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預感

2024-08-17 06:22:11 作者: 世藏白鳥via
  陰雨連綿的十月底寒風刺骨,誰也不願意在外多待。

  正緊靠在一起的兩人也是如此感想。

  塞德里克手裡拿著一柄足夠裝得下兩人的傘,但還是不抵風力強勁,將雨水倒灌進來,冰涼的雨絲直撲到臉上去。

  這似乎跟他昨晚設想的並不一樣,但塞德里克還是一副高興模樣,對路邊的店鋪指指點點,發現有感興趣的就拉著塞拉菲納進去轉悠一圈——就好像他們是第一次來霍格莫德似的。

  但其實逛到現在為止,塞拉菲納只對蜂蜜公爵產生了和同伴相同濃厚的興趣。他們在店裡消磨了很長時間,對每種感興趣的糖果品頭論足,在幾百種擺得整整齊齊的巧克力面前流連忘返,徑直走過了蟑螂堆,誰也沒有向它投去一眼。

  片刻後,「其實我還挺想買那個的,下次再關禁閉時可以趁斯內普不注意扔到他的茶杯里去。」

  塞德里克趕緊拉起她的手來看是不是真的偷藏了一包。

  塞拉菲納無辜地攤開雙手任他翻查。

  她也只敢在嘴上說說罷了。

  雖然身為斯萊特林的院長他並沒有做到以公平的原則去對待每一位學生,反而經常問也不問緣由,就對她作出懲罰,但這也並不是沒有好處。

  對於那些先向她發難的人,她可以出手更狠了,而不必顧忌過多。

  反正都得關禁閉,多幾天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過要是她發作到斯內普頭上去了,那估計她即將得到的,就不僅僅是偏心,而要變本加厲到針對的程度了。

  塞拉菲納已經從三年級的哈利那裡看到有幸被老蝙蝠針對是什麼下場了。

  出於魁地奇的原因,兩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又經常能在斯內普的辦公室「巧遇」到彼此,一來二去自然也就能聊上兩句。

  *

  他們付錢買了一些糖果之後,才回到屋外的寒風中去。

  只不過塞拉菲納還多拿了一支薄荷冰淇淋,正捧在手裡小口咬著。

  對於她這個越冷越愛吃冰的愛好,塞德里克表示尊重但不理解。

  他低下頭看著少女手中只剩半個了的冰淇淋球,有些想像不出在深秋吃薄荷口味的冰淇淋會是怎樣的感受。

  「總是問我,你自己試試看不就知道了?」

  塞拉菲納舉起手中的冰淇淋遞到他鼻尖下,那雙向來似乎都是睡不醒似的眼睛,也因為渴望得到答覆而睜得又圓又大,就像一隻單純出於好奇就湊近人類的小貓。

  落在飼養員的眼裡,自然也是覺得十分可愛。

  塞德里克從來不像旁人那樣,認為塞拉菲納紅色的眼睛帶有不祥的意味。

  他還在小時,就如此安慰過那時還會為之難過的塞拉菲納。

  「你知道『紅月』嗎?就是紅色的月亮。」

  「它是很稀有、很珍貴的天文現象,麻瓜們都把它稱為奇蹟。」

  「你的眼睛就是奇蹟,就像是『紅月』那樣。」

  不過,月亮上也會有這樣一片波光粼粼的暗紅色湖水嗎?

  十六歲的塞德里克回過神來,望著冰激凌上小巧的咬痕,微紅了臉。

  他遲疑著,拿捏不定該從哪裡下口,選擇餘地真的不多了。

  冰淇淋球不耐煩地左右搖晃一下,眼看就要被撤回了,塞德里克只好趕緊攥住她的手腕,低頭輕輕一抿,才放開。

  漫天雨霧中被傘攏在同一個小天地里的兩人對視一眼。

  塞拉菲納繼續專心吃著,塞德里克望著她被冰得有些發白的柔軟嘴唇慢慢覆蓋上自己留下的痕跡,直到將它徹底吮吸掉,感到臉龐開始發燙。

  可是薄荷冰涼清甜的滋味明明還殘存在口腔里。

  她的嘴唇也會是這個味道嗎?

  他被這個不請自來就闖入腦海的奇怪念頭嚇了一跳。

  「很難吃嗎?臉色都變了。」

  塞拉菲納覺得在這方面或許永遠都不能和他達成共識了,頗以為憾地嘆口氣,開始咔擦咔擦咬起蛋筒。

  「不,不是······我是說,其實還行······」

  塞拉菲納一直覺得一向老實本分(相比她自己而言)、循規蹈矩的塞德里克就像是個機器人一樣——她在孤兒院的電視機里見過這種人工智慧——只要被錄入與本身相悖的程序就會變得結結巴巴、奇奇怪怪,作出一些很可愛的反應來。


  就像是這種時刻。

  出身不同、性情迥異的兩人總是很難理解彼此,但這並不妨礙他們互相給予對方尊重和愛護。

  理解需要一顆溫柔而足夠包容的心,和一個理智清醒的頭腦,兩者缺一不可。

  相比之下,尊重和愛護就是他們現在能為彼此做到的再簡單不過的事了。

  只不過,有時候塞德里克顯得比她自己都還要更加了解她,但塞拉菲納卻做不到。

  其實,她才是那個孤獨游離在由血肉之軀組成的人群外、披起人皮假裝同類的存在吧。

  *

  熱烘烘的三把掃帚和冒著泡沫的黃油啤酒拯救了渾身滴水、顫抖個不停的兩人。

  他們在窗邊找到兩個座位,解開斗篷坐了下來。

  塞德里克注意到她的長髮被風雨沾濕,拿出魔杖來低聲念咒,雨水立刻消散而去,黑亮柔順的髮絲重新恢復了清爽。

  「喝完這杯,我們就回去吧,時間也差不多到宴會開始的時候了。」

  捧著酒杯的塞拉菲納點點頭。

  她低頭抿了一口金黃溫熱的液體,努力揮去心中一絲不好的預感。

  如果可以的話,塞拉菲納並不想回霍格沃茨,五年來似乎無窮無盡的勾心鬥角令她厭煩不已。除了魁地奇球場和寢室,那裡並沒有能讓她感到留戀的地方。

  但與此同時,她也明白,沒有比霍格沃茨更能讓她快速成長的地方了。

  黑魔王再度現世的傳聞愈演愈烈,戰爭的血腥似乎已經可以縈繞在鼻尖。

  雖然那位救世主學弟這幾年來在校內可以說是明眼上的風波不斷,但是就連鄧布利多的話塞拉菲納也不敢全聽全信。

  畢竟終究這位強大的白巫師代表著群體之上的利益,而在戰爭里,死得最悄無聲息的就是普通人。

  但她相信自己對於災禍的預感,遠到童年一道無聲惡咒到來前的頭皮發麻,近到現在心臟錯亂的跳動聲。

  有什麼事情就要發生了,就在今晚,就在霍格沃茨。

  她緊握酒杯,祈禱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波及到自己和塞德里克身上。

  *

  事實再次證明塞拉菲納對於危險的預感極其靈驗。

  雖然她早就放棄了那個神神叨叨的女人的課——「上占卜課跟浪費生命有什麼區別,」在聽到特里勞妮對她作出的第十三次不幸預言後,塞拉菲納再也無法忍受那些成堆的煙霧、茶葉和預言球,站起身走出了教室,選擇把多出來的時間都用來泡圖書館,好去學習那些真正有用的知識,比如落到敵人身上就能立刻讓他癱倒在地慘叫個不停的咒語。

  「我和教師們需要對城堡展開全面搜查,為了自身安全,你們恐怕只能在這裡過夜了,」鄧布利多如此宣布道,緊接著一揮魔杖,一張張長桌自動飛到牆邊,幾百個睡袋落到地上。

  塞拉菲納立刻羨慕地想:什麼時候自己也能擁有這樣的力量該多好啊。

  這時塞德里克提著睡袋找到了一處合適的角落,原地坐下開始說起聽來的小道消息。

  幾步之外的一個格蘭芬多證實了他的話。

  塞拉菲納認出那是凱蒂·貝爾,一位球技優秀的對手。

  「可布萊克是怎麼進來的呢?每個入口都有攝魂怪把守著。」

  塞德里克鑽進睡袋,用胳膊肘支起自己黑髮凌亂的腦袋,困惑不已地盯著格蘭芬多的追球手。

  凱蒂的臉頰湧起兩團十分明顯的紅暈,她出聲附和著塞德里克,這時熄燈時間已經到了,她的神情隱沒在一片昏暗裡,但閃亮的眼睛依然清晰可見。

  塞拉菲納對她的眼睛正在為什麼而閃動心知肚明。

  她的好朋友似乎是個長得還不錯的帥哥來著,每一天都有不小心聽到的圍繞塞德里克展開的對話提醒她這一點。

  「或許他變形了,還是作了什麼偽裝?」

  沒有任何偽裝能逃過攝魂怪的注視——如果它們也有眼睛的話。

  靜靜躺著的塞拉菲納卻不想把這句話說出來,任由凱蒂和塞德里克的討論聲像一陣微風一樣從耳旁拂過。

  斯萊特林對格蘭芬多的比賽什麼時候開始來著?

  好像就在這周周六。

  微風很快停止了,身旁傳來細碎的輕響,一個堅實有力的肩膀靠了過來,「塞菲,你睡著了嗎?」低語聲宛如羽毛飄落到臉上,撓得她有些心癢。

  但分明醒著的塞拉菲納卻不知怎麼有些不想回答,索性繼續裝睡。

  「好吧,晚安,塞菲。」

  塞德里克借著天花板的星光看清少女正在輕輕顫動的眼睫,忍住想伸手觸碰的衝動,轉身躺了回去。

  「晚安,塞德。」

  片刻後,一句睡意含糊,聲音小到幾乎聽不清的問候飄到他耳邊。

  塞德里克睜開眼睛,望著已經變化成星空的天花板上那輪被群星簇擁的圓月。

  他本想抽回手放進睡袋裡換個姿勢再睡,卻不小心碰到另一隻在夜裡發涼的手,清瘦,手指纖長,夜光錶盤上的兩根指針近到幾乎融為一體。

  塞德里克沒有再動,就這麼睡過去了。

  他的夢裡有一輪紅色的月亮。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