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羲和撤下蒙在紫潮貝上的黑綢,貝殼中的藍紫色寶珠瑩潤生光,雖無燭光明亮,卻像一輪小小的明月,朦朧清幽,隱約照出人的影子。
青紗帳內,鳳清華目眩神迷。
明明是他一步步引誘趙羲和,又是他先沉淪。
趙羲和解去褻衣帶子,衣物無骨地滑落,堆疊在涼簟上。她的手撫上雪頸,撩開一束青絲,指腹捏住裡衣系帶,纖娜艷紅的系帶橫在羊脂一樣豐盈白潤的肌膚上,緩緩地,像抽絲一樣伸展,失去依靠。
她做完一切,抬眸看了他一眼,隨後垂頭,有幾分羞澀地笑了笑。
珍珠微弱的幽光透過青紗帳,她微腴的雙臂抵在床榻間,雪浪浮花,腰線婀娜,如峽谷中緊窄的河流。
鳳清華喉頭微動,忽然覺得乾渴。
她握著他的手腕,輕易地如操控玩偶的絲線,將他牽起。
他如大夢初醒般,慌亂的移開視線,臉紅如開蓮。
「怎麼,自己夫人都不敢看?」趙羲和故意激他。
他這才僵硬地轉回視線。
「好看嗎?」
「!」
鳳清華豁然大腦充血,漂亮的眼睛驚異地盯著她,眼中的嚴正將動情的妖異情態都沖淡了,仿佛在說——「這是什麼話?如何能說!」
趙羲和抬手捂唇掩笑,他骨子裡那點東西還是改不掉。
但她的老婆有一點好,就是反應很誠實,半誘半哄地就答應了,願意嘗試。
她雙手伸入他肋下,撫上肩胛,指尖順著背部的肌肉摩挲,貼著起伏的線條滑下腰脊,鳳清華臉色微變,眼如桃花泛水,方才的清正頃刻消失不見。
趙羲和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他的腰,感受到懷中的軀體輕顫,隨之防禦一般緊繃著。
她與他貼得更緊,手足相抵,不允他逃避。
她不輕不重地咬了一下他的下頜,像是懲罰,隨後順著脖頸啄吻。
喉結、頸窩、鎖骨、胸口……
她每親吻過一處,細白的肌膚浮起薄紅的艷色,溫度漸升,如艷陽中半融的紅脂。
鳳清華的喘息漸漸變得急促而甜膩,卻不願呼喊她的名字。
實在羞恥。
趙羲和垂落的長髮流水般冷冷地滑過他的肌膚,比起撫摸更加使他心神飄搖蕩漾。
她牽著他的手,指尖新染的蔻丹纖纖如碎紅,菱唇含著指尖,鳳仙花的汁液在潮濕中漾開,恰似畫碟中暈開的硃砂。
「……上次……我教過你的……還記得嗎?」她媚眼如絲,暗啞道,「要複習一遍嗎?」
她看著鳳清華僵硬而不知所措,含羞帶怯的臉,笑道:「看來是要的。」
「就像是畫畫一樣。」趙羲和牽引著他的手,循循善誘,「你不是擅長丹青嗎?」
「畫畫,要觀察描繪事物的模樣,你要知道它的形、骨、色,要知道它的觸感。」
她身上永遠有一股淡淡的藥香,有時是帶著甜味的甘草,有時混雜著清冷的檀香,白瓷一樣細膩的肌膚被一抹淡紅描繪,落下小梅花。
她的唇擦過他滾燙的耳際:「畫畫,要用流暢的線條描繪它的輪廓。」
「它美嗎?」
他揚起煙霞一樣的臉,眼中水光躍金、波光粼粼,聲音微哽,如幽咽的泉流:「……很美。」
鳳清華曾在一場望族舉行的宴席上見到一道別出心裁的點心,彼時亦逢酷暑,那家族中的巧婦人林氏別出心裁,將夏季常見於席中的酥山一改,用打發過的牛乳與酥油、乳酪、百花蜜混合冰凍,調製出一種潤滑甜膩雪白如膏脂的消暑點心,林氏將之命名為冰乳酥。
冰乳酥如酥山一般堆砌成葳蕤的山型,山底綴之以上品新荔,頂綴晶瑩飽滿的山莓,或是雲州煙涯城盛名的櫻桃品種瑪瑙香。
席上的冰乳酥盛在碧玉蓮葉盤中,相伴著六月開放的月季與石榴花,說不出的雅致。
冰乳酥入口綿密滑膩,芬芳的花香與奶脂味充盈著口齒,如同香雪,口感冰柔滑嫩,質地豐盈飽滿,實為無上珍寶。
山頂的瑪瑙香紅艷嬌滿,鮮甜多汁,令他念念不忘。
只是他從不在外人面前表露出自己的喜惡,那道眾人稱讚的點心,他也只用了幾口作罷。
但在趙羲和面前,他從不遮掩,甚至撒嬌耍痴,一定要她滿足自己,他的所有貪念,幾乎因她而起。
趙羲和的神思如同沸水上的白沫,沸騰激盪,幾乎要化作青煙飛去。
她覺得熱,體內的水份在蒸騰,她好像變成了盛夏傍晚的一場小雨,還未落地便被天地之間的燥熱烤乾了,化成濕漉漉黏糊糊的水汽。
雙臂無力地環著鳳清華的脖頸,趙羲和面如桃花,眉心輕蹙,她忽而皺眉吸了一口氣,杏眼一瞪,不滿地用小腿輕踹他:「貪吃鬼!人家可不是石頭做的,是骨是肉,會疼。我疼你,你也要疼疼我!」
鳳清華抬頭,被情慾灼燒的雪腮紅潮翻湧,迷濛的眼睛恢復些許清明,隨即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胸口,啞聲道:「抱歉,可我一直很餓,沒有吃飽過。」
他委屈地凝著她,喘息聲清靡且隱忍:「我是不是很壞,控制不住自己,我明明知道這麼做……很……」他咬著下唇,眼尾溢出星點水光,舌尖逼出兩個令他顫抖的字。
「淫浪。」
趙羲和愣了好一會兒,回過神後立刻捂住他的嘴,摟著他又親又哄:「卿卿,我的好郎君,你亂胡說什麼,你這麼說自己,我又成了什麼。」
他伏在她的胸口,乖巧又惹人憐愛:「你自然是最好的,你是壁畫上歌舞的飛天,是我的天女。」
其實他們每次接觸都是淺嘗輒止,她見好就收,鳳清華從不會要求繼續,這麼一想她確實有些對不住他。
可憐的小鳳凰,保持了一千八百多年的純然之身,每次被她引誘後都不能吃飽,一想那事還覺得羞恥,自甘墮落,指不定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花式唾棄自己。
她越想對他越發憐愛。
她試圖科普一下常識:「你難道沒有看過同族的雄鳥配對嗎?這事就是自然規律,天經地義。」
「我只見過他們在桐林深處盤旋歌舞,吸引立在枝頭觀察的雌鳥,至於之後……」他的聲音逐漸轉小,夾雜一絲羞惱,「誰會觀察別人巢穴里的私事?猥瑣下流。」
「……」
趙羲和堅持不懈道:「你不是愛看戲文嗎?市井裡那些男女夜奔私相授受的戲文你應當聽過吧?」
她自個兒偷看過幾回,到第二折第三折就是香艷橋段,那唱詞,讓她一個閱x無數的現代人都臉紅。
鳳清華正色道:「我理解他們的舉動,但我並不看好男女因一時情盛定下的盟約。」
隨即又飛快看了趙羲和一眼,審慎道:「我們也經歷了許多挫折,感情不像當初一般脆弱……我之所以說這話不是否認當初,你知道我獨鍾意你,離了你就是不行,我才不是那種見色起意的膚淺男子。」
他睜大無辜的眼睛,向她傳情:「舊事傷懷,我們都不提它好不好。」他親咬雪酥,音質黯啞抓耳:「」我只想和你……共度良宵。」
趙羲和脊骨一麻,腰欲融做水,軟在他的臂彎之中。
他們倆說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但他心虛給自己找補的樣子真是可愛。
她吐出滾燙低靡的喘息,指尖划過他精緻的下頜線,挑起下巴,端詳著那張妖異穠艷羞殺百花的臉,輕輕摩挲,憐愛地,「今夜我不睡了。」
附在他耳郭嘆道:「總該讓你吃飽一回,嗯?」
鳳清華恍若聽見釋令,精神一振,煙波迷濛的鳳眼綿綿地瞧著他。
趙羲和盈盈一笑,將他推倒在竹簟,粉紅的舌尖舔了舔唇瓣。
秀色可餐,該怎麼動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