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很久之前, 容翦一直都不確定,不確定阿巒到底愛不愛他。
他甚至試探過好幾次阿巒的口風。
但每一次都沒有得到他最想要的那句話。
每一次他都告訴自己, 沒關係, 他可以等,等阿巒慢慢適應。
後來,不用再問, 也不需要阿巒開口, 他都知道,阿巒愛他, 很愛他。
他們心意相通, 說與不說, 沒甚差別。
但現在, 阿巒突然對他說, 她很愛他, 他才發現,說與不說,差別真的很大。
他覺得自己心跳都停止了, 耳邊、腦海, 迴蕩的只有阿巒這一句『我很愛你』……
他心心念念, 夢寐不忘的, 就這麼猝不及防, 得到了。
好一會兒,容翦才從震驚中回神, 他反手握住溫窈的手, 一個用力, 直接把人拉進了懷中。
溫窈:「……」
她又想笑,又有點內疚。
她確實沒有說過。
也欠了他許久。
所以就放任容翦在她辦公的時候, 追著她黏膩個不停。
原本只是出於補償,但被容翦親了一會兒後,溫窈自己也動了情。
這段時間,她表現得淡定從容,平靜內斂,沒人知道她壓力有多大。
當然,她自是不會跟還在恢復期的容翦說,全都埋在心裡,咬牙扛著。
她不委屈的。
為了容翦,做什麼她都甘願。
她也能幫他撐起這副重擔。
但被他這麼忘情一吻,扛了這麼多天,堅強了這麼久,突然就撥動了脆弱那根弦,什麼都不想管,就想賴在容翦懷裡。
被容翦摟著腰壓在榻上,後背抵上床榻,她才稍稍回神。
半闔著雙眸,瞧著蒙著眼睛依然帥氣的小瞎子,摟著他的脖子追了上去。
好一會兒,寂靜的殿內,想起容翦壓抑克制的低喘:「等、等再過段時間,現在不行。」
他身上的毒還沒有徹底清除,不能同房,會給她造成影響。
溫窈:「……」
她怔了片刻,突然偏頭,無聲笑了起來。
她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會從容翦口中聽到這樣的話。
容翦本就忍得辛苦,察覺到她在笑,還笑得渾身亂顫,泛紅的嘴角輕輕抿起。
溫窈其實壓根沒這個念頭,只是這段時間,一直大事小事不斷,沒心思,也沒時間親熱,突然這般,便不自禁有些情動。
容翦看不到,但兩人此時如此之親近,他想察覺不到都難。
見她笑了許久還沒停下來的跡象,容翦嘴角抿的更緊了。
他對著她的方向,瞧了片刻,而後低頭,精準無誤吻上她的唇……
半個月後 ,太后下葬。
天家體恤臣民,特下詔書,持服二十七日釋服。
因為皇上身體尚在恢復,扶靈至城門,去往皇陵的一路便由齊王代勞。
幾日後,將近一個月沒出現在朝堂的容翦,終於上朝。
眼睛雖然還是看不到,但身子已經大好,倒也瞧不出什麼。
溫窈雖同意同意了讓容翦上朝,但工作量上還是嚴格控制,不准容翦再像以前一樣,批起摺子就沒日沒夜,一點兒都不知道愛惜自己。
當然,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情,她也會幫著批閱一下,幫容翦分擔一些。
這種情形維持了一個月。
這日,三更天的時候,溫窈照例起身幫容翦梳洗穿衣,剛從榻上下來,接過南巧遞過來的溫帕子給容翦擦臉,臉還沒擦完,手腕就被容翦抓住。
以為容翦再跟她鬧,便拍了他的手一下:「別鬧。」
容翦沒鬆手。
不僅沒松,還抓得更緊了。
「阿巒……」他嗓音發緊,抓著她的手,怔怔看著她:「我能看到了。」
溫窈:「……」
皇上恢復視力,本是個大喜事,但因著這件事對外一直瞞著,這狂喜只在少數人中傳播。
這日早朝,百官明顯感覺到,皇上心情非常好,但卻怎麼也想不明白,到底為什麼會這樣欣喜,只在心裡偷偷猜測,是不是皇后娘娘有喜了,所以皇上才會這般,甚至退朝都比往日早,還走得飛快。
百官滿懷期待,等了幾日,沒等來宮裡的喜訊,卻等來了皇上的清算。
天家顏面自是要顧著,史書上給太后的落筆便是被亂黨挾持,內疚病逝。
可現實如何,自然是容翦說了算。
雖說是清算,但百官還是察覺到了皇上與以往的不同。
不再那麼目下無塵,換句話說就是仁慈寬厚了不少。
肅清了太后一派殘餘亂黨之後,溫窈仔細盤算過,所有的威脅都已清除,內亂、起義,就連太后這個隱藏的禍害都已經清除,她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會再給容翦帶來威脅。
但就算如此,她還是不敢再掉以輕心,生怕這個世界再次對容翦發難。
雖然經歷了場浩劫,但朝中氛圍卻更好了,過了年一開春,更是一片欣欣向榮。
溫窈難免心生疑竇。
是所有的劫難都熬過去,這個世界放過容翦,不再對他抱有強大惡意了?
揣著警惕和疑惑,又過了幾個月,依然如此。
這日,秦綰進宮請安,溫窈一眼就看出了她腰間的玉佩不是凡品。
她盯著看了看,越看越覺得熟悉。
及至用過午膳後,她指了指秦綰腰間:「這個玉佩,是一對罷?」
她在一本古書上看到過這款玉佩的記載。
世間應當只有一對。
秦綰聞言微微一頓,而後臉頰泛上些許紅暈,點頭應道:「是。」
溫窈:「……」
她就說呢!
她看了眼底含著溫情的秦綰,又問道:「齊王送的?」
秦綰再次點頭:「是。」
溫窈眯眼。
秦綰臉又紅了幾分,主動交代:「上元節,齊王殿下同我保證,日後王府里,只有我一個,只要我願意,可以繼續在女子學堂任教,還送了這塊玉佩……」
溫窈輕輕嘖了一聲:「你答應嫁給他啦?」
秦綰:「……嗯。」
溫窈正要再問什麼,腦袋裡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了什麼。
「什麼時候答應的?」
她看著秦綰:「上元節?」
秦綰不知道娘娘怎麼突然神色語氣都變了,只頓了下,便道:「不是,是上巳節的時候答應的。」
溫窈:「……」這世間點,有點巧啊。
說完,秦綰又道:「不過,上元節的時候,齊王有問過我,我說我考慮一下,就到了上巳節給的答覆。」
溫窈:「………」
男女主心意相通,主線劇情達成,原劇情不再糾正,也不再對容翦惡意滿滿?
雖然有這麼個猜測,但經歷了這麼幾次生死危機,溫窈是真的不敢再掉以輕心,哪怕這個時候,原書作者穿進書里親口告訴她不會再搞容翦了,她都不信!
直到第二年秋,秦綰齊王大婚。
溫窈親自送秦綰出嫁。
這種原劇情漸行漸遠,對這個世界所有人的束縛也越來越小的感覺,更加清晰。
同容翦一起主持了兩人的大婚後,未免來吃酒的眾人不自在,帝後二人在禮成後便相攜回宮。
回宮的路上,容翦瞧了眼一言不發不知道在想什麼的阿巒。
他挑眉,又在擔心齊王會對秦綰不好?
正要寬慰她,就算成親了,秦綰依然可以時時進宮,她要覺得秦綰受委屈了,大可以宣齊王進宮訓誡,還沒開口聽到一聲拉長了調子的軟糯嗓音——
原來這個時代的大婚是這樣子的啊,真隆重。
容翦:「……」
容翦:「!」
他剛擰起眉頭 ,屏氣凝神正要繼續聽以確認剛剛不是聽錯了,是真的聽到了,卻再也沒聽到一句。
他眉頭擰得更緊了。
怎麼回事,難道剛剛真的聽錯了?
「阿巒?」
他試探著喊了一聲。
溫窈正沉思著秦綰齊王大婚,是不是真的就代表著對容翦的磨難也跟著結束了,便沒抬頭,只輕輕嗯了一聲:「啊?」
容翦:「你在想什麼?」
溫窈想得出神,沒應聲。
她分明就是在想事情,可容翦什麼也沒聽到。
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她輕輕啟唇:「沒有想什麼,就是覺得齊王今兒是真的開心。」
容翦:「……」
他不甘心地又問了一句:「是麼?」
溫窈心不在焉地點頭。
容翦:「………」
雖然很不情願,但他不得不接受剛剛確實是他聽錯了,並非能再次聽人心聲,這個現實。
不過沒有就沒有罷,反正他有阿巒,也不需要了。
片刻後,他道:「阿巒……」
溫窈正在想秦綰事業心這麼強,要不要等過幾日她進宮的時候,同她聊一聊如何避孕,正想著呢,就聽到容翦又喊他。
她轉頭,看著他:「怎麼啦?」
今天一天都奇奇怪怪的,總是喊她,早上出宮的時候還一直盯著她看。
容翦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而後眨了眨眼道:「我們明年也大婚罷。」
溫窈:「?」
她不解地蹙眉,眼神也不解地看著他。
渾身上下,都透著不解。
容翦抬手,捏了捏她的耳朵:「夫妻成親,不都要大婚麼?」
溫窈:「……我們不早就是夫妻了麼?」
容翦:「那也差一個大婚呢,別人有的,我也要給你。」
話落他又補了一句:「只給你一個。」
溫窈:「……」
確定容翦是認真的,不是在說笑後,溫窈想說不用這麼麻煩,但看著容翦眸底的興奮和期待,她突然就意識到,是容翦想要。
她心頭微動,笑了:「好。」
——不需要歸不需要,但有的話,依然滿懷欣喜。
次年三月,帝後大婚。
與封后大典,同時舉行。
大赦天下,免三年賦稅,舉國歡慶。
大婚第二日,溫窈累得一覺睡到了太陽下山——非是容翦折騰她,而是各種禮節太多,皇后服制又重,哪怕容翦為了怕她受累,已經把流程精簡再精簡,她還是累得不輕。
足足休息了三日,溫窈才算緩過勁來。
可惜了,容翦的『婚假』都被溫窈休息了過去。
等她緩過來,容翦又得上朝了。
婚後第一日上朝,容翦雖說了讓她繼續睡,不用起身,她還是從榻上爬了起來。
第一日麼,儀式感還是要有的。
就是在給容翦整理衣冠時,她瞧著容翦濃密的秀髮,心聲疑竇——
這麼天天批摺子批到那麼晚,又天天起這麼早,還天天頂著這麼重的冕冠,不會年紀輕輕就禿了罷?
正打算去上朝的容翦:「?」
他看了看溫窈,又抬手摸了摸腦袋上的冕冠。
溫窈盯著他的腦袋,和他越來越危險的髮際線,又嘀咕道——
這要禿了,會變醜的罷?
容翦:「?」
他沒有聽錯?
不是幻覺?
他有些激動,但為了確認自己是真的聽到了,他壓著情緒問了句:「阿巒,你說我天天這樣,會不會掉頭髮,禿掉?」
溫窈眼神一變——
咦?
原來容翦早就有這樣的擔憂了?
容翦:「!」
他真的又聽到了!
溫窈抬手摸了摸他的美人尖,在心裡嘖了一聲——
禿了的話,也應該是個帥氣的小禿子罷?
但說出口的話卻是:「不會的,你怎麼可能會禿呢。」
容翦:「………」又開始了,口是心非的阿巒又回來了!
他又激動,又不甘,聽著阿巒在心裡嘰嘰咕咕,他要禿了要禿了,還有些哭笑不得。
片刻後,他問:「我禿了,你還愛我麼?」
溫窈一頓,斬釘截鐵道:「愛!」
容翦沒說話,等了片刻,卻沒等到她心裡的嘰嘰咕咕。
嗯?
怎麼又聽不到了?
他微微眯眼:「真的?」
溫窈面色堅定,毫不猶豫道:「當然是真的!」
但最好還是不要禿罷,以後要多多注意才行。
除了開口說出的話,什麼都沒聽到的容翦,心下已經瞭然。
之前,秦綰和齊王大婚,回宮路上,他也是真的聽到了,並非聽錯。
所以,他現在是,偶爾能聽到,至於這個偶爾是個什麼頻率,也完全沒有規律。
雖然很沒用,但偶爾能聽到阿巒想什麼,也很有趣。
比如現在——
他攬著阿巒的腰,把人拉進懷裡,低著頭,壓低了嗓音問:「你心裡壓根不是這樣想的,是不是?
你肯定覺得我禿了就丑了,就該嫌棄我了!」
溫窈笑著躲開他的胡攪蠻纏:「皇上,你該上朝了!」
容翦把冕冠一摘:「皇后今兒話不說明白,就不上朝了!」
溫窈:「你怎……唔!」
容翦直接壓在她唇上,把她所有的話都堵了回去,手也順勢滑進了裡衣,在她耳邊低聲呢喃:「休息了三日,也該休息好了罷?」
溫窈:「——!」
沒等她說話,容翦又把她的回答盡數吞進了肚子裡。
守在外面的安順自是派人前去給百官傳話,早朝稍稍推遲。
所幸,這幾日溫窈休息得好,今兒一早醒的早,沒耽誤太久。
就是容翦太煩人,都結束了,還纏著她問,是不是禿了丑了就不愛他了。
溫窈被他一邊親一邊委屈逼問,搞得甚是頭大,最後踹了他一腳,咬牙道:「快點去上朝罷!」
天兒還沒亮,借著燭火,看著他委屈巴巴的表情,溫窈:「……」
她在心裡嘆了口氣,捧著容翦的臉,親了他一下:「愛你,變成什麼樣都愛你,快去罷。」
容翦臉上這才盪開滿足的笑,他追過去回吻。
好一會兒,才鬆開溫窈:「再睡會兒,下朝後陪你用早膳。」
燭光下,溫窈眼波流轉,輕輕嗯了一聲。
容翦這才起身去上朝。
以往上朝,更多的是責任,是義務。
但現在不一樣了。
他還要保護他的阿巒。
他和阿巒,還有很長很好的一輩子,要攜手走過,他自然要更加謹慎妥帖。
白頭偕老,阿巒答應過他的。
一想到大婚那日,阿巒看著他的眼睛說的那些誓言,容翦嘴角就不自覺翹起。
帝後大婚不過三日,整座皇宮依然籠在喜慶中。
廊下大紅燈籠喜慶的紅光,映著容翦含笑的眉眼,也映著殿內摟著被子不自覺輕笑的溫窈,和滿宮的溫馨美滿,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