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塞拉菲納的狀態幾乎是跌進了谷底。
她對塞德里克避而不見,終日飽受著死亡預兆的折磨。
唯一能讓她感覺好些的是在有求必應屋的練習,她開始加倍地刻苦鑽研黑魔法,進步越來越快,已經能夠施展出更大規模的厲火。
昨夜,西奧多敬畏地看著一條龐大的火龍因為找不到吞噬的對象,咆哮著消散空中,向她鼓掌祝賀。
塞拉菲納疲倦地躺在長桌上,只想能夠好好地睡上一覺,甚至已經開始考慮起讓西奧多打暈她是否就能陷入一場無夢酣眠的可能性。
「為什麼不去校醫院問問龐弗雷夫人呢?」
「你以為我沒有試過嗎。」
塞拉菲納慘澹一笑。
尋常的催眠藥水對她不起作用,但她又不能對校醫詳細解釋她睡不好的原因,要不然可能就會被重新送回聖芒戈,只不過轉成了精神科的病房。
而且她還想留在霍格沃茨等待事情的轉機,萬一比賽又無法召開了呢?反正足足有三個危險項目,其中哪一項環節出了意外都有可能滿盤皆輸。
而這時,西奧多卻向她提出一個奇怪的問題。
「塞拉菲納,你為什麼不去報名呢?」
「什麼?」
睡意昏沉的塞拉菲納一時沒能跟上他的思路。
「三強爭霸賽。」
塞拉菲納下意識地就想給出和開學那天芙洛拉問她時一樣的答案,而且就算不是什麼會要人命的活動,她也懶得參加,除了有值得動心的獎賞。
畢竟她的日常時間都被塞德里克,寢室,圖書館,禁閉室這幾樣給占滿了。
但在仔細體會過這句話的含義後,塞拉菲納卻仿佛被誰從腹部給狠狠打了一拳似的,立刻坐直了身體,激動得一把按在書頁上,迫使正在翻書的西奧多抬起了頭,並用一副不解的神情看她。
塞拉菲納只是越過眼前的空氣,望向窗口的夜色,仿佛正看到一條新的道路在自己面前緩緩鋪展開來。
但那道路的盡頭,一定不是鮮花,掌聲和桂冠在等待著她。
西奧多注視著她的臉色逐漸褪去因興奮而產生的紅暈,重新變得蒼白起來,而且,多了幾分絕望的灰白,就好像一個正在掙扎的溺水者看到了一條拋來的繩子,奮力伸出頭去,卻發現那是一條正對準了自己脖頸的絞索。
*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都發生過什麼,塞拉菲納已經記不太清了,唯一能稱得上是有效回憶的,則要數穆迪進展得大膽而迅速的課堂了。
他一揮魔杖,在教室中央製造出一大片空地,好讓同學們輪流走上來接受一道奪魂咒。
但顯然,不是每一個人都願意接受這種過於激進的教學方式的。
「這是違法的!你不能這樣對我們!」
埃弗里的尖嗓門都在發抖,站在塞拉菲納的對面,但是卻迴避開了她的眼神,不知道是回想起了上學年的投毒事件,還是又在醞釀著什麼新的陰謀。
「埃弗里小姐,但願當神秘人站到了你的對面時,你還能活到把這句話說完一半的時候。」
穆迪的那隻魔眼旋轉個不停,正在飛速掃視過教室里的每一個死角,好找出那些漏網之魚,來把他們拎到空地上來挨個羞辱過一遍。
被施了奪魂咒的同學們紛紛順從地聽從了他的指令,毫不反抗地作出了種種詭異的舉動,這使得已經脫離苦海的人哈哈大笑,原地徘徊的人則面露苦色。
塞拉菲納卻無心發笑,哪怕埃弗里剛才單腳著地跳過她的面前,環繞了教室一圈,她的心頭也還是被死亡的陰影撕扯著,體會不到半分愉快。
她還得分出神來竭力思考怎樣應對隨時會落到自己頭上的奪魂咒,這需要十分強大的意志力,而她甚至都不太確定自己是否擁有意志這種東西。
「格林格拉斯小姐,請吧。」
穆迪的語氣就仿佛是輪到了她來領獎似的。
塞拉菲納把魔杖塞進兜里,抱起雙臂,要不然她不敢保證不會出於應激在穆迪向她舉起魔杖時抬手回擊,然後就被這個前傲羅給打飛到牆上去。
穆迪的魔眼翻了過來,緊緊對準了她,那張殘次品似的臉上隱隱露出一絲快意,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他甚至在笑。
「魂魄出竅!」
一種奇異的歡欣包圍了塞拉菲納,像是源源不斷的氧氣,輸送進無與倫比的、輕鬆的喜悅。
而這正是她近來特別需要的,這才是救助一個即將溺死的人的正確方式。
「跳舞吧,格林格拉斯小姐,為我跳一支舞。」
塞拉菲納聽話地抬起手臂。為什麼不呢?
指尖高高揚起。下一步又是什麼呢······
不過話說回來,她曾經跳過舞嗎?她的生活里,有過舞蹈這種東西嗎?
記憶一點點復甦,過去和現在在她的腦海中交織,解構又重組。
是要痛苦而不顧一切地活著,還是快樂的淪亡。
早在抱著被親手劃破的手腕去嘗試止血時,那個孩子就已經替塞拉菲納做出了決定。
現在,她睜開眼睛,再次回到這片動盪的水域。
如果命運給她拋來的只不過是道絞索,那她也會選擇上岸,即使要面對著窒息、亂流和風暴。
*
十月三十一日,塞德里克被眾人簇擁著推進了那道作為分界的年齡線,他先是為了身後爆發出的起鬨聲而不好意思地笑著,回頭望了一眼,又繼續堅定地向著火焰杯走去,伸手將紙條放進去,升騰而起的藍色火焰接受了他的挑戰,也照亮了那張年輕英俊的臉龐。
他就像是一個凱旋而歸的國王那樣走了回去。
等到為他而起的歡呼聲漸漸平息,又有一道人影跨過年齡線,但這次卻沒有人為她加油打氣,就連她最好的朋友都愣在了原地,竊竊私語聲宛如漸起的風浪向她湧來。
她的動作很快,等到火舌將那張寫有「塞拉菲納·格林格拉斯」的字條焚燒殆盡,那道身影就已經消失在了如同紅海般被齊齊分開的人群中。
塞德里克只好放下剛來得及抬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