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追妻

  「然後，我見到了她。」

  「她抬起頭的那一瞬間，她的眼睛裡盛滿眼淚，宛若破碎的琉璃光，我從沒見過那樣的眼神，似霧似霜，淒楚朦朧又帶著迷惘。她失神地看著我，然後垂首，眼淚順著臉頰滑落，那一刻，我覺得她無比眼熟，我想起了《花蕊夫人供養圖》。」

  「我莫名覺得她有佛像，與佛有緣，現在想來這結論沒來由得荒謬。可那時我真是這麼想的，也可能我只是為了說服自己，為自己找一個理由。」

  「我又改變心意，讓她以工抵債，做我的侍女。」

  「不知為何，她看完協議後似乎很高興，一手抹掉眼淚沖我微笑。」

  「我心想，她真是直白得愚蠢，若要把她培養成貴族望女一樣的人材，恐要下許多功夫。」

  「但同時，我的心像解凍的河水一樣，有看不見的暗流在冰層下流淌。」

  「那時我不會說，也不敢相信自己會這麼想——我想，她應該笑，比起哭她更應笑，她笑起來很好看，仿佛她生來就該微笑。」

  「我想要將她培養成名聲赫赫的醫修，如同醫聖藥聖，所有的醫修都追求他們的成就，她理當如此。」

  「同時，我認為她應學習佛法，還要學習繁瑣的禮儀與琴棋書畫，因為我認識的人類貴女，甚至有地位的妖族女子皆是才學兼備。」

  「我認為那樣對她好，所以我就要她這麼做。」

  「我讓她去感業寺學佛法，但她走了一個月我便開始擔心，或者說我在思念她才對。我待在寒玉宮日日會想到她的樣子，真奇怪，我與她相識不過幾日，卻對她念念不忘，她只是一個人類。」

  「一個月後，我問慧覺大師成果如何，卻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她與我所設想的大相逕庭，她不僅不穩重，還十分跳脫活躍。」

  「我把她帶回寒玉宮，想親自教導她，可她實在是讓我頭疼。第一課學樂理，用琵琶彈奏一首小調，我親自示範，她看完後點點頭，接手琵琶，指尖一勾，扯斷了絲弦，我換了一把琵琶讓她再彈一次，結果她劃破了指尖。」

  「她淚眼汪汪的舉著指尖哭，我想罵她蠢材，話卻堵在嘴邊。」

  「絲弦不行，便學蕭、揚琴，可她簡直像是朽木，怎麼也記不住旋律。」

  「我氣得摔門而出，讓她好好反省。」

  「隔日，我再找她，卻不見人的蹤影。我氣得咬牙切齒，昨日學的規矩今日便忘，她哪裡是侍女？根本是個野丫頭。」

  「我在大殿裡生悶氣，想著抓住她該怎麼罰，沒過多時她便回來了，三九寒冬沒有穿夾襖，薄薄的衣衫全被打濕了，也不知羞，衣袖和褲腿卷得高高的，露出胳膊和小腿，赤著腳，用上衣兜住一兜紅蓮呼喊著進門。」

  「她那個樣子，真是不體面也不漂亮，可我說不出責怪的話，只讓她出去，免得我余怒未消，罰她禁閉。」

  「可她沒有走，坐在正殿的石階前，見我出來，雙手抱著腿，仰臉對我笑。」

  「她一笑，我便知道我為何改變主意要留下她，她與千千萬萬個人類不同，她與陳路岐和空明都不同。」

  「她於我而言，不止是『人類』。」

  「自她第一次為我采紅蓮之後，我越來越喜歡讓她為我做一些事情，哪怕那些事玉傀儡能做。可是看見她興沖沖地從藥谷為我取來香料，採摘蓮花，我總覺得那是不一樣的。」

  「她學東西很慢，似乎欠缺這方面的天賦，尤其是樂理。直到某天我聽見她在庭院裡唱歌，唱一首我從沒聽過的歌曲，與茉莉花有關的歌曲，我不知道她唱歌如此動聽，音調準確，看來她不是缺失樂感，只是不願學習。」

  「我便更加嚴格地要求她學，可她不開心，我若讓她學一首小調，她半天都不會主動與我搭話。」

  「我認為她只是貪玩，不喜學業，所以便放緩了要求。」

  「她與我待得久了，愈發膽大起來，學會變法似的討價還價。她寧願做一些勞累的活，也不願學樂器和古文。」

  「她會在下職後看醫書和脈案，煉丹，她很晚入睡，第二日上職總會遲到。」

  「我知道緣由後不再責怪她，至多嘴上說說。」

  「後來，我第一次被她擁抱，她柔軟纖細的像花一樣。」

  「她親吻過我的側臉，牽過我的手。」

  「她的觸碰讓我的心悸動，我渴望與她親近，我渴望得到她的青睞。」

  「我深知人類的壽命短暫，可我仍想要了解她，想要和她在一起。」

  鳳清華抵著她的額，眼眸已恢復正常的顏色，他忽然羞怯地笑了一下：「很早以前我就喜歡你，遠比你想的早，但我現在才學會坦誠。」

  「我現在依舊喜歡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追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