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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所以這玩意兒是你們弄出來的啊?

2024-08-04 06:37:28 作者: 神乃木生白
  沉默」如同一種連鎖反應,以梅宗為中心,輻射到大廳的邊邊角角。圓周之中的人莫不自覺地選擇閉緊了嘴巴。在老房子裡過年時也有這種情況,大家明明聚在團圓宴上高談闊論,觥籌交錯,卻突然之間面面相覷,沉默了下來。

  老人以為這是陰兵過境,現在沒有陰兵,但有一個賽博死神在看不見的角落裡飄蕩。

  這些鄭重其事而匪夷所思的話,聽上去不像謊話,看起來不似瘋話,然而,楊五的反應讓梅宗分明感到這不是一個蓄謀已久的校園笑話。而楊五是真在發抖,無論事情的真相如何,故事都給他的精神帶來了極大的創傷。

  沒有人能忍受在大庭廣眾之下這麼被編排,還是個關於開顱的笑話。恐怕只有巴黎的鬆弛,才夠讓瑪麗安托瓦內特抱著自己被砍掉的腦袋向全世界唱《悲慘世界》。

  但他的反應,讓所有人確信,這是一件真事。

  倘若我們能有讀心術,能讀出此時在場所有人的心跳。那麼一定能聽出楊五的急促、老徐的怦然、元九的平緩與趙四的短快。至於其他的幾個師弟,現在正一本正經地滿頭霧水。

  梅宗呢?

  是深深的懷疑與不安。

  老徐的話與雪宗師兄的論文研究對上了,這個聽上去就深覺不靠譜的題,看起來竟然頗有來頭。梅宗轉頭向元九問道:「那麼,那個研究所的研究助理也是……」

  「實驗體。」楊五咬著牙接過了這個話,而此時元九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一絲不易令人察覺的悲憫。

  「我說過了,沒有什麼具體的記憶,但在那之後我一直在做噩夢。夢裡在無影燈下,我反覆地接受了令人窒息的開顱手術。整個腦子都暴露在手術室中,甚至能感到鈍鈍的手術刀在我額葉上緩慢地切開的歸納覺。那種無助而又噁心的感覺,每次都直透天靈蓋,」楊五補充道,「主刀的醫生沒有臉,甚至不能稱之為人。他站在那裡,下身好像有八條腿一般。我只能從鏡子裡看到自己被剖開的樣子。後來我去看了心理醫生,對方給我開了一堆建議的方子,但起作用的基本都是戶外運動。我一度以為自己患上了室內幽閉恐懼症。」

  本來大家應該迴避這個話題的。但今晚的情況不由得大家不儘快有話直說,畢竟老徐出去撈一趟人,差點兒九死一生,這是他們親眼目睹的。隔著一整片太平洋,還能在京州的頭部大學裡大動干戈,這個陣仗令熟知哈德遜研究所作風的他們深感不安。

  由此看得出楊五的性格,很勇敢。

  「那有其他的試驗助理麼?」梅宗小聲地問道。

  「兩年前的這個渠道本身是真的,所以各個組之間是競爭關係,我們和他們之間沒有往來。不確定其他的研究助理情況。」

  「能說說你們提交的方案的內容麼?」

  幾個人相互看了一眼,最後老徐點了點頭。

  「我們建議掃描人類大腦的布洛克區,仿製出一套鏡像神經元網絡,然後將這個神經元系統為基準投餵給AI,讓它不斷學習,從而理解人類的思維方式。」

  「就這麼簡單?」梅宗的

  「就這麼簡單。」老徐的臉色有點慍怒。

  「不太應該啊,雖然我不是腦神經學科的,但從一個外行人的角度來看,這個項目的可操作性不太強啊。歐盟花了十年,500支團隊,6億歐元撥款,對人腦進行掃描,但最後的結果是,就掃描了小鼠的3萬多腦細胞。美帝的科研能力再強,這也不是一家研究所能挑梁的研究吧?」


  話糙理不糙,但這話屬實有點兒得罪人了。也怪梅宗是個倫理不論事的憨憨。

  「我們原本也只是打算做一個試驗,繞開大數據與概率論,做個新的人工智慧模型出來。但沒有想到預選的時候真的入圍了,」元九說話的時候一直看著老徐,「所里對我們這個方案很重視,負責人當晚就來了。媽的那可是霍布金斯的腦神經研究組的主任史蒂文森吶。他把我們都留了下來,我現在都還記得那天的談話。」

  元九說話的時候,其他人都在點頭。梅宗知道霍普金斯的新聞傳媒實驗室在業界的地位,但沒想到史蒂文森在哈德遜有兼職。當然,業界大佬要真跳槽,本也不必讓他們知道。但元九他們在研究所里構思出的項目,竟然得到研究院的重視,這點就有點兒匪夷所思了。

  「我們把情況反映給了他,他也答應進行調查。但始終沒有後話。那天的對話還是圍繞我們的方案展開的。」

  「他們給我安排了心理諮詢,」楊五補了一句,「沒食言,這點沒得黑。」

  「這個事兒我們提的方案純粹是理論性的。歐盟失敗這事兒我們也知道,所以這一次將重點放在了鏡像神經元系統。我們只仿生這一部分神經元,把裝有這個模塊的晶片裝入人機互動型AI的主機裡頭。」

  「這個不單純是程序代碼?」

  「不,是一台主機。」

  梅宗撓了撓頭,你們這玩兒得挺新鮮啊。一個人機交換AI還要弄個主機。

  「幾乎所有對話類AI都得聯網,不然要完成那麼大規模的對話量,非得往手機的主板上裝訂製的晶片。但這實在不符合傳播原理。不過我們討論的是原型機,所以沒考慮過這些成本問題。在我們的方案里,這一套仿生神經元系統集成在晶片附近,通過攝像頭,對人類表情的幾百個關鍵節點進行識別,然後將語言和動作歸於特定的情感反應。這樣人工智慧就能更快地識別出人類的情感,從而更加接近人類了。」

  等等,是你們提出的方案,讓AI越來越接近人類?梅宗隱隱感到有一些不對。

  「我們只是提出了一個方案而已,不是說現在都要趕上AI研發的風口麼。錯過這個機會,就什麼都吃不著了。」元九依舊帶著一副城市玩家的輕鬆。

  「沒事兒,梅宗做倫理的,對人類命運有所思考挺正常。」老徐出來打了個圓場。

  「不是,我的意思是,哈德遜研究所是做戰略諮詢的,為啥要搶矽谷的飯碗?史蒂文森在霍普金斯主攻的也不是人工智慧,而是新聞傳播。你們提的方案有歐盟500家研究團體的失敗經歷在前,也是腦神經方面的前沿研究。哈德遜為什麼選中了這樣一個項目?」

  眾人陷入了面面相覷的沉默。

  並不是說,眾人之前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元九和老徐都曾很自信地認為,這是因為項目的含金量高,所以對方有足夠的投資前沿的眼光。

  在今晚沒有出事之前,所有人也都同意這種看法。

  但現在這個項目根本就沒有商業化的打算,而且也沒有盈利前景,更不是矽谷或其他科技創新公司的重點項目。所以,商業間諜的說法是不存在的。

  那麼為什麼會有人不計成本地來搶這份拷貝?

  這個時候,元九才真正地嚴肅了起來。

  「所以,你們當時提出來的方案,是不是還有些沒告訴我的部分?」


  「應該沒有,我們提出來的方案就這麼多,沒有什麼隱瞞的部分了。」

  「不應該啊,如果只是這樣一個方案,不可能惹起這麼大的陣仗。我師兄當時提過什麼意見麼?」

  「我想想,」老徐已經把身子坐了起來,看起來在認真地思考梅宗的問題。

  「他不同意這個方案。」趙四的聲音幽幽地傳了出來。

  「這個方案剛提出來的時候,雪宗是很積極的,」老徐一副陷在回憶里的模樣,喃喃地說道,「是什麼時候開始,他和我們唱反調的?」

  「技術驗證通過了之後。」元九從鼻子裡哼出了這句冷冰冰的話。

  「人腦掃描這件事兒技術驗證可以通過麼?」梅宗仿佛打開了瞠目結舌的克蘇魯世界大門。

  「那倒沒有,這事兒科技倫理審查肯定通不過。」楊五訕訕地說道,想必他也一定是屆時會堅定地投反對票的那個人。

  「這個倒是可以繞過去,」元九接過話來,「用恆河猴的掃描數據就可以了,那個審批壓力會小很多。」

  「所以你們當時還是進行了實驗了?」梅宗彷佛聽出了端倪。

  「理論上的可行性而已。」趙四正式加入了這場關於腦神經的六方會談。

  「最後的結果就是沒有試驗,也沒有數據。」元九非常肯定地說,「我們自己內部都沒通過,哪兒有條件去推動這件事?」

  「但是,方案已經被研究所收走了?」梅宗若有所思。

  「臥槽,」所有的人作出了同樣的反應,「是史蒂文森?」

  談話陷入了一種可怕的沉默,這下不再是陰兵過境式了,在場所有人模模糊糊地想到了某種可怕的可能性。

  「給我一根煙。」老徐對元九直截了當地下了命令,而後者給他拋去了煙和打火機,「沒事我叼著就行,這裡不能抽。我需要菸草的味道才能思考。」

  「所以,和楊五有關的那個切片是……」

  「嗯,看起來是他們幹的呢。」

  趙四倒在了沙發裡頭,用抱枕埋住了頭。

  「那我們?」

  「嗯,應該是被坑了。」老徐的眼睛裡爬上了血絲。

  只有梅宗好像看不懂現場的氣氛=,但也沒人想對此做出解釋。只有全程狀況外的兩個師弟在一旁大眼瞪小眼地發呆。

  「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們沒意識到。但我們必須冷靜。」杜三的話從手機里飄了出來,「今晚很好,非常好,解開了我們心中長期以來的疑惑。」

  「師兄,你們是不是和哈德遜……」梅宗小心翼翼地問道。

  「是的,我們都是那一年被強行終止合同送回來的。 除了老徐在那裡多留了一年善後。」元九的手摸向了茶杯,但手指在亂顫。趙四將頭深深地埋進了抱枕里。「恐怕雪宗會走上這條絕路,也和這件事有關。」

  「喂,我們簽了保密合同的,不能亂說話。」趙四出言打斷了元九。

  「是啊,保密合同,要命的保密合同。至少今晚我們什麼都不能說。」杜三這個時候端著電腦從二樓走下來了,「不過,我們不能說,不代表它不能說。」

  所有人都看向了杜三,她狡黠的神情在屏幕的反光之下格外突出,並且顯出了一絲狂熱。


  「已經檢查完了,就是我們所想的那個東西。」

  老徐率先長舒了一口氣,元九停止了神經性的痙攣。梅宗……想撲殺這幫京州謎語人。

  「那我們這就收拾把他送走。」楊五好像恢復了力氣,拍了拍梅宗的肩膀。

  不是,你們這一下子恍然大悟,一下子蓄謀已久的表情,真的讓人感到很不靠譜啊哥。

  無視梅宗的抗議,杜三將一塊智能手錶繫上了梅宗的手腕。

  「續航十四天,通用充電接口,記得開藍牙和電腦連接,電腦不要上網。」杜三不容置疑的命令和呵氣如蘭地帶上手錶的動作讓梅宗整個人僵住了。感動嗎?不敢動。杜三一下坐在他旁邊的動作,嚇得他一動都不敢動。

  「一會兒安排從後門出去,現在電腦就是你的命根子,別丟了。我護送你去停車場。別的問題別問了,它會告訴你的。」老徐指了指電腦。

  它?

  不是,啥情況,你們在我電腦里裝了個什麼程序?原子彈密碼麼?

  趙四深深地望了梅宗手裡的電腦一眼,什麼都沒說。楊五穿上了一件輕便的……不是,等等,防刺背心?

  你們是要出門去飛奪瀘定橋麼這麼全副武裝?

  「這是你的。」老徐走到牆角,轉身把一件長約一米二的包裹扔向了梅宗。梅宗本能地抬手接住,然後捏了一下。這是什麼?賽博武俠片麼?

  楊五又轉身從角落拎出了一個不小的旅行包遞給了梅宗。

  「你老闆今晚囑託我們準備好給的,差點兒掏空附近的ATM機。」

  靠,一個包里裝的全是現金啊,這你們要幹啥啊?是賣了我啊,整個兒賣還是拆開賣啊?

  「快走,」老徐緊著身子催促梅宗跟上,「目的地一會兒再說,先跟上。聽好了,接下來我們得全力趕往停車場,然後你今晚必須開出京州。否則,你會死。其他的路上說。」

  梅宗如同被黑夜狠狠地捶了一下腦子,懵了兩秒之後,不由自主地跟著老徐和楊五的步伐,從後門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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