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6章 意外
四十分鐘後,沈安抱著她女兒抵達了現場。
小姑娘很畏生,一直將腦袋埋在父親的胸膛里,直到聽見祁淵的聲音,才抬起頭看了一眼,怯生生的叫聲叔叔,說聲謝謝,然後繼續埋頭。
小姑娘挺有禮貌。
祁淵心裡惋惜的嘆口氣,同時臉上迅速浮現出笑容,和她打了招呼,然後看向蘇平。
「這邊請。」蘇平側身,引導著沈安往接待室走。
問詢室多少還是嚴肅了點,容易給小姑娘造成不必要的壓力,還是接待室相對更輕鬆些。
此時,心理諮詢師、方艾、柴寧寧等人,已經在裡邊布置著了——她們幾人接受了心理諮詢師的建議,弄了些氣球彩帶等粉色系的東西,將接待室整出了一股濃烈的農家公主風。
雖然有些不忍直視,感覺也很幼稚,但許多小女孩就吃這套。
沈安她女兒也不例外,抬頭看了幾眼,就再也沒忍住,不停眨眼,眼中流露出些許嚮往。
祁淵和蘇平對視一眼後,各自點頭,暗暗離開了小房間,並順便帶上門。
「蘇隊,」祁淵仍舊有些憂心忡忡,忍不住問道:「你覺得……咱們能在查明真相的同時,保證她不受到太大的創傷嗎?」
「難。」蘇平搖頭,說:「創傷早就造成了,而且很深。而我們現在要做的,無異於扒拉開她的傷口,檢查她的傷情,然後再幫她縫合回去,讓她慢慢恢復。
至於能恢復成什麼模樣……得看縫合與治療的技術手段怎麼樣,還得看她個人的體質。」
祁淵沉默。
蘇平的比喻很淺顯,某種程度上說,心理、精神方面的創傷,確實和生理上的創傷很像。
只不過,精神創傷往往更難癒合,影響更久、更深遠。
一方面是因為精神衛生相比生理衛生,發展較晚,起步較遲,投入較少,人員不足。
而且許多人對這方面的重視根本不夠,也影響了治療效果,甚至還影響了研究進展。
樣本量不夠多,經驗積累難免不足。
很快,祁淵再次開口:「這麼大的傷創,哪怕她的體質再好,治療技術再高明,恐怕也難免留疤。」
「是啊。」蘇平搖頭說:「對她的影響很可能是一輩子的。
本身她家庭條件就不好,母親早亡,繼母惡毒,胞兄犯罪,想要經營好自己人生的難度就不小了,又遭遇這種事情……唉,一個處理不好,這小姑娘可能就會徹底失去未來。」
祁淵再次沉默,隨後搖搖頭,不接腔了。
他沒法接,不知道該說什麼。
「算了。」蘇平說道:「這樁案子,就交給她們吧,相信她們會處理的漂漂亮亮的。」
「嗯。」祁淵頷首,轉移話題問道:「接下來,咱們要去花羊嗎?」
「為什麼這麼問?」
「蘇立堃明顯與花羊的那個老闆有關聯,而那位老闆很可能涉嫌有組織犯罪。」祁淵說道:「以蘇隊你的性子……不會輕易放過本案的吧?就是全權交給花羊當地的兄弟去處理,你恐怕也不太放心。」
「那你呢?」蘇平反問:「你想去麼?」
「想。」祁淵點頭:「明知有問題而撒手不管,它肯定會成為我心裡的一根刺,越扎越深。」
「行,那如果要去的話,算你一個。」蘇平嘴角微微揚起,隨後又立刻板起臉,搖頭說道:「不過現在說這些都為時過早,先將蘇立堃和李杏鈺夫婦抓捕歸案再說吧。」
「妥。」
……
兩小時後,蘇平收到阿先和老海的回覆。
汪海在聽到自己女友名字時,反應十分奇怪,在僵持了接近半個小時後,便承受不住巨大的精神壓力,招供了。
與他配合的人,正是他女友。而且他先前並不同意他女友參與本案,可她態度堅決,汪海也只好同意,與之配合。
警方還查到了她的醫療記錄,發現她確實曾做過人流手術,在余橋第一人民醫院。
同時技術隊方面也鎖定了她的位置,目前就在支隊西南方向約四公里左右的地方,且正在移動,看樣子想走嶺漢高速余羊段離開。
蘇平立刻通知荀牧,讓荀牧與各兄弟單位、相關部門聯繫,將人在上高速前攔截下來,並喊了幾名刑警與他一塊去追緝,以便在攔下人後第一時間將她帶回支隊。
整個過程,沒有意外,無驚無險,沒有沖卡之類的橋段發生,她倒是挺配合的。
隨後,蘇平等刑警趕到,出示證件、介紹信、傳喚通知書等證明材料,走完程序,便提了人回支隊。
三十分鐘後,訊問室。
看向對面的英姿女子,祁淵拿起筆,問道:「姓名。」
「梁知君。」女子面無表情的回道。
「年齡。」
「三十四。」
「民族。」
「哈尼族。」
「工作?」
「女籃運動員。」
「婚否。」
「未婚。」
……
問了一番話,了解基本情況之後,祁淵終於再次抬起頭,盯著她的眼,問道:「知道為什麼傳喚你麼?」
「不知道。」梁知君淡定的說:「我就請了五天假,明天就得回去訓練,所以今兒打算趕回花羊去,結果就被你們給攔了。」
「你還挺委屈。」祁淵回一句。
「那可不的。」梁知君翻個白眼。
「我們懷疑你涉嫌包庇犯罪、破壞證據、侮辱屍體。」祁淵懶得和她多掰扯,直接說道:「別急著否認,你昨天應該就知道了,汪海已經落網。」
梁知君沉默。
蘇平同時也瞥了祁淵一眼。
好傢夥,這上來直接就王炸啊。
「既然如此,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她身子向後靠了靠,態度又變得很無所謂,繼續說:「我承認,我確實想幫汪海,而且不僅僅是幫他,也是幫我自己。但我沒想到屍體竟然會失竊。」
「噢?」蘇平一愣:「失竊?」
「怎麼,汪海沒和你說嗎?」梁知君道:「當時按照計劃,是汪海把屍體拉過來,我倆一塊謀劃,引出汪鵬,把汪鵬給幹掉,然後汪華的屍體隨我怎麼處理。
但……他到了地方之後,咱們交接時,卻出了差錯,我到車邊上時屍體就已經沒了,不知道被誰給取走,我趕緊打電話給汪海,汪海也立刻過來,仔仔細細的查了一遍,但一無所獲……
直到昨天上午看見新聞,我們才發現壞事了,屍體竟然被用塔吊給吊了起來……我倒是無所謂,說實話那傢伙這麼幹我也挺解氣的,但汪海的計劃就被全盤打亂了,可我們也沒有辦法,木已成舟。」
祁淵擰起眉心,又翻開自己的筆記本看了幾眼。
得,本以為本案到此為止了,沒想到又引出了一個人,偷了屍體的人。
梁知君說:「當時我是勸他放棄復仇,先離開余橋再說,回頭再慢慢找機會的,但他不願意,說已經動了手,就沒有回頭路了。
他當時說,警察雖然不一定查得到我們倆,可他不想去賭,因為賭輸了就再也沒機會動手。他還讓我先走,但我沒有同意,還想跟他一塊,走也好繼續動手也好,跟他有個照應,也能幫上點忙。」
「你倒還挺仗義。」祁淵翻個白眼。
「不全是,我剛說了,幫他也是幫我自己。」梁知君淡淡的說道。
蘇平開口,問:「你和汪華父子有仇?」
「有仇。」梁知君語氣依舊平靜,淡然說道:「當年我和汪華交往,談了三年,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了,我甚至懷了孕,並因此離開了球隊,一門心思的準備婚禮。
結果,那個拔吊無情的傢伙竟然一腳踹開了我,翻臉不認人,不認這個孩子,說他要考研,暫時不想被家庭、被婚姻、被孩子給拖累。
呵,就他?考研?他考得上個錘!得,我也算看透了這個人,分手就分手唄,老娘又不是離了他活不下去!我就直接去醫院打了胎,離開余橋這個破地方,去了花羊,修養幾個月身子後重新加了個球隊,日子照樣過的好好的。」
祁淵抬眼瞧了她兩眼。
不得不說,她表現的還挺瀟灑。
但顯然,只是表面瀟灑罷了,她微微僵硬的身子,梗著的脖頸,以及後來的所作所為都證明了她壓根沒放下這些事兒。
她放不下,甚至成了執念,想要狠狠的報復這個男人。
這時,梁知君接著說:「可……哪有那麼容易真的放下呢?倒不是捨不得他,只是不甘心。
然後我認識了汪海,並在機緣巧合之下發現,他和汪華竟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名義上的堂兄弟,就對他產生了興趣——那會兒我想的只是,能不能通過汪海來報復汪華。
慢慢的我發現,汪海和汪華的關係比我想像中還要複雜,他似乎和汪華他爸有仇,我就開始對他產生興趣,並不自覺的想著,可不可以和他合作,一起給汪華父子一個教訓。」
聽到這兒,祁淵已經大概知道接下來的故事了。
無非,有著相近目標的兩人,漸漸有了交集,彼此產生興趣,進而產生情愫,有了情侶關係。
果然,梁知君的講述,大體上與之相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