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安心

  「孕婦接下來一定要絕對臥床靜養，情緒也不能有大的波動，所以家屬一定要萬分注意。」主治大夫申請嚴肅，銳利的眼神在面前兩個男人身上來回逡巡，帶著審視的目光。

  助理點頭哈腰地答應著主治大夫的每一句叮囑：「好的好的，辛苦您了，我們接下來一定會照顧好孕婦的……嗯嗯對，我這就去辦理住院手續。」

  主治大夫一番輸出之後，方才轉身離開。

  手術室的大門再次從裡面被推開，一眾醫生護士簇擁著一將一張病床推了出來。

  封彥臣面色陰沉地看著病床上臉色慘白的許夢傾，臉色晦暗不明。

  「小趙，」封彥臣低聲道，「接下來的事情你負責，給許小姐請最好的護工，你就寸步不離地守在醫院，保證她不會再出什麼事情。」

  「好的。」助理趕忙答應，他想起了剛剛易清婉打來的電話，「封總，夫人……」

  可是封彥臣卻沒有給他接著說下去的時間，繼續吩咐道：「我現在回公司處理一些事情，許夢傾這個女人太不像話了，我必須得採取一些措施了。」

  他的目光掃向仍在昏迷中的許夢傾，滿是狠厲，唯有在視線掃過女人高高隆起的小腹時，神色才略微緩和了一些。

  看到老闆這樣的眼神，饒是在他身邊工作了多年的助理都不免背後一涼，他猶豫了一會兒，見封彥臣不再說話，便試探性地說道：「封總，剛剛夫人打電話過來，好像有什麼事情，您要不等會兒給她回個電話？」

  提到夫人，封彥臣的神色緩和了不少，他微微垂眸：「我早上出門的時候沒有給她留字條，她可能是想問我去哪兒了，我等會兒給她發個消息吧。我最近要處理一些事情，可能都會呆在公司，她要是打電話給你問到我，你就說我有事兒出差了吧。」

  說罷，封彥臣便轉身離開，沒有再給病床上的許夢傾哪怕一個憐惜的眼神。

  ……

  易清婉給科室主任發完請假信息，便打開電腦連上手機熱點，開始在國內外網站上查找血栓手術及其術後護理的相關信息。

  她雖然是一個婦產科醫生，但是在實習的時候曾經在醫院的各個部門輪轉過，知道血栓手術的高風險和預後性。

  也清楚知道患者能夠從手術台上活著下來，並不是徹底脫離了鬼門關，這只是第一關而已，術後的恢復也是非常重要的。

  患者能不能挺過去，必須得看術後兩三天的恢復情況，她是個極其冷靜理智的人，坐在手術室門口乾等除了心煩意亂之外，沒有任何用處。

  因此出於職業習慣，她便開始在各大醫學論壇上搜索最新消息。

  母親和小姨知道她這性子，看她一臉嚴肅地盯著電腦上滿是英文的文獻，也沒有出聲打擾，只是摸摸流著眼淚，時不時互相握著手以示安慰。

  不知過去了多久，手術室上方的指示牌才逐漸從紅色轉為綠色，易清婉心中的那根弦猛得繃緊。

  她緊咬牙關，將手中的電腦快速合上，衝到手術室的門口。

  磨砂的玻璃門從內打開，依舊是剛剛那位下病危通知單的醫生，他的神情略顯疲憊，可是眼神中卻滿是光亮。

  和剛剛全副武裝的模樣不同，醫生已經將口罩摘下，帽子也有些歪，露出裡面汗濕了的頭髮，他注視著易清婉，朗聲說道：

  「患者現在生命體徵已經恢復平穩，萬幸手術這一關已經過了。等一會兒會有護工將病人推到重症監護室……」

  醫生話還沒有說完，身旁的小姨已經開始撫著胸口連聲念著「太好了太好了！」

  母親的淚水則是如同決了堤一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知道上前握住醫生的雙手，不停地鞠躬以示感謝。

  手術室的醫生見慣了這幅場面，沒有絲毫不耐煩，耐心注視著面前的病人家屬肆意釋放著自己的感情，等到大家的情緒稍微平穩之後，他才開口繼續說道：

  「但是患者這次病發實在太過兇險，後續能不能甦醒過來並且恢復正常生活，還是要看病人自己的身體素質。家屬還是要做好心理準備。」

  母親猛得怔住，喉嚨口發出嗚咽的聲音。

  易清婉則是依舊一副冷靜自持的模樣，雖然眼眶中溢滿的淚水已經將她的情緒揭示無遺，她對著醫生淺淺鞠了一躬，真誠說道：「十分感謝您，將我父親從鬼門關救回來，我們一定會盡心照顧的。」

  醫生微微嘆了一口氣，拍了拍易清婉的肩膀，大步離開。

  易清婉緊緊摟著母親單薄的肩膀，兩個人並排站在重症監護室的探視玻璃前，看著裡面病床上渾身插滿管子的父親。

  記憶里偉岸的父親此時好像縮了一大圈，整個人置身於一片白色之中，身旁顯示屏上數字在不安地跳動著，檢測儀器持續發出單調的蜂鳴聲。

  母親小聲嗚咽著，手中掩淚的手帕已經濕透，她將腦袋輕輕挨在女兒的肩頭，小聲說道：「你爸爸前兩天還說等你和彥臣有了孩子，就在家裡院子裡做一個手工木滑梯，咱們家沒有爺爺奶奶家有錢，但是有愛，一定要讓小寶寶喜歡上外公外婆家……你說他怎麼突然就……」

  易清婉伸手輕輕撫摸著母親蜷曲的頭髮，柔聲安慰道：「媽，爸爸會很快好起來的。你不記得你最看重他什麼了嗎，爸爸從來都是一個最守信用的人，他答應你會陪你一直到老，就一定會兌現承諾的。」

  母親抬起淚眼看了看她，重重地點了點頭，繼而問道：「彥臣呢，還在忙工作嗎？」

  易清婉微微一怔，轉瞬間掩飾自己不自然的神情，點了點頭：「嗯，他們公司出了一點事情，一時半會兒可能過不來，我把爸爸的情況跟他說過了，他說他忙完很快就會過來的。」

  「好好，你身邊有彥臣陪著我就放心了。」母親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