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人應該是暴怒的。
她從沒見過他如此氣急敗壞的模樣。
莫曉無力地笑了笑，很淺，也許是因為她將全身的力氣都用在了奪取手中這把武器上。
上膛！
槍口斜斜抵在下頜處。
「姜晞，答應過我你會試試，別忘了。」
姜晞答應過的事情，一直都會做到，她相信他。
哪怕他此刻表現得如此氣急敗壞，但當他重新冷靜下來，他不會違諾的。
哪知，對面的男人在喊出一聲「你敢」之後，忽然一瞬間收了所有外露的情緒。
他用平靜且你一定會後悔的目光定定看著莫曉。
令她沒來由多出一分心慌憂慮，鬆動了準備往下扣扳機的手。
「我答應過你，所以我不會親自出手。」姜晞雙眸危險地眯起。
「你、你還做了什麼？」
「你還不知道這次的意外究竟是誰幹的吧？要不要我詳細給你說說？」
姜晞眉梢一挑，又不動聲色地上前一步。
這話顯然是戳在了莫曉痛處。
她猛地攥緊拳心：「除了你們邊防軍里那群敵視我們野草營的人，還能有誰？！」
姜晞瞭然地笑了笑，並沒有廢話地直接出賣了沈奇。
「你知道我來時為什麼沒有將這個消息通報三軍嗎？」
姜晞劍眉微揚，看著明媚的樣貌，卻帶著陰冷的底色。
他非但沒有通報三軍，甚至還壓下了一切可疑信息，沒有人知道真相如何。
「不是因為我擔心此事敗露，牽連到我。」
「而是因為我料定他還會回到我身邊。」
姜晞勾唇道：「沈奇只忠於我，我一旦失蹤，底下有幾個傢伙勢必蠢蠢欲動。
他為了牽制、或者說敲打他們等我回來，定會實行我之前留下的失蹤預案。」
「失、失蹤預案？」莫曉臉色一白，似乎已經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
「是我早就留下的應對特殊危機的備案，不止失蹤這一項。」姜晞笑了笑。
他現在還能輕描淡寫地談論沈奇，正是因為沈奇還有這最後一絲利用價值。
姜晞來之前就構想過，莫曉如果沒能平安被接走，那定是陷入了險境中。
在這種構想下，她的身體狀況勢必不會太好。
放在以前，那個笨蛋絕不會放過任何生的契機！
但自從她肩膀上的擔子越來越重以後，她顧慮得便越來越多。
若是為了大局考慮，舍小我全大我這種傻事，她也不是干不出來。
「我的預案第一條，就是殺曲文澤，毀掉天眼實驗室！」
姜晞漂亮的桃花眼眯起，笑得像是自己只是講了個笑話般。
天眼實驗室作為名義上的中立機構，把控著一些重要的東西。
比如半感染者能與普通人和平共處的紅白丸的產出。
當然，還有一些其他生物化學等等各方面造福民生的項目，干係實在重大。
實驗室一毀，天眼內部勢必大亂。
尤其是普通人和半感染者之間的關係，必將重洗。
這確實是個應對危機時把水攪渾的好主意。
至於殺曲文澤，莫曉一時沒想到為何會與之一同放在這個預案內。
但一想到他竟以毀掉實驗室威脅。
莫曉禁
不住猛地抬頭，狠狠瞪向他：「姜晞！你敢？！」
這句報復性的話語好生耳熟。
「我答應過你，你知道的，我不會做的。」姜晞無奈一笑。
卻又緩緩道：「畢竟我失蹤了啊，這件事，怎麼都輪不到我做。」
這個預案本來就不是留給他這個失蹤的人做的，而是為沈奇準備的。
「你覺得，他敢嗎？」不知何時，姜晞與莫曉的距離已經極近，幾乎是貼在她耳邊低語。
他敢嗎？
沈奇他敢嗎?
莫曉握槍的手無力垂落，被姜晞順手奪了過去，遠遠拋開。
那個男人前腳做得出對野草營釜底抽薪的事兒，後腳會不敢對付實驗室嗎？
莫曉心裡悲怒交加，想恨姜晞如此機關算計，卻又恨不起來。
……
針管內的不明液體順著血管流進身體裡。
莫曉不知道這個所謂的X逆化劑有沒有用。
但她仍舊在自己身上做了一些防護措施，打算先鎖住自己，為可能發生的最壞情況爭取一點時間。
哪知剛在做準備，周邊環境一陣晃動。
隨即是震耳欲聾的哐噹噹響動。
姜晞下意識將她往自己身邊一拉。
兩人連閃帶滾。
隨即是熟悉的失重感。
似乎是下面落腳的這處空間，進行了二次塌陷。
手電不知掉落到哪兒去了。
兩人再次落入一片黑暗的空間，似乎比之前更加逼仄。
陌生的地方，隱約有喪屍的低吼。
兩人背對背警戒了一會兒，發現喪屍嘶吼聲一直不遠不近
，似乎是被壓得無法動彈，又或者是並不同處一片空間。
這才微微鬆了口氣，緩緩坐下。
「應該是暴雨導致。」姜晞低聲安撫道。
原本就不穩定的結構，二次坍塌。
他倆再次被埋了。
黑黝黝的，什麼都看不見，只有背後的溫熱提醒著自己並不孤單。
「我去找找看能不能爬出去。」姜晞低聲道。
莫曉一把抓住他手腕：「你聽。」
姜晞一愣，兩人屏住呼吸。
寂靜中，再次細細聽去，才注意到這喪屍吼叫似乎四面八方都有。
包括頭頂。
「我們掉喪屍窩了。」莫曉苦笑，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一旦把周邊哪裡挪開一個洞，喪屍擠向這逼仄的空間，那簡直是自掘墳墓。
而且外面現下還是暗夜暴雨的環境。
思來想去，眼下能採取的最佳方案，竟只有儘可能保持現狀，原地等待救援。
現在唯一的好消息是，那個所謂的X逆化劑似乎真的有點效果。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暫時的，但至少比白丸效果要好得多。
她體內原本幾欲焚身的滾燙血液，似乎真得一點一點涼了下去。
這速度，簡直比痛經時來粒布洛芬見效還要快。
在沉寂黑暗的空間裡待了不知多久。
姜晞忽然想起一些陳年舊事來。
當年他們小時候，莫曉常常會去一個名叫陶然書社的小書店。
店主是一個姓陶的老爺爺。
起初只有莫曉和他熟，因為她常常幫著干一些活兒，陶爺爺默許她在店裡待著看書寫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