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他是我的生父

2024-08-17 04:11:30 作者: 咬橙
  「這便是你所求的?!」

  趙羲和聽到這話,腿就軟了。

  她之前的淡定是強撐著,要不是周圍有人,顧及顏面,她早飛撲上去抱大小姐大腿,磕頭求饒。

  她用激將法,以為大小姐會大發雷霆,叫她滾,那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收拾東西滾。

  可大小姐不放過她。

  現在她人沒哄好,走也走不了。

  趙羲和:……就很想死。

  她手心直冒汗,攥著的項鍊搖搖欲墜,心想,要不成她就直接一個滑跪,乓乓磕頭。

  鳳清華牙磨的嘎吱嘎吱響:「你想的美!」鞭子一卷,把人捲走了。

  趙羲和手腳被捆住不得動彈,鳳清華提著她御風回到寒玉宮,把人扔進正殿。

  「砰。」

  「砰。」

  「砰。」

  ……

  風翕上十幾扇門,吹落幔帳,正殿密不透光,昏黑猶如夜晚。

  趙羲和被捆在鳳清華的寶座上,感覺非常不妙。

  這這密不透風的黑暗氛圍,分明是小黑屋plus!

  趙羲和欲哭無淚。

  「你為什麼要走?」鳳清華如山嶽般站在她面前,不給她任何喘息的餘地。

  「……」

  她越是不說話,鳳清華越是暴躁。

  他對她還不夠好嗎?

  她不想學樂器,他便由著她一拖再拖;她想回家,他就給她放假。

  可她還想走,她簡直把他的心扔在地上作踐。

  在找她的路上,他想,這般沒心沒肺的人強留著有何用,不如放了她,他的心也能恢復平靜。

  但一想到她的欺騙、偽裝,他又忍無可忍。堂堂鳳君,竟被人類戲弄,他必須問個明白,他必須看清她的心。

  鳳清華見她只發抖,不說一字,負手轉了轉,忽然道:「……是因為嵇卿卿和沉如玉嗎?」

  他嘴角微勾,卻笑得很難看,語調遽然加速:「對,除了那兩人還有誰會鼓動你,我這就令掌門把那兩人……」

  「夠了!」趙羲和失聲叫道,「和他們無關,就算我不認識他們也會想走。」

  「為什麼?」鳳清華的泛紅的鳳眸緊緊盯著她,非要她說出個答案。

  趙羲和垂下臉,流下兩行淚。

  「你又來這招,別以為哭我就會放過你!」鳳清華氣憤地鉗住她的下頜,逼她正眼看他。趙羲和的眼眶中盛滿了欲語還休的淚水,他動作一滯,眼淚從趙羲和的下頜滑到了他的手背。

  他像被蜜蜂蟄了一般撤回手,旋即氣急敗壞道:「哭!你除了哭還有什麼本事?你今天就算哭瞎了眼我也要逼你開口!」

  本來打算示弱糊弄過去的趙羲和身子一僵,眼裡的淚珠轉了一圈,不哭了。

  鳳清華氣笑了,她又想用這招讓自己心軟,她果然奸猾。

  他有的是時間和耐性磨她開口。

  他揚了揚鞭策:「你不願說?我只好找你的同謀,那個對我出言不遜的嵇卿卿……」

  「我說我說!」趙羲和一秒破功,「我什麼都說!」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掖著藏著不如說個痛快。

  「我後悔簽靈契了。」

  雖然心中早有準備,但親耳聽見這句話,鳳清華仍覺心寒,他捏著鞭策,手上的青筋暴起:「要簽契是你,毀契亦是你!世間怎會有你這般言而無信之人!」

  趙羲和很羞慚,弱弱掙扎了一下:「我以為你是個好心的大小姐,我跟你走不用吃苦,每天只要打雜繡花,最不濟也是做個灑掃丫鬟,能吃穿不愁。」

  鳳清華狠狠剜了她一眼:「你現在吃不飽穿不暖?」

  「……吃挺好。」趙羲和蝸牛一般縮了縮頭,緩緩道,「但我沒想到我要學詩書禮樂。」

  鳳清華眉心一跳一跳,既憤怒,又有幾分無力。

  他怎麼也沒想到她是為這鬧著要走!

  「你就不能長些出息!」他一拍寶座的把手,斥道,「我讓你讀書習禮是為你鋪路,你若要成為醫聖,便要在世家權貴間遊走,登入大雅之堂,哪怕你的師父白朮,也是位精通詩書的儒醫,可你呢!」


  他抽出那張靈契,拍在她面前,指著那潦草的字:「你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好,這是字嗎?這是爬蟲!」

  趙羲和頓時有種考試沒考好,父母在燈下口頭教育她到深夜的痛苦。

  她對這套「望x成鳳」的說詞已經ptsd了,隔了一輩子再聽見類似的話語,她還是壓抑,還是痛苦。帶著道德和「為你好」的譴責,上一世幾乎掐死她,讓她無法呼吸。

  她深深吸了幾口氣,突然不想和他解釋,解釋了鳳清華也未必會懂,他們這種世家精英生來就卷。

  她直接擺爛:「那你殺了我吧。」

  「你說什麼!」鳳清華瞳孔驟縮,不敢相信她說的話。

  「我想怎麼寫字是我的快樂,但我給病人開藥方會一筆一划的寫,這是我身為醫修的醫德。」她冷冷地看著鳳清華,眼裡沒有任何溫度,「你讓我學詩書禮樂,何曾問過我喜不喜歡?我討厭學文章,討厭做文章,討厭學樂器,你讓我撥弦,我只想砸爛那張名貴的琴,拿斧子劈了琵琶,放一火燒光寒玉宮所有的樂器。」

  「我恨學樂器,我恨的每撥一次弦都想砍掉自己的手指,我恨的每看一次樂譜都想挖掉自己的眼睛,我學的好痛苦,可你偏偏要逼我學,偏偏要打著為我好的旗號逼我學!」

  「我又無法反抗你,該死!」她像脫水的魚一樣猛烈掙扎,妄圖掙開鳳清華的禁錮,這一刻她只想扯著鳳清華的領口左右來兩耳光子,讓這不通人情的大小姐知道什麼叫痛!

  鳳清華啞然,沒想到她會這樣想。

  他接觸的年輕修士哪個不是激流勇進,勤勉刻苦,以圖顯達,他自認周全地給趙羲和構建了一條康莊大道,只要她按著步調走,定會聞名於世,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她不喜歡,不想要,甚至因此厭惡他。

  是他做錯了嗎?

  鳳清華手指一揚,解除禁錮,趙羲和渾身一松,抓著扶手喘氣,別過臉不肯看他。

  鳳清華張了張嘴,想解釋一番,但他知道趙羲和不願聽。

  他聽聞原因氣便消了大半,後頭她那麼不留情面地和他吵架,說得萬分委屈,他也覺得自己做的有些過。

  他有難言的理由,他畢竟不是人類「百事通」,他以為眾人皆愛,她亦會喜歡,比如珠寶華服,比如權勢顯達。

  鳳清華心裡很彆扭,他或許有錯,但他完全出於好心,只是不肯直接告訴趙羲和原因,講給她,顯得自己多在乎她似的,莫名輸她幾分,所以他也覺得委屈。

  但趙羲和說她學的痛苦,恨不能砍手挖眼珠子,通過自傷拒學樂器,他聽得膽戰心驚,後悔又愧疚,他不知她為何痛苦,但他的心因她痛而痛。

  氣氛很僵硬,鳳清華想說幾句話緩和,可他姿態一向很高,半天湊不出一句軟話,面上寫明了不自在。趙羲和氣性未消,絲毫不在乎他什麼樣,就是不搭理他。

  半晌,鳳清華輕聲道:「你不說,我永遠不知你的所思所想。」

  「小姐高高在上,我哪敢說啊。」趙羲和毫不留情地刺了他一句。

  有回應總比沒回應好,鳳清華心神微定,又低聲道:「我們從清風鎮回來的夜裡,我同你說過,你可以把心裡的話告訴我,可你願說的只有一點點,我在你心裡就這麼壞?」

  這話說的多委屈,好像錯的全是她,趙羲和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瞧他,氣急反笑。

  鳳清華時刻關注她的反應,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不清楚哪兒錯了,有點著急,握住她的手:「我想多了解你,可你不願意向我靠近,我難道能逼你嗎。如果你願告訴我,也許我們就沒有今日的衝突。」

  鳳清華的手,纖細皎潔如玉骨,趙羲和愣愣望著這隻手,忽然醒悟——人與人之間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大小姐只會站在自己的角度看問題,體會不到她的心情。

  既然大小姐不懂,她何必委婉地掩飾她們間的矛盾。

  於是她直白道:「小姐,我們的關係並沒有你想像中的好。」

  「於我而言,你是個心軟但脾性不好的好債主。我有些喜歡你,因為你漂亮,待我不壞,但我不會將重要的事告訴你。」

  事已至此,她也不想偽裝,那張契子和大小姐高傲的態度是她們之間無法消滅的鴻溝。

  鳳清華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到那個令人失望的答案,頓時拉下臉:「債主?哪個債主會讓侍女住宮殿,一餐八個菜,我對你盡心盡力,我也願意聽你的心聲,我答應你的事,哪件沒做到?你只把我當債主,趙羲和,你有沒有良心?!」


  趙羲和窒了下,大小姐確實講義氣,說是債主好像有點過分,那她們的關係算什麼呢,朋友?大小姐和跟班?她自己也糊塗。

  鳳清華氣得發昏:「嵇卿卿是你朋友,我卻是債主?」他說著,從納戒中取出大批寶物,每一件都能讓修士趨之若鶩,他將寶物塞進她的懷裡,像在賄賂:「嵇卿卿能給你這些東西嗎?往後我不強求你學習,你只要在我身邊乖乖聽話,想要什麼我都能給你。」

  他捧起她的臉,與她對視:「我比嵇卿卿好千倍百倍,你為什麼不喜歡我!」

  趙羲和:……

  這是什麼霸道總裁強制愛。

  趙羲和非常頭疼,她沒想到大小姐的心態如此幼稚,還是小學生那種——我對你好,你就必須對我好。

  她決定教一教大小姐。

  撥開腿上的寶物,趙羲和扶著扶手起身,比大小姐矮一截,也算平視了,她斟酌了片刻:「卿卿聽聞我要走,雖捨不得我,也為我籌謀劃策,因為她知道我想家,她理解我的心情,尊重我的選擇,她待我一片冰心,我怎麼可能不喜歡她。」

  「她從不輕視過我,她像照顧妹妹一樣照顧我,方才你同煞神似的要找我算帳,她擋在我身前為我理據力爭……」

  趙羲和每說一句,鳳清華的底氣便削減一分,他發現自己真比不過嵇卿卿。

  他沉默了一會兒,道:「我接觸的人少,不懂你們的感情,但你可以教我,我願意學。」

  他的意思還是要她留下。

  趙羲和無奈:「我想回家。」

  「七月初我帶你回去。」

  「我想解契。」

  「可以。」

  趙羲和一喜,還以為這人轉了性,結果鳳清華不緊不慢地道:「但你要留在我身邊。」

  「……」

  她不說話了。

  鳳清華打量著她失望的臉色,不想逼的太緊,讓她難過,他轉為利誘:「羲和,你當初隨我來雲州是存了私心,對嗎?」

  趙羲和震驚,大小姐怎麼知道?她從未在私下透露過,但她立刻想起倆人一同看過信件,大小姐必定從信的言語中中猜出什麼。

  鳳清華打蛇隨棍上:「你留在我身邊,我可以用鳳家的力量幫你。只要你不違反天理綱常,哪怕要報仇抱怨,我都能幫你。」

  趙羲和有幾分動搖。

  「我可以解除契約,你不用再學詩書禮樂,也不用打雜。」他最大限度地讓步,「你想家,我就帶你回家。」

  趙羲和意識到不對勁,大小姐不圖她伺候,想方設法地挽留她,圖什麼?總不會圖她這人吧。

  她大驚失色,後退一步,豎直手掌擋著鳳清華:「等等——你先說明,你要我做什麼,無功不受祿,咱們先談條件,再談報酬。」

  她公事公辦的態度讓鳳清華鬱悶,她沒有心肝!他負氣,把剩餘的讓步全吞下去,她要談利,就只談利。

  他眉宇陰沉:「你繼續在我身邊待五年,五年裡,你要教我人的感情。」

  這話可真奇怪,趙羲和摸不著頭腦,大小姐難道不是人嘛,人生來就有感情,除非Ta過早脫離集體,沒有社會化。

  不過大小姐這個注孤生的性格也不像接受過社會化。

  她左思右想,甚至把看過的宅斗電視劇複習了一遍,越發覺得大小姐有個悲慘的童年,或成長環境扭曲,或兩者兼而有之,所以大小姐才會不通人情。

  趙羲和不是心理醫生,但她是醫修,醫修都有救死扶傷的心。

  這是筆划算的買賣,但她要大小姐的保障。

  「你要保證我的自由,不能像老媽子一樣管我,尤其不能管我交朋友。」

  被比做「老媽子」的鳳清華咬著牙:「若不是怕你丟了上清峰的臉,誰樂意管你。」

  「那就好。」趙羲和拍拍手,「你還要保證我的人身安全,保證沒有人欺負我。」

  鳳清華冷冷斜了她一眼:「這種小事我會做不到?你也太小看我了。」

  「還有,不准用我的朋友威脅我。」

  鳳清華心頭抽搐,她就這麼寶貝那兩個人!

  他不喜歡她的態度,抿唇不語。


  趙羲和深諳批發市場討價還價的精髓,見他不答應,臉一揚,轉身大步往外走:「你不答應那就算了。」

  「站住。」

  趙羲和嘴角一咧。

  「我答應你。」

  她倒退回他面前,咳嗽了一下,繼續談判:「我不喜歡清淡的菜餚,我還想吃雞。」

  鳳清華有些無語:「……我讓玉傀儡另起爐灶。」

  她想要的就這些,鳳清華都應下了,她也很痛快:「那你銷毀靈契,我按你說的留下。」

  他的臉色好轉,從納戒中取出靈契,指尖彈出一團火焰,把靈契燒了。

  海月珠項鍊一直在趙羲和手中,鑲紫瑩晶的鏈子被捏的浸滿汗水。此刻,她小心翼翼地用靈氣洗滌項鍊,將它放在鳳清華掌上。

  鳳清華立刻變了臉色:「你既然答應我,為何又要反悔!言而……」

  趙羲和眼疾眼快地捂住鳳清華的嘴,免得他又說不中聽的話。

  現在靈契毀了,兩人勉強算得上地位平等,鳳清華又有求於她,她膽子壯的很,一點不怕。

  趙羲和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不是說要幫我嗎,我要你在雲州找個人,這是他留給我娘的信物。」

  「他是我的生父。」

  【一片冰心出自王昌齡的《芙蓉樓送辛漸》: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冰心:比喻純潔赤誠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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