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投出紙條的當晚，塞拉菲納如常去巡邏。
她慢慢地穿行在城堡的走廊上，思緒有些放空，踩過一地月光和燭影，在結束將近一個月的反覆糾結後，感受到一陣難得的平和。
肖像們也大多都陷入了昏睡，埋起頭打起了盹，發出輕微的呼嚕聲，和腳步聲交織在一起，悠悠迴蕩，這是獨屬於塞拉菲納一人的夜半時刻。
她靠在過道上，任由清涼的晚風穿透身體，也穿透她心的缺口。
風帶來了另一道刻意壓低的腳步聲，和一陣混雜著柑橘和橙花的淡香。
塞拉菲納很配合地給出了驚訝的反應，塞德里克也沒有戳穿那看慣了的拙劣演技，抬起手來搭住她的肩膀，語氣輕鬆愉快。
「想要聊聊嗎？」
「在這裡？改天吧，我不認為級長就不會被費爾奇抓去擦獎牌。」
「塞菲，你的小心謹慎似乎總是會用錯地方，或者說，用錯對象。」
「你說什麼······」
還不等困惑的塞拉菲納把話問完，塞德里克就一把拉起她的手，暗示似的眨眨眼睛，飛快地衝著遠處的天文塔樓歪了一下腦袋。
「跟我來吧，哦，塞菲，我認為級長偶爾違法亂紀一下也沒什麼的，我們不會被抓到的，可別忘了它。」
眼睛彎如月牙的塞德里克掏出魔杖，施了幻身咒，他們的身影於是就融入到如水銀瀉地的月光之中。
剛開始兩人還是輕手輕腳的小心模樣，到後來見無人經過，索性不管不顧地跑了起來，像是一場兩人間的追逐遊戲。
只是塞德里克的手一直緊緊扣住了她的，他跑得簡直快極了，塞拉菲納看不見前方的人影，覺得仿佛在被季風牽引著，即將長出翅膀，在心臟不休的震顫，和急促的呼吸間，穿越無邊的夜色，永遠隨他而去。
他們一起奔跑過走廊，跨過旋轉樓梯，來到最高的塔樓，才解除了幻身咒。
星群璀璨，長風入懷，塞拉菲納撲到欄杆上勉強地平息著劇烈的喘息聲，塞德里克在旁邊看著她笑個不停。
她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使勁地沖他比劃著名噤聲的手勢，塞德里克只好用雙手捂住嘴，憋到弓起背來，塞拉菲納莫名其妙想起一隻躺在她面前的盤中大蝦，嘴角也揚了起來，但還是努力抑制住了大笑的衝動。
要不然等到明天的這個時候，斯萊特林和赫奇帕奇的級長在塔樓上雙雙發瘋的醜聞估計都已經傳到禁林里去了。
好一會，兩人才各自平靜下來，那股荒誕的快樂消散後，大腦空白一片，塞德里克沒能說出話來，塞拉菲納也忘記了問。
他倚在欄杆上，她倚在他的身上。
「塞德里克，你是不是又長高了一點點？」
塞拉菲納記得之前，她的下巴剛好能夠放在他的肩窩上，但是現在她得踮起腳來才能夠到那個熟悉的位置，如果踩在地上的話就只能將鼻尖埋進去。
擁抱和撫摸對兩人來說是從小就習以為常的事，對方的身體就是計算成長的標尺，歲月旋轉過幾輪，成了他們深刻的指紋。
熟悉的洗衣液香味在抖動，將她帶進一片溫柔的花海。
塞德里克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髮。
難掩怨氣的塞拉菲納將胳膊壓上他的肩膀，努力抬高身體，想讓自己的下巴回到那個專屬位置去，但是塞德里克卻誤解了她的意思，蹲下身將她給徑直抱了起來。
「看，你現在比我還高了。」
尖叫聲還卡在喉嚨里的塞拉菲納好不容易將它給咽了回去，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就這樣任由塞德里克將自己給托到了半空中去。
他的懷抱很穩妥，塞拉菲納把手從欄杆上撤了回去，放到他的脖子後面。
現在確實很高了，也很近。
抬起手可以碰到星星，放下去就能摸到塞德里克的笑容。
宇宙正在這兩者之間流動。
塞拉菲納好不容易從那雙灰色眼睛的引力中掙脫出來，清了清嗓子。
「好了，放我下來吧，我很重的。」
「剛剛好，再重一些也沒關係的，我都能抱得動。」
塞德里克將她放在欄杆上，但沒有鬆開手，握住了她身側的欄杆，將少女困在了自己雙臂之間，抬起頭來找到了她的眼睛。
「塞拉菲納。」
他很少叫她的全名，儘管語調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塞拉菲納還是聽出了不同來。
這讓她覺得，她的名字就像是一首情詩。
塞拉菲納感到臉頰發燙，期待夜風能在塞德里克發現這些之前將它吹涼。
「為什麼會突然報名呢？」
「我······」
「我覺得這麼有挑戰難度的項目就應該拿來練手。」
「別對我撒謊，塞菲，你騙不到我的。」
「我是只屬於你一個人的名偵探。」
面對正笑得眼睛彎起的名偵探，塞拉菲納咬住嘴唇。
「是為了我，對嗎？」
「······才不是。」
「好吧，嘴硬心軟小姐，那麼我就認為你已經表示同意了。」
塞拉菲納沒有說話。
那種糾結的神色又出現在塞德里克的臉上了，他將塞拉菲納給抱了下來，沒有再鬆開手。
「我得承認，我現在能夠體會到你的心情了，那滋味確實不太好受。」
「需要我把你對我說過的話再向你重複一遍嗎？」
一聲很輕很輕的笑從塞拉菲納頭頂飄落。
「好吧，那就讓火焰杯來決定，誰才是霍格沃茨的勇士吧。」
*
在接連吐出兩位勇士的姓名後，火焰杯再次變成紅色，火星飛濺著，宛如禮花四竄，火舌伸向空中，鄧布利多伸手接過第三張羊皮紙。
塞拉菲納只覺得心臟好像消失了，耳邊一片喧譁的寂靜，傳來涌動不絕的水聲，那是血液沖刷的聲音。
「霍格沃茨的勇士是——」
她和塞德里克在無數張面孔中找到了彼此的，他們互相對視著，仿佛有一道線正在將他們緊緊相牽，那一定是來自命運的織機。
「塞拉菲納·格林格拉斯！」
灰色的死影在一瞬間破碎成粉末，塞拉菲納感到一陣窒息般的快樂，現在，那道絞索正對準了她的脖頸套下。
塞拉菲納站起身，朝著指定的房間走去，沒有回頭。
不知道為什麼，她有點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但或許被絞索套中的還不止一人。
片刻後，火焰杯再次吐出第四張羊皮紙來，上面寫著一個堪稱傳奇的姓名。
至此，參賽者的選拔已塵埃落定，但這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開端，似乎也預示著這場比賽終將會落入全盤崩壞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