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慎所言,自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在與鄭尚書商議後,他便直接入了宮。
現如今裴慎的身份,早已是眾人心知肚明的秘密,他剛到宮門,門口的守衛便誠惶誠恐地沖他行了一禮。
對此,裴慎只是擺了擺手,便迅速朝著太極殿的方向走去。
經過一日的清理,原本血痕遍地的皇城,早已恢復了往日的模樣,只是空氣中,似乎還是瀰漫著濃濃的血腥氣息。
裴慎迅速來到了太極殿。
「世子來了!」
李德海見到裴慎,笑容比花都要燦爛,連忙朝著殿內通報。
聞言,皇帝放下了手中的筆,快步走了出來。
見皇帝對裴慎的態度,李德海在心中將裴慎的地位又往上拔高了些。
「你怎麼來了?」皇帝看著裴慎,試探性問道,「可是認祖歸宗……」
「臣此番前來,是為鄭家求情。」
裴慎毫不遮掩,直接坦明了自己此行目的。
皇帝聽得這話,臉上的笑容頓時變得僵硬起來,他盯著裴慎看了好一會兒,笑容逐漸消失:「裴慎,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臣是經過深思熟慮,才來找陛下的。」裴慎拱手,躬著身子,誠懇道,「稚子何辜?鄭家有人欺男霸女,有人貪污受賄,有人意圖謀反,皆是罪大惡極之人。」
「但尚在襁褓之中的嬰孩卻是無辜的。」裴慎抬眸,與皇帝對視,「鄭家十歲以下的幼童,只有六人,陛下不如留下他們性命,將其流放邊關。」
「如此一來,世人皆驚嘆於陛下的寬宏大量,就連那些暗藏反心的人……也會因為陛下此舉,而鬆動心念。」
大楚立國尚不足三十年,前朝起復的心思可沒滅,有不少人在暗中躲藏著,尤其是兗州那群叛軍,雖不與陸清婉等人合作,卻也整日躲在山中,禍亂附近的百姓,讓附近百姓深受其擾。
這樣的一批人,若是發展壯大起來,可是一筆不小的勢力。
皇帝曾無數次想要圍剿他們,奈何他們待在深山之中,縱然派了重兵前往,也無濟於事,最多是搗毀他們幾個窩點,但無法傷其根本。
此時聽得裴慎提起前朝餘孽,皇帝臉色一暗,顯然也是想到了這件事。
片刻後,皇帝看了眼裴慎:「你當真肯定,能用此事說服這些人?」
裴慎點點頭:「十拿九穩。」
他說這話時,俊美的面龐上,滿是自信,這樣意氣風發,讓皇帝記起了自己年輕時。
最終,皇帝點了點頭:「既如此,就按照你所說的去做。」
區區六個人而已,成不了氣候。
裴慎體貼道:「這六人將會被流放至滄州,那氣候苦寒,極難生存,更何況是六個幼童?陛下無需擔心。」
「幾個孩子罷了。」皇帝擺了擺手,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樣,「朕不擔心。」
但話說到這,他看了眼裴慎,聲音拖長了:「不過兗州那邊……」
「臣定會替陛下分憂,早日將叛軍收服。」
裴慎拱手行了一禮,他這樣的乾脆利落,倒是讓皇帝不知如何回答了。
看著裴慎這張俊美的臉,皇帝從上面看到了故人的影子,還有自己年少時的英姿,他心軟了一瞬,無奈道:「你來找朕,難道只是為了公事。」
聞言,裴慎低下頭,一聲不吭。
他這般模樣,反倒是肯定了皇帝心中所想。
皇帝剛皺眉,他便拱手道:「兗州一事十分棘手,臣先行告退。」
他說罷,不由皇帝開口,便快步離開了。
一時間,大殿內寂靜得針落可聞。
李德海根本不敢出聲,只聽得皇帝一聲長長的嘆息。
「他還是對朕心存怨恨。」
但片刻,皇帝眼中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不過,若他當真將過往都拋在腦後,一心一意討好朕,朕又該不高興了。」皇帝喃喃自語,「朕不希望她的孩子,是個白眼狼。」
李德海背後泛起寒意,這些日子,皇帝的心思是愈發難懂了。
良久後,皇帝自顧自的站了起身。
「張道長何在?」
李德海如夢初醒般,飛快答道:「正在偏殿等著您呢。」
皇帝點點頭,快步往偏殿走去,他的步伐有些急切,李德海知道,皇帝這是想要服長生丹了。
前些日子,影衛奉皇帝之命從江南找來了一位張道長。
這位張道長不知是何方人物,年逾九十,看上去竟與四十歲的人一樣大小。
皇帝年過四旬後,便在各地尋找能覓得長生之法的高人,而這張道長,正是他從前朝末帝留下的秘籍中得知的。
在發覺這世上,當真有張道長此人後,皇帝欣喜若狂,當即就讓影衛將其請了過來。
如今張道長在宮中,已經待了小半個月了。
張道長給的那些長生丹,也的確有精妙之處,皇帝在服下後,原本頭痛的毛病直接不見了,比周院正日復一日的針灸見效快得多。
而且服下長生丹後,在床事上,皇帝也逐漸有了餘力,讓他恍惚間回到了年輕時。
如此一來,皇帝對張道長愈發信任。
皇帝賜了張道長一座宮殿,給了張道長宮人上百名,只是為了伺候張道長。
如今在宮中,皇帝最常去的,就是張道長那。
李德海亦步亦趨的跟在皇帝身後,剛到偏殿,就聞見了一股奇香。
這香氣甚至有些不正常,一聞便覺得頭暈腦花。
李德海悄悄地往皇帝那看了一眼,卻發覺皇帝正神清氣爽,還深吸了一口氣。
他心中猛地一跳,但一抬頭,便對上了張道長打探的眼神,他立刻低下頭,老老實實的守在了宮殿外。
皇帝進去後,爽朗一笑:「不知道長今日得了什麼好東西?竟親自送了過來。」
張道長手執拂塵,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
聽得皇帝的話,他臉上沒有太多神情波動,用極為平淡的語氣說著:「新煉製出了長生丹,比之前的長生丹藥效更好,特意獻給陛下。」
皇帝聞言,並未直接服下。
他一貫是小心的,只朝著身後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