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了

2024-08-17 05:49:02 作者: 月下蝶影
  酒宴過後,玖珠見有很多官員圍著父皇與殿下說話,偷偷拉了一下他的袖子,惦著腳尖在他耳邊道:「殿下,我跟大嫂二嫂去殿外看焰火玩。」

  「好。」雲渡卿見她手雖然拽著自己袖子,心思已經飛到兩位嫂嫂身邊的模樣,拿了一件淺紗披風給她披上:「別出去玩太久。」

  玖珠笑眯眯點頭,把長長的裙擺一提,便跑下了台階,快樂得像一隻無憂無慮的小鳥。

  跟太子說話的官員,見他目光追隨著太子妃,直到太子妃與兩位皇子妃走出殿門,才笑著收回視線,就知道太子妃在太子心目中的地位,非比尋常。

  「殿下與太子妃伉儷情深,讓微臣動容。」

  一個懂得珍惜情意的太子,比冷心冷情好。

  雲渡卿三兩句打發走這些官員,提著酒壺往懷王與安王身邊坐下。

  「太子,你……」

  「兩位哥哥還是喚我五弟聽著順耳。」雲渡卿給兩人各倒了一杯酒:「俗話說,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兩位哥哥,看到那幾個走過來的大人沒,幫我擋擋。」

  「好,沒問題。」安王興致勃勃地應下。

  懷王在心底嘆氣,他就知道,老五自動跟他們親近,肯定沒好事。

  「哎,五弟。」他用手肘輕輕撞了一下雲渡卿:「我看五弟妹性格純然天真,你就這麼依著她?」

  「大哥可知,我為何做了太子?」雲渡卿取來酒杯,給自己倒上,輕輕與懷王碰杯:「她捧著最好的心給我,我就要把這顆心好好揣著,護著,疼惜著。」

  「方能不負她。」

  煙花綻放時,璀璨如星。

  玖珠痴痴地看著,笑容甜美又滿足。

  「玖珠。」懷王妃看著玖珠的側顏,站在她身邊,為她擋住了其他命婦若有似無的打量目光:「真沒想到,你會陪太子一起出現。」

  其實她想說的是,這種不合規矩的事,最好不要做。因為文官朝臣不會指責太子做得不好,只會對女子口誅筆伐,指責玖珠魅惑了太子。

  「因為我知道,我陪殿下一起走上高台,他會開心的。」玖珠仍舊抬頭看著天空中的焰火:「站得越高,能夠陪伴他的人就越少,我捨不得呢。」

  「捨不得什麼?」

  「捨不得他一個人呀。」玖珠低下頭,對懷王妃展顏一笑:「天上的月亮,尚有星星作陪,殿下為什麼不可以?」

  聽到這話,懷王妃心頭一顫,張口欲言,卻在焰火盛開的剎那,止住了心頭所有想說的話。

  京城有太多的權衡利弊,很少有人會說「因為他需要,所以我給了」這樣的話,純粹的心,在京城是稀缺品。

  焰火散開,仿若萬千流星閃爍。

  若流星能讓人的願望實現,但願太子莫負這顆難得的真心。

  禮官敲響了編鐘,焰火停歇。

  子時將至,太子大典徹底結束。

  玖珠與兩位嫂嫂回到大殿,她看到雲渡卿朝自己偷偷招手,邁著小碎步跑到他身邊坐下。兩人肩並著肩,腦袋靠在了一起。

  「焰火好看嗎?」雲渡卿倒了一杯果汁餵到她嘴邊。

  「好看。」玖珠就著他的手喝下:「大嫂說,她嫁進宮好幾年,這是她看過的,最盛大的焰火禮。」

  隆豐帝見小兩口靠在一起說悄悄話,乾咳一聲,舉起酒杯:「太子尚且年幼,請眾卿家盡心輔佐太子,造福天下百姓。」

  眾臣齊齊起身,賀大成國祚萬年,天下太平。

  子時的鐘聲敲響,這一天終於圓滿結束。

  太子已立,其他皇子再住在宮中,就不合適了。有官員趁著隆豐帝心情好,提出讓皇子搬回王府,回六部歷練。

  這幾個提建議的官員,都是世家出身。隆豐帝看了眼沉默寡言的三兒子靜王,微微頷首:「諸位愛卿說得有理……」

  「報!」一位傳信官匆匆走進來:「啟稟陛下,方才西郊墓陵突然發出轟然巨響,經金吾衛用千里眼筒查詢,發現先帝陵前的墓碑碎裂!」

  歡樂的氣氛,忽然凝滯。

  「剛才還好好的,怎麼一提讓其他皇子回六部,就出現不好的事了?」一位禮部的官員,忽然「小聲」嘀咕了一句。

  方才、突然、千里眼筒,這些字眼在拼命地在告訴所有人,這事跟太子無關。


  他聲音雖小,可是由於正陽殿過於安靜,所以大家都聽得清清楚楚。

  欽天監監正在眾人的目光中站起身:「陛下,既然先帝有示,不如暫緩讓幾位王爺回六部的計劃?」

  冊封太子宴時,還星月齊輝,祥兆連連。冊封太子宴剛結束,提到其他幾位皇子,先帝墓碑就裂了,這說明什麼?

  說明太子沒問題,有問題的是皇子中的某一位。👍☺ ❻❾𝕤ĤuЖ.𝓒Øм 🌷★

  「那便依監正所言,此事暫緩。」隆豐帝溫和一笑:「看來父皇也知朕捨不得幾個孩子離開朕的身邊,所以讓他們在朕身邊多待一些時日。」

  眾臣紛紛稱是,但是看幾位王爺的眼神,仍舊有那麼些不對勁。

  韋婕妤幾乎把手裡的酒杯都捏碎了,宴席散去,她走在眾妃嬪後面,扭頭看向站在廊下的杜青珂,眼神中盈滿冷意。

  說好在冊封太子酒宴上,炸毀先帝陵墓前的墓碑,以示冊封雲渡卿為太子有不祥之兆,再趁機讓幾位皇子回到王府,到六部行走,以謀將來。

  結果不祥之兆確實是發生了,可時機卻卡在陛下答應讓三位王爺回六部行走的關頭。

  杜青珂究竟是想幫她,還是蘇眉黛那邊派來的臥底?

  「母妃。」靜王走在她身邊,扶住她的手臂:「兒臣送你回宮。」

  靜王妃鬆開扶著韋婕妤的手,腳步微頓,落後母子二人一步。

  「杜青珂這人,不可信。」韋婕妤低聲對靜王道:「我懷疑他是假意與我們合作,迷惑我們,好讓雲渡卿順利冊封太子。」

  若不是因為她與皇兒都在後宮,很多事不能插手,她又怎麼會把這種事交給杜青珂。

  若不是怕事情暴露,她也不會等到昨天才把計劃告訴杜青珂。她本以為,以杜家的實力,去辦這種小事,不過是幾個時辰的事,沒想到會出這麼大的紕漏。

  雲渡卿沒有坑到,反而砸了自己的腳,好一個杜青珂!

  韋婕妤氣得渾身發抖,可是眾目睽睽之下,還得保持禮貌得體的微笑。

  他杜青珂不仁,就別怪她不義!

  杜府管家辦完事,回來的半路上,被金吾衛抓住了。

  抓住他的正是余簡,余簡幼時的鄰居家,是開煙花爆竹坊的,所以對焰火味格外敏感。杜府管家與幾個心腹屬下騎馬從他身邊經過,他就聞到了味道,拔刀把他們攔了下來。

  「官爺,在下是杜府的管家,剛從外地辦事回來。」杜府管家,掏出了身上的腰牌,還有其他州郡的進城文書記錄。

  余簡接過腰牌遞給身後的兄弟,走到馬兒旁邊,從馬尾上取下幾偏不知何時沾上的花瓣。

  如果他沒有記錯,這種花西郊皇陵外最多。

  傳說這種花是西王母座前青鳥從瑤池帶來人間的,皇室人認為,只要陵墓四周種滿這種花,靈魂就會被青鳥帶回天上,成為仙人。

  「外地進京的路,恐怕不會經過西郊的皇陵。」余簡把花瓣用布袋裝好,大手一揮:「把人帶走。」

  「大人,我可是杜家的管家,你不分青紅皂白就把我們抓走,就不怕杜家找你麻煩?」

  「杜家的家主老子都抓過,還怕你一個管家?」余簡嗤笑一聲:「我懷疑你們與先帝墓碑被毀有關,在案子沒有查清前,委屈各位先待在京兆府大牢。」

  不打雷不下雨的,墓碑怎麼可能說炸就炸,他們金吾衛不搞迷信那一套。

  今日乃宸王冊封太子的好日子,難免會有人躲著搞些見不得人的手段,所以今日一早,他就把金吾衛唯一的千里眼筒帶上了。

  沒想到,還真有大功勞送到他眼皮子底下。

  這麼好的大功,不立下都對不起他腰間的寶貝千里眼筒。

  「不僅人帶走,馬也要帶走。把他們身上的鞋子與外套都脫下來,仔細查查,看他們經過了哪些地方。」

  做不了宸王府座前走狗,做太子詹事府的走狗,更風光。

  「父親,你說先帝墓碑碎裂的事……」

  「自然是人為。」明敬舟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語氣里沒什麼恭敬的意思:「我大成朝歷代明君不少,若真有什麼示警,也是其他皇帝墓碑裂開,反正絕對不可能是他。」

  明寄遠沉默。

  這麼一說,還挺有道理。

  若是人為,其他皇帝的墓碑,這些人不一定敢炸,但先帝就不同了,他這人昏聵好色又無能,炸了他的墓碑,不僅皇家的人不會過於憤怒,說不定連查都不會認真查。

  「那是誰在幫太子殿下?」

  五皇子剛成為太子,其他王爺到六部行走,對太子不算是好事。這事一出,不管是人為還是預兆,陛下都不可能再讓他們回到六部,其他官員也不好再繼續提出來。

  「總不能……是陛下自己乾的吧?」明寄遠咽了咽口水,為了給太子鋪路,陛下是不是過於……「孝」了點?

  明敬舟乾咳一聲:「莫要胡言亂語,陛下孝順仁善,不可能做這種事。」

  馬車在明家門口停下,明寄遠走下馬車,正準備伸手扶明敬舟,看到門口坐著兩位著青袍的道人。

  坐在台階上的女道人手裡捧著碩大的饅頭,吃得津津有味,見他們父子從馬車上下來,齊齊抬頭看了過來。

  「兩位道長,不知從何處來?」沈盈從後面一輛馬車下來,走到兩位道長面前,朝她們微微一福:「夜色已深,兩位道長若是不嫌棄,請隨我到寒舍歇息?」

  自從玖珠回來以後,明家對道人格外熱情。

  「也好。」大師父把饅頭塞二師父手裡,站起身拍了拍道袍後面的灰:「可有熱水,先讓我們沐浴。」

  「有的,有的。」沈盈愣了一下:「道長請隨我來。」

  「多謝,有勞。」大師父走進明家大門,四處看了一眼,頷首贊道:「貴府正氣清明,是有福之家。」

  「多謝道長讚譽。」沈盈笑著道謝:「不知兩位道長在何處仙居修行?」

  大師父腳步一頓:「忘了跟夫人說,我們二人乃玖珠的道家師父。我們二人不講究道號,玖珠向來以大師父二師父稱之,你們也喚我們大道長,二道長吧。」

  「原來是二位仙長。」沈盈腳步停下,明敬舟與明寄遠也走上前來。

  「救命之恩,明家上下沒齒難忘,請二位仙長受我們一拜。」明敬舟一掀袍子,竟是準備給兩位道長行跪拜大禮。

  「明大人,我們二人與玖珠有緣,大人不必如此。」大師父單身扶住明敬舟與沈盈,手腕上不見用力,夫妻二人卻怎麼都無法跪拜下去。

  「你們為天下百姓,剛正不屈,才被發配苦寒之地,與女兒分離。上天讓我們救下玖珠,是因你們心善,而非我們之功。」大師父語氣淡淡:「你們若是拜我們二人,我們只能代天下百姓,拜你們一拜。」

  「更何況,玖珠的出現,也為我們帶來了很多歡樂。我們給予她成長,她給予我們快樂,誰也不欠誰。」

  「是。」明敬舟明白了大道長的意思,待她鬆開自己後,朝她深深一揖。

  「方才我觀星象,玖珠命格有變。」大道長見明家人識趣,沒有黏黏糊糊要繼續跪拜,滿意地點頭:「今日有什麼對玖珠很重要的事發生?」

  「回大仙長,今日乃陛下冊封太子之日,太子正是玖珠的夫君,雲渡卿。」

  「原來如此。」大道長仰頭看著星空,片刻笑了:「早知如此,我們便不用進京了。」

  玖珠回京後不久,她為玖珠命盤推演九次,次次都顯示,玖珠今年會有命劫降臨。

  可她今日蹲明家大門口再推測,發現命劫消失,反是貴氣繚繞之相。

  這京城,她是一刻都不想多待。

  白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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