兩個媳婦兒也七嘴八舌開始爭吵起來,你罵我,我罵你,各有各的理由。
何氏人是不能動彈了,但是腦袋還沒壞。
聽一會兒,就明白其中的原因了。
竟然是徵召徭役,還是十去九難還一的兵役!
何氏心疼如刀攪啊,她的兩個兒子啊,都是她最心疼的,去了哪個她都不願意。
好吧,楊鐵柱和楊鐵根徹底被何氏歸除於兒子之外的範圍了。
何氏此時也是心亂如麻,情緒忍不住就激動起來。
哪個兒子去,她都是不願面對的慘狀。
舔犢之情是好的,可惜她忽略了自己的身體狀況。
情緒一大幅度起伏,就開始頭暈眼花,眼前發黑。
即使如此,何氏還是啊啊啊的想阻止兩個兒子的爭吵。
楊老爺子衝進來,眼看老婆子已經知道兵役的事情了,只能憤恨的把兩個兒子往屋外拉扯,讓他們不要吵到老婆子。
誰知道楊鐵栓楊學章兩兄弟可能因為情緒太激動,和他犟了起來。
不但不出去不說,還拉著楊老爺子讓他選擇這次兵役讓誰去。
說他們接受不了一直沉默了,給個準話。
要去的就收拾收拾好好活兩天,然後去死,不用去的就老老實實在家裡幹活養家。
這個問題不是在楊老爺子心口上挖肉嗎?
要是他能一時抉擇的出來,也不會任兩個兒子在屋裡吵兩天了。
楊老爺子一張嘴敵不過兩張口,旁邊王氏和馮氏也哭了起來,邊哭自己命苦,邊說自家有多麼可憐。
大房的幾個孩子,因為家中這兩天氣氛不好,一直縮在自己屋裡沒敢出來。
剛開看大人們打起來也不敢出來攙和,此時聽這裡哭得仿佛死人了似的,再也忍不住都跑了進來。
見大人們都在爭吵和哭泣,大郎和二郎年紀大一些,也知道兵役的事兒。
明白不了其中的厲害,但還是知道去了就要沒命的。
沒人想死爹,又看大人在找爺奶做主。
他們當小的也想上去使把勁兒,讓爹不去送死。
一個跑去求爺爺,一個跑去求阿婆。
楊二郎抱著楊老爺子的腿哭著,楊大郎知道家裡阿婆能當一大半家,就去求阿婆。
畢竟是小,又一時慌亂,現場的氣氛也比較混亂。
他也忘記了阿婆是不能說話的,跑到炕邊握著何氏的手哭,求何氏不要讓阿爹去送命。
何氏本來心裡就又氣又急,想起身阻止兩個兒子的爭執,可是怎麼也起不來。
又看兩個兒子逼迫老頭子,加上孫子在身邊哭。
哭得她心煩意亂、心浮氣躁、血壓狂飆……
她啊啊啊的想說話,也沒有人理會她。
何氏只感覺到眼前一黑,就再也沒有意識了……
楊大郎趴著炕沿哭,感覺到阿婆手一抽一抽的在抽搐,他就趕忙直起身來看。
一看阿婆眼睛睜得老大的躺在炕上,他本來心裡還有點害怕阿婆發火,但是他越看越不對勁,為啥阿婆的眼珠不會動了,手也不動了。
人睜著眼睛不可能眼珠不會動的,楊大郎心裡大駭,失聲大叫,「爹,爺爺,你們快看看阿婆?」
楊老爺子以為老婆子怎麼了,趕忙扒拉開兒子孫子過去瞅。
楊學章和楊鐵栓兩人則是渾身僵硬也不敢動,王氏和馮氏也不敢吭氣了。
屋裡安靜一時安靜的厲害,緊接著是楊老爺子的一聲哭嚎,「老婆子啊——」
這聲哭嚎打破沉寂,屋裡所有人都衝到炕前。
只見何氏眼睛瞪得大大的,一隻手微舉像是要抓著什麼,死不瞑目!
屋裡所有人都開始哭了起來,嚎聲震天。
楊大妹現在每隔幾天就會偷偷去一趟李家村,想瞅瞅自己三個娃兒。
雖然每次都無功而返,但是還是不放棄隔兩天就去一次。
這兩天家裡吵吵的厲害,她就偷跑出去了。
順便還想看看自己男人那裡兵役的事兒怎麼在說,哪知道去了還是沒見到人。
在村子外晃悠了半天都沒敢朝里走,她在李家村現在是人人喊打,前幾次來了幾次,都是還沒進去就被人攆了出去。
她今天本想碰碰運氣,看能遇上自己男人或者三個娃兒吧,誰知道等了半天也沒見有人出來。
便垂頭喪氣又往回趕,還沒走進院門就聽到裡面的哭嚎聲。
這種哭嚎聲和平時鬧騰的時候是不一樣的,讓人一聽就心裡猛驚。
楊大妹慌慌忙忙衝進屋裡,一進屋門就看到炕前圍了一群人正在哭,炕上何氏的眼睛瞪得老大,一看就是人不好了。
「娘啊——」
楊家的老婆子死了,因為徭役的事兒受不了打擊。
人本來就得了卒中風癱在床上,這一受刺激人就沒了。
很快落峽村里就知道了這一消息,可是沒有人驚訝。
有什麼好驚訝的呢?
現在家家戶戶都是哀嚎震天的。
楊家老婆子只不過是早點死罷了,再晚些日子村里還會有很多人死。
只是到時候大家都看不到,死於沙場埋沒在荒草之間,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
當自家也面臨死亡的時候,對於別人的死亡就會漠然的令人心悸。
可是沒有人能譴責什麼,因為這些都是事實。
當然也有人隱隱有些羨慕楊家的人,這何氏一生刻薄所有人,唯獨對家裡的大兒子和四兒子掏心掏肺的,現在死都死得對兒子好。
守喪期間的人家,是不用服役的,楊家剩下的那兩個兒子這下都保全了。
可是這個念頭也是閃過就忘了,因為大家現在面臨的局面都差不多。
不是忙著籌錢以銀代役,就是爭吵著讓兄弟哪個去服役。
楊鐵柱聽到有人來報喪當場就懵了,同樣懵了的還有楊鐵根。
來報喪的是楊鐵栓,報喪的人是不能進別人家大門的,所以報完喪人就走了。
兩人懵了好半天,才開始忙著找些麻布白布做喪服,還有家裡都要掛上白布。
就算分家了,畢竟是自己娘,披麻戴孝是肯定要做到的。
喪服做起來簡單,只要有材料也就是幾個婦人縫一下的事情了。
林青婉和姚氏雖然對何氏那人非常厭惡,但是畢竟是男人的親娘。
又看兩個男人情緒低落,也沒有吭氣。
一大家子穿好麻衣頭帶白孝,連小諾諾身上都被披了件小麻衣,頭上綁了一根白布帶,然後去了楊家。
再次踏入楊家,所有人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進去了以後,楊老爺子還是滿臉呆滯,而楊學章兩口子還有王氏則是在一旁哭,楊鐵栓則是到處給親戚報喪去了。
林青婉月份太大,幫不了什麼手。
姚氏問了一下,聽說楊大姐和一位來幫忙的大娘在裡面給何氏換衣裳,就也進裡屋去了。
楊鐵柱兩兄弟看也沒人起來主持什麼,就出去該買東西的買東西,該準備的準備去了。
棺材倒是不用準備,因為落峽村的風俗,上了年紀的老人,早早就給自己準備好了壽材和壽衣。
如果哪天人不行了,直接用,也不用趕著做。
林青婉月份太大,根本沒辦法久站。
也沒有人來招呼她,馬嬸兒手裡抱著諾諾,見她站的辛苦,就幫她搬了一凳子坐下。
坐了一會兒,裡屋給人換壽衣的人出來了。
那位來幫忙的大娘一看到林青婉就大驚,跺腳道:「哎呀,這真是家裡沒老人提點,你們也不懂規矩,有身子的人不能來這種地方的,會衝著的。」
林青婉一愣,還有這麼一說?
「鐵柱媳婦兒,你趕緊家去,這裡不能呆。」
那大娘看她滿臉猶豫,又說道:「沒事兒的,老人不會怪的,你在家披麻戴孝就好了。」
楊鐵柱這時候走了進來,聽到那大娘的話,趕緊拉著林青婉就出門了。
他也不是很懂這個,但是似乎也聽人說過像這種場合,有身子的不能來的。
剛才是懵了,一時也沒想起來就把林青婉帶了過來。
在外面對林青婉交代了幾句讓她回家好好呆著,他可能要忙幾天才能回去,就吩咐馬嬸兒抱著小諾諾一起和林青婉回去。
小諾諾太小,就算孫輩的也要披麻戴孝,他現在也弄不了。
到時候有人來弔孝還有送葬的時候出席一下就行了。
林青婉心裡一松,便帶著馬嬸兒和小諾諾一起回家去了。
說實在的,如果真得要披麻戴孝跪幾天,她估計自己也扛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