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因為記掛著那盤油燜春筍,溫窈這一夜也沒睡安生,早上醒來,頭還有點昏沉呢,就喊來了南巧詢問情況。
要說南巧就是妥帖仔細,她竟是一夜未睡,知道主子醒來必然要問這事,乾脆就一直在殿外守夜。
「主子,」她進了殿內,趁著伺候的人還沒來,忙小聲跟她匯報情況:「都好著的,並無異樣。」
捏著額角緩解頭痛的溫窈瞬間抬頭:「無異樣?」
這不可能啊!
在溫窈驚疑的目光中,南巧點頭:「確實無異樣,這一夜奴婢每隔一個時辰便會去餵一下水缸里的紅鯉魚,剛奴婢才去瞧過,六條紅鯉魚依然歡快無恙。」
溫窈緩緩瞪大了眼。
雖然事實就在眼前,可她還是不信:「是不是,那些紅鯉魚不愛吃油燜春筍啊?」
「吃了的,」南巧輕聲道:「奴婢親眼看著它們吃的。」
溫窈:「……」
蹙眉沉思片刻,她還是不信那盤菜沒有問題,她沖南巧招了招手,吩咐道:「繼續喂,繼續觀察,許是時辰未到。」
到底性命攸關,南巧馬上便應了。
梳洗後用罷早膳,她特意走到水缸旁觀察了一會兒子缸里象徵吉祥好運的紅鯉魚。
看著確實不像有問題的樣子,可若菜里真的沒毒,容翦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啊?
就為賜她一盤菜,還是一盤平平無奇的油燜春筍?
越細想,溫窈越覺得事出反常哪哪都是妖。
長信宮的宮人今天歡歡喜喜收拾東西,只等松翠宮那邊妥當了就跟著主子一起搬過去,是以並沒有人注意到溫窈在水缸前站了有多久。
就在溫窈糾結菜里到底有沒有毒,容翦到底要搞什麼的什麼的時候,其他宮裡的妃嬪們,心思可比她複雜多了。
首當其衝的便是華陽宮的慧妃。
借刀殺人不成,反倒讓溫窈破了先例,既在皇上面前又露了臉,還更得寵了,尤其是傍晚皇上還特意賜了菜,都沒出華陽宮的門,她都能聽到其他妃嬪對她的嘲笑聲。
若說皇上親口允了溫才人搬去冷宮是顧著兩國之交,顧著大國顏面。
那麼賜菜呢?
這不能用大國顏面來解釋了罷?
整個皇宮都沒人再懷疑溫才人被皇上看重一事,更不用說這些最擅揣度帝心的妃嬪們了。
慧妃快慪死了。
但再慪再氣,理智還是在的。
她雖不明白皇上到底看重溫才人哪裡了,但卻很清楚,暫時不能再動她了。
偏生她還要負責溫才人遷宮事宜,給讓她丟了大臉的女人清理宮殿,怎麼看怎麼憋屈,簡直顏面掃地!
這一夜她都氣得沒合眼,這會兒子聽到宮人來請令給松翠宮置換新器具,更是差點沒忍住摔了面前的燕窩粥。
好在蘭兮能幹,穩住了主子的怒火,好生囑咐了宮人仔細著打理松翠宮,不要怕花錢,東西都撿好的用。
攬了這事的宮人當然機靈得緊,早就得了信說溫才人得寵,廢了好些力氣才搶到的這項差事,可不卯足了勁地要干好,如今慧妃娘娘又這般說,那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宮人得了令,歡天喜地去辦事了,又把慧妃氣得不輕。
「娘娘,」蘭兮一邊給她順氣,一邊勸慰道:「她不過是個小小的才人,又出身蠻夷,娘娘千金之軀,出身貴重,何必置這份氣,氣壞了自個身子多不值當。」
慧妃臉色稍稍好看了些。
蘭兮再接再厲又道:「依奴婢看,皇上倒也沒有多寵著長信宮的那位,您想啊,皇上賞的是什麼?
油燜春筍,這菜有什麼說頭嗎?
興許是皇上不愛吃,恰好那位晚膳前去了趟承乾宮,皇上就隨手一指的,如今她馬上就要搬去松翠宮了,那地方偏僻荒涼,皇上忙於政務,又能去那邊幾次呢?」
聽蘭兮這麼說,慧妃臉色總算堪堪恢復正常,她冷著臉,點了下頭。
蘭兮又道:「娘娘且放寬著心,如今宮裡大小事宜都由娘娘裁決,皇上也一直對娘娘信任有加,滿宮裡,誰又能撼動得了娘娘的地位呢?」
言外之意,執掌後印多年,已位同副後,只待時機,便能封后入住中宮!
慧妃臉上總算見了笑。
和慧妃慪了一夜,生了一場氣,還差點動了大怒截然不同的是清和宮的錦嬪。
她快笑死了。
溫窈帶著皇上的旨意平安無恙踏出承乾宮開始,她就一直笑。
到了晚上皇上又賜了菜,她笑得都直不起身。
雖然溫才人得了頭份寵,她心裡有那麼點不太舒坦,可狠狠打了慧妃的臉,卻讓她分外舒爽。
就這事,她能笑三年,看慧妃以後還怎麼在她面前擺譜!
「去,」慧妃顏面掃地,錦嬪心情大好,吩咐宮人:「把本宮那套四季如意屏風一併送去長信宮,就說是本宮給她新宮殿添喜氣的。」
巧玉馬上就去庫房尋那套屏風,再親自去長信宮給溫才人送去。
錦嬪給溫窈送屏風的事傳到華陽宮,慧妃直接摔了一套茶盞。
這次蘭兮沒敢直接上去勸。
錦嬪娘娘這行徑,可是把他們娘娘的臉面踩在了腳下,滿宮裡嘲諷,娘娘豈能不生氣?
慧妃胸膛劇烈起伏,眼睛都紅了。
錦嬪那個賤人,一慣的就是這種小人得志的做派,仗著是先帝爺賜給皇上的,就自視甚高,自以為尊貴,簡直滑天下之大稽,也不看皇上看不看得上她!
錦嬪那賤人都送了東西去,慧妃自然也不會落下,生氣歸生氣,身份還是要顧的,她和錦嬪那小蹄子可不一樣!
慧妃和錦嬪鬥法,旁人既看戲也湊熱鬧。
溫才人現在明顯得皇上青眼,旁的人又哪有不表示的?
於是乎,流水介的賀禮往長信宮送。
溫窈還在糾結油燜春筍呢,猛然就收到這麼多好東西,說不驚訝是不可能的。
不過現在她現在心裡壓著油燜春筍的事,壓根沒心情接待,也沒那個精力去宮斗,便直接說她昨兒收拾東西收拾得晚了,今兒有些不適,讓秋文和南巧看著處理了。
這一天,溫窈眼裡心裡就只有缸里的那六條紅鯉魚。
好在她不是急躁的性子,等紅鯉魚有反應,還是等得住的。
然而這一等,就是一天。
及至日落西斜,最後一道餘暉消失,夜幕降臨,她也沒等到紅鯉魚的反應,它們還歡快地在水裡游來游去。
溫窈有點懵了,怎麼回事?
皇宮裡的魚都在宮斗的惡劣條件下有抗毒技能了?
這邊溫窈壓著性子等了一天。
而御書房,容翦也等了一天,不過作為九五之尊,他可沒壓性子。
說好的親自來謝恩,上午沒出現,他只當她要遷宮,宮裡事務多忙不開身,情有可原。
下午還沒出現,本就不是那麼有耐心的容翦就不那麼高興了。
到底是宮事重要還是他重要?
他雖生氣,到底也沒有直接派人去問,堂堂帝王,還要吩咐人來給他請安謝恩不成?
傳出去豈不是笑話!
等太陽落山,容翦一張臉已經布滿寒霜。
小小宮嬪,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誆他!
「皇上,」安順提著一顆心給老虎順毛:「您批了一天摺子了,用點晚膳歇息一下罷?」
容翦掀起眼皮,寒潭一樣的目光直看得安順心尖打顫。
這、這又是哪個大人的摺子惹皇上生氣了呀?
容翦冷哼一聲,把摺子往御案上一摔:「傳膳!」
就這麼短短几個呼吸的功夫,安順出了一身的冷汗,但好在晚膳還算順利。
容翦沉著一張臉,渾身上下散發著『朕很生氣』的氣息。
安順在一旁小心地伺候著,只不住在心裡嘀咕——
『哎呦喂,皇上又不高興了,我也不知道怎麼勸啊,要是溫才人這會兒在就好了,肯定能讓皇上消火心情好轉的……』
正在喝乳鴿湯的容翦:「……」
他沉吟片刻,語氣冒著寒氣道:「長信宮今兒可有異常?」
異常?
這可把安順問愣了,現在溫才人那裡哪個不是小心伺候著又怎麼會有什麼異常呢?
可憐安順一顆七巧玲瓏心也沒猜到容翦的真正心思,只當皇上這是記掛著溫才人,看重她,略略想了下,便道:「長信宮今兒可熱鬧了,各宮的娘娘聽聞皇上應允了溫才人遷宮,都朝長信宮送了賀禮,想必溫才人今兒也夠忙的。」
容翦眉心動了動。
雖然不滿她為了應付那些妃嬪沒來謝恩,但到底臉色還是好看了些。
半晌,他冷哼了一聲,指著桌上那道剛剛覺得礙眼至極差一點就讓人撤下去的油燜春筍道:「把這個送去長信宮!」
安順:「!」
盛寵啊!
長信宮。
看著幾乎和昨晚一模一樣的油燜春筍,猜疑了一天,滿身疲憊的溫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