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赫珠掃了那小太監一眼,「你是個機靈的,這事兒辦得不錯,直接讓千鯉池的人把趙公公帶到我這來。」
小太監腰貓得更狠了一些,從袖中掏出一個濕漉漉的肉桂色錢袋子,「主兒,這是趙公公身上的錢袋子,奴才偷偷撿回來的,沒讓別人瞧見。」
「算你有眼力見兒。」
什赫珠接過癟癟的錢袋子,她手指一捻,薄薄兩片布,錢袋子裡什麼都沒有。她意味深長地看了太監一眼,「行了,去姑姑那領賞錢吧,管好你的嘴。」
「是。」
摩挲著錢袋子上的紋路,是連理枝,什赫珠只覺得又意外又合情合理。
唯一不明白的就是,佛爾果春平安生子,他為何要跳湖?
什赫珠去要了一口佛爾果春生產時提氣的參湯來,叫人灌進趙全嘴裡,又是掐人中又是捏虎口,不一會兒,趙全就悠悠轉醒。
「趙公公這一跳可是花了好大的代價,又是銀錢又是參湯的使下去了,才肯醒來。」
趙全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規規矩矩地跪下,「奴才賤命一條,勞娘娘費心。」
「我不是你的主子,賤不賤命的,我說了不算。」
這話掐住了趙全軟肋,他再也忍不住紅了眼眶,緩緩磕下去,額頭與地面相撞,發出悶悶的聲音,「奴才謝主子大恩。」
什赫珠丟出個東西到趙全腳下,站起身來一步步朝他走近,「這就值得你謝我,那現在呢?」
地上不是別的,就是那太監從趙全身上搜羅下來的錢袋子,上面的連理枝刺入了趙全的眼眸,嚇得他連連求饒。
什赫珠本就無意嚇他,只不過想讓他幫忙辦些事罷了,「先別急著告罪,光是這料子就把你們二人定死了。若是我想揭穿你們,剛剛也不會給你餵參湯了。」
趙全回到永和宮偏殿,匆匆去耳房換了件衣裳就往佛爾果春屋子裡去了。
佛爾果春正安然躺在榻上小憩,趙全輕手輕腳摸到她榻邊,背靠著床榻,就這麼坐在地上。
「趙秋安,你來啦。」
聽到她聲音,趙全連滾帶爬轉過身,小心翼翼地靠近她,生怕自己把佛爾果春碰碎,「主兒,奴才吵著您了。」
他那么小的動靜,怎麼會吵到自己,不過是她心裡牽掛著孩子,總是睡不安穩罷了。
「她們不給我瞧孩子,我也看不著你,心裡不踏實。」
趙全滿眼疼惜地看著她,巴不得自己去替她受那些罪過,他抬起顫抖的手,一點點撫上佛爾果春的髮絲,「主兒受苦了。」
他手心溫熱,佛爾果春睡意都被勾上來了,只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既然她下定決心要活下去,弄清真相才是最關鍵的。
「蟹黃粥呢?太醫驗過沒有?」
「沒有,你出血我著急去叫太醫,一不小心打翻了粥,宮女掃走了。」
佛爾果春眉頭高高蹙起,她才肅清了這宮裡人,這回又是誰,手腳這麼快把證據給毀去了。
「我家也是輝煌過的,蟹黃這東西吃得多,今日給我的粥中,不止蟹黃,還有蟹心。」
趙全悄悄攥緊了拳頭,果真如什赫珠猜測的一樣,有人要利用佛爾果春生子這事,害她性命。
「蟹心是極寒之物……」
看來這回的幕後之人,比上回對付什赫珠的人還要狠心,竟然用了這麼惡毒的法子,想要對佛爾果春一擊致命。
什赫珠難產之事已經過了三四年,她都沒有找出兇手,可見此人心機深沉,趙全心裡暗暗下定決心,這件事辦好,不僅是幫什赫珠,也是替佛爾果春剷除一個敵人。
萬歲爺吩咐等十一阿哥滿了百日再送到嬪玉錄玳宮中,所以這一個多月,乳母和伺候十一阿哥的嬤嬤們,都住在永和宮。
這孩子剛在肚子裡的時候,佛爾果春還有些討厭他,尤其是後來鬧得她整日整日睡不好覺,她都恨不得灌下一碗墮胎藥算了。
現在孩子生出來了,還是個沒足月的可憐孩子,佛爾果春滿心滿眼都是他,巴不得把什麼都給他才好。
這幾日十一阿哥不肯好好吃奶,夜裡驚厥哭鬧,那一聲聲哭嚎,把佛爾果春的心都揪碎了。
「更甘,額娘的心肝兒,不哭,不哭……」
佛爾果春倒是不厭其煩地哄著,可是餘下的幾個乳母嬤嬤卻早就受不了了,這整日整日的哭鬧,她們什麼時候才能眯上眼睛歇會兒?
「貴人主兒,人食五穀雜糧,多少都有個三災六痛的,小阿哥只要餓上一餓,那病自然就消了。」
佛爾果春抱著十一阿哥在懷裡邊搖邊哄,回過頭斥那嬤子,「你個黑心肝的老貨,不吃東西,你想要餓死阿哥不成?」
真是奇了怪了,嬤嬤沒見過這麼不講理的主子,「貴人主子,話不是您這樣說吧,奴才也是好心給了個法兒,怎麼就給奴才扣了這麼大一頂帽子,奴才實在是冤枉。」
「南三所的阿哥格格,哪個發病時候不是餓餓就挺過去了,要是頓頓飽飽的反而不好呢,貴人主子可別學儲秀宮那位娘娘,若是她當年聽勸,四格格至於沒嘛。」
「儲秀宮娘娘」佛爾果春跟著喃喃幾聲,恍然大悟,儲秀宮娘娘,這才是解局的關鍵!
將十一阿哥遞給那嬤子,「是我心急了,不過你也得記住,我是個不打眼的貴人,十一阿哥確是皇上的子嗣,啟祥宮玉嬪的兒子,這裡邊的分寸你自己可掂量好了。」
說罷,就回了內室,卸下一身釵環,只草草裝點幾朵絹花在盤辮上,外面罩了件秋香色披風,裹得嚴嚴實實地讓趙全陪著去了儲秀宮。
儲秀宮如今住著的,只有一位察哈爾部的妃主子,和兩個常在。佛爾果春前去主殿時,連守門的太監都瞪大了眼,已經很久沒人往這來了,他都快以為是自己眼花看錯了。
「富察貴人稍等,我家主兒梳洗一番就來見您。」
半個時辰後,一個臉色蒼白女子從內室走了出來,小二把頭上幾隻舊了顏色的金簪,一身樣式陳舊的梅色宮裝里是藏不住的瘦削。
「奴才富察氏,見過妃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