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賣地救命
楊家的親戚不多,何氏娘家那裡也沒有什麼親戚,再加上非常時期,所以何氏在家裡只停過了頭七就下葬了。閱讀М
楊鐵柱回來已經是七天以後了,林青婉見他鬍子拉碴,面容枯瘦,仿佛是換了一個人。
傷心肯定也是有的,能成這樣估計還是被折騰狠了。
楊鐵柱回來以後狠狠地吃了幾碗飯,然後倒頭就睡。
睡了一天一夜,才醒來。
林青婉問了姚氏,才知道楊鐵根跟他差不多,都是被折騰的厲害。
大熙朝的規矩,重喪(斬榱,五服中最重的一服)是需要守27個月的。
也就意味著三年之內不能喝酒吃肉,不能歌舞作樂,不能娶妻納妾,不能行房事,不能訪友做客。
當然鄉下這裡規矩沒有其他別的地方嚴重,就是不能婚嫁,不能上門訪友或者去別家做客是比較忌諱。
至於吃肉喝酒之類的,那要看個人重視不重視死者或者孝道這方面了,你就算真吃了喝了,也沒人管你。
至於行房事,這裡似乎也沒有什麼忌諱,當然,最好是不要弄出個娃兒什麼的。
到時候別人一聽說這娃兒是服中子的話,是會招別人講究的。
家裡的衣服清一水換成了素色系,擺設啥的,反正看起來比較花哨的東西都收了起來,然後就是在家裡守孝了。
說是守孝,與平時的日子也沒有什麼區別,除了不能穿亮色艷麗的衣裳,家裡的伙食跟平時也沒有什麼區別。
因為還有個早期營養不良的孕婦林青婉要補充營養,楊鐵柱倒是一直沒吃葷食。
這期間,大菊上門了一趟。
因為別人家有孝,大菊沒從正門進,而是從小作坊里進去了,然後讓姚氏來叫的林青婉過去小作坊,說有事兒和她說。
這次服兵役把全村的人都鬧騰的厲害,大菊家也是僥倖。
春上家裡就開始鬧騰起來分家,磕磕絆絆終於在夏天分家了。
也幸虧分家了,要不然大菊婆家三個兒子,家裡估計又要鬧騰起來。
這分家以後小兩口日子也過得舒坦,男人在家種分的地,大菊則是在小作坊里做工貼補家裡,日子倒也過得和和樂樂。
對於大菊家的事兒,林青婉也是清楚。
聽聞大菊有事找她,她就過去了。
去了一問才知道,大菊是來幫柳枝問問小作坊這裡還需不需要人手。
這次徭役事件,柳枝家裡也折騰的厲害。
她公公年不過50,柳枝男人又是壯年,家裡有兩個在徵召範圍之內的。
為了不去服役,只能以銀代役。
兩個人頭就是三十兩銀子,柳枝家裡也算是村里條件比較好的了。
也幾乎把家底掏空了,才把銀子湊夠。
據說為了湊銀子,柳枝還哭著找大菊家借了些。
大菊在小作坊里做工,平時攢著私房,手裡還是有幾兩銀子。
因為自己家不在徵召範圍,就把手裡的銀錢借了大半給柳枝,柳枝公公又找其他親戚東拼西湊借了些才湊夠。
在這個時候,找人借錢是非常難的,家家戶戶都缺銀錢。
當時差錢實在借不到,柳枝甚至準備來找林青婉的,但是想著林青婉家裡有喪事,也沒好意思過來。
幸好柳枝家銀錢缺口不大,柳枝公公後來又找其他親戚借了些才湊夠。
可是經過這次,柳枝婆家的家底也徹底被掏空了,外面還欠著不少銀子。
柳枝就想看林青婉這裡要人手不,如果要的話,她也想像大菊這樣做工補貼一下家裡。
對於大菊在林青婉這裡做什麼工,柳枝是不知道的,大菊從來沒跟她說過,她也沒有問過。
不過柳枝想,既然大菊能幹,她也是能幹的。
林青婉聽完大菊的話,也沒有猶豫,就讓大菊去和柳枝說來之前是要簽契的。
如果能簽,就過來吧。
大菊聽完就連連點頭,說柳枝願意簽契。
她來幫柳枝問之前,就跟柳枝說過簽契的事了。
柳枝同意以後,她才過來找林青婉的。
林青婉就讓大菊明天來上工的時候把柳枝帶過來。
落峽村里還在持續的鬧騰著,沒有辦法不鬧騰。
有錢的湊錢以銀代役,沒錢的就是家裡鬧騰看讓哪個兄弟去送死。
越到後面,鬧騰的越厲害,甚至有的人家捨不得兒子,開始賣地湊銀子。
要不怎麼說徭役害死人,真到了生命關頭,如果賣房子賣地可以換兒子命的,還是有很多老人願意的。
至於以後的生計以後再說,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兒子去送命。
可是現在這個時候想賣地似乎也非常艱難,大家的想法都一樣,十里八鄉都有人在賣地,地價一跌再跌還是很少有人能賣出。
等連地都賣不出的時候,那真是絕望了。
因為小作坊的關係,林青婉家雖然剛有喪事,但是還是能在裡面聽到許許多多外面的事情的。
林青婉此時還有兩個多月才生產,正是需要大量活動的時候,所以很多時候她都會在小作坊的大院子裡一邊散步,一邊和其他幾個婦人聊天說說話。
雖然嘴裡聊著天,可是幾個婦人的臉色都不好,顯得心事重重的。
楊氏、姚氏是沒啥,家裡沒什麼親戚,姚氏娘家哥哥那裡,也不再徵召範圍。
但是楊老爺子兩個兒媳婦還有大菊、柳枝幾人,卻都是有娘家的。
聶二堂嫂從早上來,臉色就很猶豫。
雖然嘴裡和大家聊著天,但是一直心不在焉的,看到林青婉幾次都欲言又止。
後來還是沉不住氣了,開口說道:「青婉——」
林青婉疑惑的望過來,「怎麼了,聶嫂子?」
聶二堂嫂咬咬牙,「青婉,你們家有沒有想買地的打算?」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大家不由自主都想到同一件事情上了。
聶二堂嫂一直是個爽快性子,既然話出口了,她就準備把話說下去。
「是這樣的,我娘家想賣地湊銀子,現在外面地非常不好賣。
實在是沒法子了,才想來問問你家。」
聶二堂嫂家裡也動了想賣地的心思,可是出去一打聽,才知道地現在不是那麼容易能賣出去的。
地價壓得厲害不說,也不好出手。
畢竟是自己娘家,聶二堂嫂也非常焦心。
可是夫家為了籌錢不但把家底掏空了,還找楊氏借了一筆銀子,哪裡能有條件能幫上娘家。
而聶二堂嫂身邊認識的人,也就只有楊鐵柱兩兄弟手裡有些銀錢了。
在小作坊幫工了這麼久,她心裡還是有數的。
只是她也不好意思開口找人幫娘家借錢,畢竟聶二堂嫂還是有自己的考量。
一來她是出嫁的閨女,二來也怕到時候娘家那裡拖著沒錢還,自己夾在中間難做人。
她就想著反正是娘家要賣地,就想問問楊鐵柱兩兄弟買不買。
話雖然出口了,但是聶二堂嫂也是非常尷尬的,因為她也清楚林青婉家不種地,人家買地幹什麼?
她也是實在逼得沒法子,才問出這樣唐突的話。
所以話問完了以後,她又期期艾艾的補充道:「如果沒有這種想法,那就算了……」
林青婉沉思了一會兒,也沒說買不買,「這樣吧,我回去跟鐵柱商量一下,明天給你信兒。」
聶二堂嫂大喜過望,「不管怎麼樣,都先謝謝你。
如果實在為難,就算了。」
林青婉也知道聶二堂嫂能開這個口,實屬不易,遂安撫道:「千萬別這麼說,大家畢竟是親戚嘛,能幫一把還是要幫一把的,只是這事兒我還要問問相公。」
聶二堂嫂聽到這話後,心放了一大半。
因為林青婉能這麼說,至少會幫她的把握在八層以上。
晚上吃飯的時候,林青婉就把這事兒在飯桌上說了。
一起吃飯的有楊鐵根一家,還有楊氏和夏大成兩口子。
大家之所以會聚得這麼齊,也是因為聶二堂嫂說的那事兒。
其實聶二堂嫂說的那事,並不算事。
真的求到門上了,畢竟是有親戚關係,事關人命能幫一把還是要幫一把的。
而且林青婉也非常欣賞聶二堂嫂這種敞亮人,至少別人沒有因為你有錢,就紅口白牙張口找你借錢,而是想把娘家的地賣給你。
當然大家不僅僅是因為聶二堂嫂一家的事兒,還有其他。
對於村里很多村民賣地湊錢的事,大家都聽到了風聲。
地非常不好賣,價格壓得很低,大家也都知道。
為了地價壓得厲害的事,村里好多人家都絕望了。
這是真正的絕望了,因為農人最值錢的命根子也只剩賴以為生的地了。
連地都賣不出的情況下,只會地里刨食的窮苦老百姓真的是走投無路了。
村裡的氣氛比前段時間更加低迷,剛開始那時候是鬧騰、恐慌、哀傷,所掙扎的不過是舍不捨得,能不能捨得。
而現在卻是一片死寂了,因為捨得也沒用,地賣不出去,亦或是賣得出去價格太低,根本不夠籌錢,所以大家都走投無路了。
看到這些楊鐵柱等人心裡都非常難受,畢竟是一個村裡的鄉里鄉親,在一起生活了幾十年。
雖然這些人有好有壞,但是真到了整個村子都籠罩在一片絕望之氣中,沒人可以不受影響。
可是自己也能力有限,能怎麼幫呢,借錢給他們嗎?
肯定不可能,大家也不是聖母,你借給這個還能不借那個?
更何況他們也沒有那個錢能借給整個村里人,而且也沒誰想給自己找麻煩。
大家都清楚要不是楊鐵柱兄弟倆在守孝,估計上門來借錢的人不少。
楊氏那裡已經有人上門去借錢了,但是楊氏沒有借。
不光是因為借錢的那幾戶人家楊氏看不上眼不放心,還是因為她清楚一旦開了這個口子,後面湧上來的人更多。
到時候就不是借錢幫人了,那是在借仇了。
更何況楊氏手裡也沒有多少銀錢,加起來不到二百兩銀子,一旦開了口子,借誰呢?
借誰都會落人說的!只能找藉口說,楊二老爺子家也需要錢,家裡的錢早早就借給他們了。
錢是沒借出去,楊氏心裡也愧疚的可以。
這兩天一直在叨叨自己是不是做錯了,畢竟鄉里鄉親的。
大家都是同樣的心情,哪個不是在掙扎?
聶二堂嫂說的事卻是給大家打開了一個天窗,既可以盡一份心,也不會給自己找太多麻煩。
自古以來,借錢就是一件非常頭疼的事兒。
有錢還你還好,沒錢還你還能上門去放狠話硬逼?
畢竟村里人都窮,大家心裡都清楚。
一兩二兩還好說,一動就是幾十兩銀子,你就算敢借出去,別人還怕還不了。
買地就不一樣了,地在自己手裡不會貶值,也不怕人不還錢。
更何況幫人也不是誰都能幫的,也要看人。
能把家裡地賣了救兒子命,可以見得家裡的父母不會太差。
在落峽村土生土長的楊鐵柱和楊氏他們想得很多很多,林青婉卻是沒有那麼多想法的。
她的想法很自私也很簡單——一切以減少自家麻煩為主,如果能夠在沒有麻煩的情況下幫助別人,她也是不介意的。
如今在她看來,買地既可以儲備在手裡不會虧本,另外也可以做下好人好事。
這樣的行為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