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麗塔·斯基特,」巴格曼為勇士們介紹一位穿著洋紅色長袍的女巫,他們被喊來樓上的一間教室做賽前的魔杖檢測。
「她正在為《預言家日報》寫一篇關於爭霸賽的小文章。」
「也許並不小,」斯基特的眼睛緩慢地掃視過一圈,將視線特意在哈利身上停留了好一會,他是年齡最小的參賽者,同時也是最出名的。
她戴著一副鑲嵌珠寶的眼鏡,這使得她的注視威力倍增,就連站在哈利身旁的塞拉菲納都被波及到,感覺遭受了一陣不懷好意的地震波,而它正準備將那人身上的所有值得挖掘的秘密都給抖落出來。
哈利不禁挪動腳步,不由自主地往塞拉菲納這邊靠近了一下,但還是沒能逃掉。
「盧多,在開始之前,我能不能採訪一下哈利?」
「你知道的,讀者們都對這位年紀最小的勇士很關心,適當增添一些有趣的介紹會讓我的報導更加吸引人的。」
巴格曼先是慷慨應下,又後知後覺地詢問了哈利的意見,但斯基特的手已經搶先一步攥住了哈利的胳膊,後者的表情就仿佛被一隻遊走球打中了似的。
「呃······」
不知所措的他向塞拉菲納投來了求救的目光,四位參賽者裡面就兩人還算得上相熟。
「斯基特女士,哈利還沒有同意要接受你的採訪呢。」
塞拉菲納瞥到斯基特鉤子般緊緊抓住他不放的手上,徑直迎上她審視的眼神,「你弄疼他了。」
哈利已經露出了再明顯不過的吃痛神情,顯然記者這個職業對於斯基特來說還是大材小用了。
巴格曼不安地搓著手,剛開口試圖打個圓場,卻被一把抽回手去抱在胸前的斯基特給打斷了,她緊緊地皺起眉來,臉色僵硬得像塊黑板,不過頃刻間就舒展開來,掛出一副滿面春風的假笑。
「哦,想必你就是格林格拉斯小姐吧,要知道,我和埃弗里夫人有些交情,她的女兒給我寄來了一封信,友好地向我介紹了一些你的情況。」
「儘管我們都是第一次見面,但——」
斯基特塗得鮮紅的手指輕輕敲打著,目光將她自下而上打量過一遍,嘴唇似笑非笑地掀起,仿佛眼前的是道可口的盤中餐,正等待著她去嚼碎。
巴格曼前後地搖晃著身體,不知從哪裡傳來細微的倒吸涼氣的聲音。
「呃,」被迫夾在中間的哈利趕緊出聲打斷了斯基特,「好吧,行,我跟你去,只要別耽誤太長時間就行。」
斯基特伸出手挽住了他的胳膊,像是在挾持人質一般將哈利帶走了,臨走前還不忘回敬給塞拉菲納一個勝利的笑容。
*
十天後,塞拉菲納見到了她的戰果。
「哦,天哪,」芙洛拉的眼裡閃著淚光,她飛快地瀏覽過那篇大肆編排塞拉菲納的文章,被氣得直發抖。
「塞菲,我不敢相信那個老癩蛤蟆竟然這樣侮辱你。」
她們正一起坐在地牢的扶手椅上,塞拉菲納伸手想去欣賞一下斯基特的大作,報紙卻被芙洛拉反手藏到背後去。
「別看,塞菲,這些話太惡毒了,你看了會吃不下飯的。」
有一陣竊笑聲從塞拉菲納身旁飄過,其間還夾雜著她的名字和一些十足巧妙的嘲諷,她毫不意外地看見埃弗里正打頭走近。
「喜歡麗塔的文章嗎?」
塞拉菲納厭煩地伸手掏出魔杖,對準了埃弗里,順便假裝不經意地露出袍子上的那枚閃閃發亮的級長徽章。
這招很有用,等見到她們走遠,塞拉菲納才把魔杖扔回桌上,起身從芙洛拉那裡奪過報紙,又把一盒紙巾推給了她。
「相信我,就算你不讓我看,我也會很快就知道的,她們恨不得用擴音咒在城堡里到處喊呢,如果她們能做到的話。」
報紙那頭傳來抽抽嗒嗒的聲音。
「這是我聽過最惡毒的罵人話了,我聽媽媽說,過去的時候,被這麼叫的女人都會被扒光衣服拖去遊街的。」
「他們會往她身上丟爛菜葉,臭雞蛋,讓她光腳走過石板路,直到長長的血跡拖到教堂門前,她得為自己的過錯去乞求上帝的原諒,低下頭去跪在神父的腳前。」
「沿路的人群會衝著她叫喊,說一些不堪入耳的罵人話,就像是······」
芙洛拉發出一聲響亮的抽噎,止住了話頭,顯然對那些詞彙心生畏懼。
「蕩婦,婊子,還有什麼呢?」
「真是稀奇,那些男人——不管是肉體,還是精神上的男人,既然將女人視為玩物,卻能創造出這麼多詞去壓在她們『柔弱』的肩膀上,好讓她們抬不起頭來,卻壓根就不考慮她們究竟能不能背得動這口又沉又重的鍋。」
「我高估了斯基特,我本以為她能寫出什麼貨真價實的東西呢。顯然我本人還要更壞些。」
「還挺讓我遺憾的,我竟然為她浪費了我人生中寶貴的一分鐘。」
塞拉菲納隨手將報紙扔回到桌上,注意到芙洛拉的眼睛仍然濕潤著,但困惑已經占據了她那張花苞似的臉龐,她小聲地說起話來,語氣像個天平似的搖晃不定。
「塞菲,你的話讓我覺得······你好像不是很在意這些話,可是媽媽對我說,讓我長大一定不要成為這樣的女人。」
「芙洛拉,你知道要是我被拖去遊街了,我都會做些什麼嗎?」
「我會站起來,昂首闊步地踩過那些爛菜葉,對嘲笑我的人說fuck you,然後想盡辦法把那個害我的人給找出來殺掉。」
「我才不會在乎我是否光著身體,比起衣服,我更想穿上盔甲,我只在乎我的刀是不是足夠鋒利,力氣夠不夠大,好讓我把那個傢伙給捅個對穿。」
「你媽媽說的話沒有錯,她得捍衛自己的婚姻和家庭,但這並不代表你就一定要聽她的話。」
「答應我,芙洛拉,在你還沒有成長到能夠看清生活殘酷的真相之前,不要輕信任何人的話,不管是誰,好嗎。」
「除了蕩婦,還有手無寸鐵的受害者,頭腦空空的盲信者,隨波逐流的人,魯莽自大的人······人生苦短,選項卻又何其多。」
「珍惜那個還能夠作出選擇的機會吧。」
塞拉菲納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她看起來就像是在對著自己的內心說話似的。
*
同學們本就對一位來自斯萊特林的勇士不滿,斯基特的文章成了導火索,現在每當塞拉菲納穿過走廊,都能聽到引用自報紙上的那些閒言碎語,但她毫不在意,就好像那些只不過是些雨滴,甚至都不需要撐傘。
脾氣像個爆竹似的芙洛拉只肯在她面前落淚罷了,對著別人可是毫不含糊,尖牙利齒。塞拉菲納不得不隨時注意攔住她,防止自家院長的辦公室多了第二位常客。
但令塞拉菲納倍感意外的是,除了芙洛拉和塞德里克,還有自身都難保的哈利除外(兩人的內容加在一起足足占據了三分之二的版面),霍格沃茨竟然還存在其他人願意為她說話。
更準確地講,是其他女生。
「別讓我再聽到你說格林格拉斯的壞話了好嗎?」
「她拿球棒一下就能打斷你這小可憐的細胳膊,我敢說,她是我遇見的最好的擊球手,我真希望她能在我們隊裡,而不是站在對面。」
「是啊,儘管她是斯萊特林的,但我可從來沒見到格林格拉斯在賽場上犯過規,你們都知道弗林特以身作則,帶出了一支什麼樣的隊伍!」
「我還聽說她拿了O.W.L的十二個O,等你什麼時候拿到她的一半再來對她指指點點吧。」
走廊被一群吵吵嚷嚷的人群堵得水泄不通,正準備去禮堂吃晚飯的塞拉菲納被迫停住腳步,正想和芙洛拉打賭這次她和哈利誰才是風暴中心——這是她們的新遊戲,卻意外地發現格蘭芬多的隊員們正站出來為她仗義執言。
安吉麗娜·詹森,那個黑皮膚的高個兒姑娘的身影尤為好認,凱蒂·貝爾的嗓門也不小,生性內斂的艾麗婭·斯平內特雖然沒有開口,但也堅定地和她們站在了一起,被從四面八方傳來的視線打量著,也沒有挪步。
一個細細的聲音也開始說話,最初還有些微微發抖,逐漸就成了一陣規模可觀的風,那是自從投毒事件後就再也沒和她說過話的秋。
「還記得嗎,在上學年和斯萊特林的比賽里,要不是塞拉菲納救了我,我就會從飛天掃帚直接摔到地上去,她是個勇敢又聰明的女孩,我還沒見過誰的飛來咒使得比她還好呢。」
她們的目光穿過重疊的人群,彼此相對了。
秋的嘴唇在無聲開合。
塞拉菲納也回了一句抱歉,還有謝謝。
她們彼此都知道這些沒頭沒腦的話究竟意味著什麼,然後相視一笑。
*
在斯萊特林的長桌上,若有所思的塞拉菲納端起一個銀杯子,向格蘭芬多和拉文克勞的方向望了過去,恰好她們也正默契地舉起了杯子,彼此遙遙致意著。
儘管這裡面裝的不過只是南瓜汁,儘管明天或許就將成為陌路之人,但那又有什麼關係,至少在此刻,並在某種意義上,她們將永遠是戰友。
「敬姑娘們。」
「敬燒不死的女巫的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