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後,玄霄閣後山洞府。
趙宏與殷琅相對而坐,品茗談話。
「此番比鬥著實兇險,若不是那李道友出手相助,怕是難以收場。」
「是啊,若是輸掉比斗,便只有最後一條路可走。」
趙宏沉吟良久,面上閃過一絲堅定,再次開口詢問。
「敢問掌門師兄,萬長老那邊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眼見對方面色難看下來,他也未作退縮。
「事關重大,我知道掌門師兄有所顧慮。」
「可是就在方才,師弟我差一點就遭了那人毒手,若非李道友及時出手,你我怕是難以全身而退。」
「在此之前,某一直以為太上長老穩坐玄霄閣,乃至正在不遠處觀戰。」
「然而事後回想到師兄的反應,卻是背後驚出一身冷汗,說句不好聽的,你我幾百年交情,難不成真要推我送死?」
「這……」
殷琅聞言,頓時語塞。
這話說得相當露骨,卻也是真情流露。
玄霄閣眼下處境,稍有差池,便可能萬劫不復。
在對自身處境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再如同以往那般行事,怕是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於公,玄霄閣的勢力已被削弱到了極致,三位元丹境修士苦苦支撐局面,再失去一位元丹境修士,已是不可承受之痛。
於私,雙方數百年交情,繼續隱瞞下去,遲早離心離德。
想到這裡,他深吸一口氣。
「也罷,既然師弟堅持,確也沒有隱瞞下去的必要了。」
「其實,早在數十年前,萬長老便已經離開玄霄閣,往北方而去,尋找那虛無縹緲的機緣了。」
「臨行之前,除了玄霄閣這座能夠短期抵擋萬象境修士的陣法堡壘,還留下若干秘術珍寶,一枚劍符。」
「此劍符儲存了萬象境修士一擊,不過只能施展一次,也算是些許喘息之機。」
「往後我等在這西南角隅,更需謹言慎行啊。」
趙宏神色恍惚一陣,抬頭望天,沉思之中,還能見到幾分手足無措的模樣。
「就憑我們這些人,真的能守住玄霄閣基業嗎?」
殷琅不慌不忙,端起桌上茶水一飲而盡。
「盡人事聽天命而已,如玄霄閣這等剛夠上大型勢力門檻,其壽命早已在立派之時就註定了。」
「除非千年之內,能夠再出一位萬象境修士,否則便只能如同眼下這般。」
「說到底,還是我等實力不濟。」
「師兄有何打算,難道就眼睜睜看著玄霄閣敗落,被諸多野心之輩分食殆盡?」
「還能有什麼打算,無非就是作兩手準備,收縮力量,嚴防死守玄霄閣核心區域,儘量拖延時間。」
「再派出幾批弟子北遷,尋找開闢安居之地,萬不得已之下,也好留下一脈傳承。」
洞府之中,氣氛沉重起來。
殷琅順勢轉移話題。
「趙師弟,你覺得李遷年此人如何?」
「實力不下於我,而且身上底牌不少,此人出身雖稱不上好,卻頗有幾分忠義之心,如今算是少有願意遵從玄霄閣詔令之人。」
趙宏接著道。
「此番他從掌門師兄手中得到神隱金蟬,大虛行術,執掌邢陽城,還受封西南巡執使,也算是投桃報李了。」
「哦?」
殷琅一臉似笑非笑。
「趙師弟果真覺得此人忠厚恭謙?」
「玄霄閣雖然將主要力量撤出南方,卻也不是一股腦將所有東西都丟了。」
「自李遷年回到西南角隅,便迫不及待擊退碩豐城,將幽雲山全境收入囊中,隨即便上書請求玄霄閣冊封。」
「成功讓碩豐城放下警惕之後,又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迫使南合山投降歸附。」
「眼下的虔昀城,占據西南門戶大片地盤,至少三位元丹境修士,帶甲軍卒超過二十萬,向東有天淵城為其前驅,還望南苑城插了一腳。」
「單論明面上的實力,虔昀城或許已經超過玄霄閣,在若干冊封勢力之中,雖然不起眼,但絕對是第一檔的存在。」
「但是問題來了,強勢崛起的虔昀城,在各方落井下石的今天,為何依舊對玄霄閣保持尊崇,為自己充當門面?」
趙宏一臉難以置信。
「師兄的意思是,那李遷年所圖甚大?」
「也許吧,隨著局勢演變,總歸不會安於現狀就是了。」
「既如此,師兄為何如此痛快給了這許多好處?何不趁其傷重虛弱,好好敲打一番,乃至……」
「你倒是說得輕巧。」
殷琅瞥了他一眼,「不管懷抱怎樣的目的,人家千里迢迢趕來,鼎力相助。」
「這時候落井下石,非但暴露自身的軟弱,還把所剩不多的威嚴體面丟個乾淨。」
「一旦有人以此為藉口揭竿而起,都不需要喊什麼尊王攘夷,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口號,直接弔民伐罪,我等除了遠遁蠻荒之地,別無第二條路可選。」
「倒不如趁著玄霄閣這塊招牌還有幾分價值,當著大家的面賣個好價錢,也算互利互惠了。」
「還有那大虛行術,的確是上古某位大能留下的神通秘術,就連萬長老當年都頗感興趣。」
「不過此法畢竟太過縹緲,即便萬長老也只是淺嘗輒止,還需得藉助特定空間屬性的靈寶乃至真寶,著實太過雞肋。」
趙宏一臉若有所思,忽然想起了什麼。
「我記得掌門師兄的空冥珠,似乎就是一件附帶空間屬性的靈寶。」
「哈哈,此事不足為外人道也。」
「話說,那李遷年身懷數件靈寶秘術的消息,應該已經傳出去了吧?」
「在他離開玄霄閣前夕,范道友和余仙子便已經收到消息,就連行經路線,都一清二楚,大好機會,想必不會放棄。」
想到這裡,趙宏有些遲疑。
「我總覺得,那李遷年的手段不止於此,或許傷勢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嚴重,光憑此二人就要留下對方,多少有些異想天開了。」
殷琅輕撫鬍鬚,臉上露出笑容。
「那與我們又有什麼關係,玄霄閣沒有實力震懾虔昀城和隱仙門,但只要西南角隅亂起來,咱們說話還是能有些分量的。」
……
數日後,虎殼山地界。
一路疾行的李遷年忽然停下腳步,感受著一路留下感知手段傳來的反饋,不由輕嘆一口氣。
「本想著相安無事幾年,先突破元丹境後期再說,你等非要自尋死路,為之奈何啊?」
說罷,右手一翻,一套藍色陣盤出現在手中。
八支陣旗飛散,落向地面。
看起模樣,哪還有早先重傷難愈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