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溫臨頃再婚後，沒人帶他來過外公家。
溫予看著他發來的地址愣住了，小巷裡的住戶那麼多，根本找不到。打電話沒人接，發了幾條消息後便開始問路。
天空忽地窸窸窣窣下起了小雨，溫予打著傘，找到一家還亮著燈的小賣部。心想著，一個小巷裡的可能會互相認識。
「什嘛？」
大爺的身子又往前傾斜了許多，試圖聽清楚。
「您認識我外公許禮孝嗎？」溫予的音量提高了些，也試圖讓他聽清楚。
「什麼爺爺啊？」
「我外公，許禮孝。」
「哦……不懂不懂。」大爺擺擺手，無奈道，「我不懂你說的是什麼。」
溫予只好作罷，道了聲謝後，轉身準備走人。
「我認識，我帶你去。」
來的人是江祈。
他看了眼外面越下越大的雨，心中不免有些煩躁。破雨，一下下個沒完了。
「你怎麼在這？」溫予問。
「一起下的公交，」江祈說，「你忘了？」
溫予訕訕一笑。
手中的傘被接下，溫予道謝的話還未說，江祈就已經接了句：「不客氣。」
溫予：「……」
跟老人道完別後，對方轉身撐傘就要走，溫予連忙緊跟上去。
傘有些小，兩個人實屬有些勉強。江祈把玩著手裡的傘，轉了一圈，漫不經心問：「汽車站買的？」
「嗯。」
「還挺照顧別人生意，」江祈調侃道，「買成多少？」
「……25。」他說的時候，牙齒都有些咬緊了。
餘光里，左肩的人垂眸低聲一哼，似乎在笑。
溫予眸色微沉，側臉低聲說：「再笑我就揍你。」
「嗯。」
在路上，溫予沉默了很久。直到真真切切感受到雨水打濕肩膀，才開口問：「你淋到雨了嗎？」
「沒有。」
「哦，我淋到了。」
溫予觀察了下雨勢，又說：「不關你事，這雨是斜的。」
「我知道。」
「……」
溫予停下腳步後又使勁地邁腳往前走，任憑江祈在身後喊他。江祈沒轍，也只能打著個傘在後面追上他。
「我到了。」
送到一家人戶門口後，江祈把傘遞還給了溫予，並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鑰匙。
溫予：「？」
「對面。」江祈頭都不帶回一下，「你外公家。」
溫予撐開雨傘，漠然道：「……不客氣。」
走到對面後，他站在門口望著屋檐上滴落下的雨水發呆。此時，口袋裡的電話鈴響了，溫臨頃的電話終於是打了回來。
「找到了嗎？」
「嗯。」
「……」
溫臨頃的聲音聽著依舊還是淡淡的，他對一切也總是風輕雲淡的，特別是對他的事。
他沒再多說什麼，電話空白了好幾秒後，對方掛斷了電話。
溫予欲想說出口的話也咽了下去，連同內心涌動的情緒。
敲門人沒應，溫予只好倚靠在牆壁上玩手機等。閒來無事抬頭時，正好對上了江祈的眉眼。
兩人視線停滯兩秒後，相視無言。
晚風微微掠過他清秀的臉龐。他靠在家門口，手裡拎著串葡萄，邊吃邊看他。
溫予被盯煩了，一臉兇相問：「看什麼看？」
眼見對方跑向自己，溫予有些莫名其妙。
「你幹什麼？」
「幫你找外公。」
－
樓梯有些老舊，鏽掉的鐵皮沿著台階兩側掉落一地。兩人在樓梯和樓層間來回穿梭的同時，江祈時不時地遞葡萄給他吃，吐出的籽被他用紙巾包裹小塊握在手心。
前面的腳步終於在一門戶前停了下來，他走到窗前，湊近後一臉認真地看。
窗子外有報紙遮擋著，溫予有些好奇他看了這麼久，到底看出了什麼名堂沒，也湊近了些。
「看出什麼來了嗎？」
「沒。」江祈縮回了脖子，「報紙擋著的怎麼看，你是不是傻？」
溫予有些無奈道：「到底是誰在這扒著看？」
江祈後退幾步，指了指還湊在窗前的溫予：「你。」
「……神經。」
老人家夜裡睡得早，沒聽見什麼動靜估計也是睡了的。原路返回後，溫臨頃打了電話過來。
「溫予啊。」他頓了下，「忘跟你說了，外公現在在跟我們吃飯。他今早沒留鑰匙，你……」
他眉心微微蹙了蹙，倒吸了口涼氣，嗓音聽著有些冷。
「那我……」
對方打斷了他的下文——
「不用來了，你先回酒店住一晚吧。」
「……」
剛雨停沒多久，整個巷子都濕潤了起來。巷口樹蔭道的風帶著一絲濕潤清爽的味道，貫穿整條小巷。
地面上凹進去些的磚形成小水坑，溫予低著頭，總忍不住把它踩散。
江祈看著他悶聲「嗯」了下，自嘲似地勾唇輕笑。掛斷電話後，眸光黯了下來。
「去哪？」
見他要走，江祈從最後幾個台階上跳下來，心神微慌。
溫予停下腳步，回首：「不是聽見了嗎，找地睡覺。」
他的話像針似的，猛地刺痛著江祈。
「一起去吃米線嗎？」江祈提議，「我知道有一家味道挺不錯的，就在附近。」
「自己去吧。」見對方不語，溫予遲疑又說，「你一個人不行嗎？」
江祈順勢往下說：「天都黑了，我又實在太餓。」
「……」
風一吹，巷子裡傳來了一小股酒氣味。溫予一臉厭惡地瞥了眼轉角處，地上的嘔吐物讓他反胃。
今晚的小巷不太太平，玻璃瓶碎裂咒罵的聲響席捲小巷。
走在前面的江祈突然開口：「怕黑嗎？」
溫予：「沒你怕。」
「那就好。」江祈停下腳步，「往前直走左拐彎就到了。我突然想起個事，就先走了。」
不等溫予做出任何回應，江祈下一秒飛奔回原路。
「……」
此時，醉漢掄起地上散落的酒瓶，正朝江祈家門口砸去，嘴裡滿是惡語。
江祈折返回來後擋在門前，眼睛死死盯著醉漢。
見此情形，溫予開始後怕。如果自己不折返回來，他一個人該怎麼面對？
那人似乎發覺到了什麼，扭頭朝他這邊望。頭髮半遮擋著眼睛，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但感覺來者不善。
江祈正向他靠近，眼眸里充滿了對眼前人深深的厭惡。
溫予衝到他身邊，一把拽住他護在身後。
醉漢也晃悠悠地走近了些，瞪著眼睛盯溫予兩秒後，偏頭問江祈：「你同學？」
「……」
他嘴裡的嘔吐味讓溫予下意識撇過臉，也就在這一瞬，揮出的拳頭擦過他的耳朵，忽的落在了江祈的臉上。
「我靠！」
溫予一愣，聲音也有些發緊。他的手下意識地朝那人的臉打去，一拳結結實實地落在他的臉上。
醉漢有些沒反應過來，腳底也有些飄，踉蹌兩步後摔倒在地。
「大晚上在別人家門口撒什麼酒瘋？有病就去看醫生啊，在這發什麼瘋！」溫予指著他罵完後，回頭看了眼他臉的狀況。他牽制住他的手腕，怕他向前。
畢竟對方是位喝醉的中年男子，喪失了神智的人，誰也猜不到他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身上帶沒帶武器。溫予在心裡盤算:情況不妙就拉著江祈跑。
「老子TM是他老子！」
醉漢狼狽起身也不忘拍兩下衣服的灰塵：「他是老子的兒子，老子愛怎麼打怎麼打，關你屁事!」
聞言，江祈感覺被溫予拽著的手腕變得更緊了。
他努力平復情緒，準備上前無果。低頭看了眼他的手後，沖溫予扯嘴角:「別緊張，他打不死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