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8

2024-08-17 11:46:00 作者: 歲見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聞槳休假在家,起早去了趟城郊的舟山墓園,冬日的清晨霧氣瀰漫,墓園四周綠樹隱蔽,風聲呼嘯。

  聞槳在山腳下停好車,從車裡拿出在路上買的花束,去墓地管理處登記身份信息。

  管理處的工作人員是位老人,早前和聞槳打過幾次照面,等她填寫信息的間隙,叮囑道:「山里溫度低,這又是大過年的,你就不要在裡面呆太久了,祭拜完早點回家吧。」

  聞槳輕輕頷首,「我知道,麻煩您了。」

  登記完信息,她抱著花沿著一旁長石階徑直朝里走,最後停在石階盡頭的兩塊黑色墓碑前。

  左邊的碑上刻著慈父,聞清之、慈母,宋致嵐,立碑人是女聞宋、婿蔣遠山、外孫女聞槳。

  右邊,慈母,聞宋,立碑人是女聞槳。

  聞槳將懷中的花束分別放在兩個墓碑前,然後從包里拿出一塊乾淨的手帕,小心擦拭著鑲在墓碑上的照片。

  「外公外婆,媽,我來看你們了。」聞槳頓了下,收回手低垂著眼眸,「又一年過去了,我還是很想你們。」

  聞槳小時候父母工作繁忙,她算是外公外婆帶大的孩子,七歲之前的記憶都是聞清之手把手教她讀書識字、宋致嵐摟著她在葡萄花架下數星星的場景。

  那時候儘管沒有父母的陪伴,可她卻從來不缺少任何一點愛。

  兩位老人雖寵但卻從不溺愛,聞清之教她「靡有不初,鮮克有終」,宋致嵐便教她「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他們聞家的孩子從來都不會是什麼泛泛之輩。

  後來,在聞槳讀初三那年,宋致嵐因病離世,聞清之悲慟過度積思成疾,在一年後撒手而寰。

  在這之後,聞宋將聞氏大部分產業遷移至平城,那裡是宋致嵐的娘家。

  聞槳在平城居住了一年之久,才從兩位老人離世的悲痛中走出來。為了照顧她,聞宋將公司的大部分工作都放權給蔣遠山。

  聞槳高中畢業那年,聞宋和蔣遠山因為她的志願吵了一架。

  聞槳想學醫科,蔣遠山卻想讓她學金融,好在將來能夠接手聞氏,而聞宋卻只想尊重聞槳自己的選擇。

  聞宋告訴聞槳,聞氏對她來說不是責任,只是選擇,她可以做自己任何想做的事情。

  她會是她最堅強的後盾和退路。

  ……

  耳邊是呼嘯的冷風,聞槳抬手摸了摸聞宋的照片,腦袋靠過去輕輕地抵在墓碑上,就像小時候被母親摟在懷裡一樣。

  她垂著眸,無聲的流著淚,冷風很快吹乾所有的痕跡。

  不知過了多久,聞槳抹了抹臉,跪在兩塊墓碑前磕了幾個頭,又將落在旁邊的枯葉撿乾淨後,才起身離開。

  到了山腳下,聞槳停在管理處的窗口前,沒看到人,她從錢包里拿出幾百塊錢壓在窗台前的登記簿下,然後轉身走向旁邊的臨時停車場。

  沒走幾步,碰見老爺子端著飯盒從值班室出來,眉目和善地和她打招呼:「回去了啊?」

  「嗯,回去了。」聞槳上前扶了他一把,「山里路不好走,您多注意。」

  「一把老骨頭了。」他擺擺手,「我沒事,你快回吧。」


  聞槳和他告辭,隨後坐進車裡,驅車離開了墓園。

  回去的路上,聞槳接到許南知的電話,問她過年有什麼安排,恰好路遇紅燈,她緩緩停下車,接話道:「沒安排,只想睡覺。」

  許南知:「你能不能有點年輕人的熱情?」

  路上車多,汽油味瀰漫,聞槳關嚴窗戶,依舊提不起什麼興致,「年輕人不就愛睡懶覺麼。」

  「得了吧,你就是懶。」許南知絲毫不留情面的戳破她,最後替她拿了主意,「你現在起了嗎?要是起了就收拾收拾來我家這邊過年,正好謝路今年也在我家。」

  謝路是許南知的師弟也是男朋友,兩人在一起六年,今年見過家長不出意外明年就要談婚論嫁了。

  聞槳笑了笑,「算了吧,你爸媽見女婿,我去湊什麼熱鬧,我還是等過兩天再去給他們拜年吧。」

  「真不來?」

  「不來。」紅燈變綠,停在聞槳前邊的車輛一輛接一輛緩慢起步,「不和你說了,我在外面呢。」

  許南知也聽見她這邊的汽笛聲,問了句,「這麼一大早,你去哪了啊?」

  「出來辦點事,掛了。」

  「那行,你注意安全。」

  「嗯。」

  掛了電話,聞槳隨手把手機丟在副駕駛位上,一小點一小點地挪動車輛,過年期間出行車輛劇增哪哪都堵車,也是最容易發生交通事故的節點。

  這不才剛走出兩三米,車流後邊突然傳來「嘭」地一聲,緊接著便是成串的急剎聲和碰撞聲,饒是反應足夠快的聞槳也免不了成了這追尾大軍里的一員。

  「……」

  遭殃的車主紛紛從車內下來,站在寒風中聯繫交警聯繫保險公司聯繫家人,聞槳沒什麼人可聯繫的,只給保險公司的工作人員打了個電話。

  對方問清出事地址後告訴她會立即安排人員過來交涉。

  她揉了揉太陽穴,坐在車裡沒出去。

  聞槳後邊是一輛和她同車型的奔馳,車內是兩個年輕男人,開車的那位見聞槳遲遲沒下車,邊解安全帶邊和坐在副駕駛的人說話,「我去問問前邊這人什麼情況,你找人過來接我們。」

  坐在副駕駛的人懶懶地應了聲。

  肖孟下了車,先看了看兩輛車的受損程度,本來就不是事故中心,所以問題也不嚴重,然後他上前敲了敲車主的車窗玻璃。

  聞槳剛準備下車,聽見動靜,降下車窗,車外是一張陌生又清雋的面孔。

  「你好。」肖孟指了指後邊,「我是你後邊那輛車的車主,看你一直沒下車,以為你……」

  話沒說完,聞槳明白過來,人是怕她出意外暈在車裡了。

  她穿上外套,從車裡出來,正好前車的車主也過來找她,三個人站在路邊各自交換了聯繫方式,順便又聊了些賠償的事宜,最終達成一致,交由各自的保險公司全權處理。

  聊完交警也來了現場,挨個登記車主信息,查看情況,好在只是追尾,並沒有造成人員傷亡。

  最後經過現場勘查,聞槳和大部分車主都不需要擔責,在人員信息單上確認簽字就能走人,之後的賠償事宜要麼由各車的保險公司出面要麼就是車主當面交涉。


  聞槳的車頭車尾都有一定的擦碰,車頭較嚴重,開還能開就是不太美觀,她怕還有什麼問題,也不敢隨便開上路,打算等會跟保險公司的車一塊回市里。

  另一邊肖孟回到車裡,問一旁的人:「你打電話找人來接了嗎?」

  唐越珩抓了抓下巴,眼皮微掀,語氣帶著濃濃的倦意,「在路上了。」

  「那等吧。」

  車裡車外都在等人。

  過了許久,聞槳終於等來保險公司的人,將現場情況和他說了個大概,最後說道:「我跟你的車回市里。」

  來得是個小伙子,挺熱情的,直接一口應了,「成,沒問題。」

  肖孟和聞槳的車恰好都是一家保險公司,拖車一拉拉兩,一趟就能走了個乾淨。

  三個人站在路邊,齊刷刷地看著拖車運作,畫面莫名喜感。

  期間,肖孟和聞槳聊了兩句,唐越珩的臉被羽絨服帽子和口罩遮了個嚴實,從頭至尾都沒出聲。

  聞槳沒有打探別人**的習慣,也沒多關注。

  之後,肖孟接了個電話,沒多會一輛黑色的suv從遠處停了過來,唐越珩先坐了進去,肖孟禮貌性地問聞槳需不需要搭順風車。

  「不用了。」聞槳說:「過會我跟他們車……」

  話音未落,駕駛位的車窗緩緩降了下來,池淵坐在車裡,挑著眉看她,「這麼巧?」

  聞槳抿唇,沒說話,大概也是沒想到世界這么小。

  肖孟一看這情形,樂了,「認識?」

  豈止是認識,要不是池淵對聞槳不上心,那他今天就不是來接肖孟和唐越珩他們兩的了。

  池淵胳膊搭著窗沿,一身紅色毛衣襯得人格外白,「上車吧,反正都往市里走。」

  聞槳想想也是,搭誰的車不是搭,也就沒推辭,「那麻煩了。」

  多熟悉的幾個字,池淵輕嘖了聲,懷疑她上輩子是不是麻煩精的親戚,這輩子只會說麻煩了。

  車裡,肖孟和唐越珩坐在後排,聞槳上車之後,看到摘了帽子口罩正閉著眼在睡覺的唐越珩,有一瞬間的驚訝。

  平常只能在電視裡見到的人,這會忽然就跟自己坐在同輛車裡,任誰都會覺得有些玄幻。

  聞槳近幾年很少追星,但架不住唐越珩的熱度高,晚間黃金檔在播的幾部劇里都有他的身影,不想留意到都難。

  肖孟主動和聞槳搭話,「我和越珩都是池淵的髮小,剛才在外面是怕被人認出來,所以才沒介紹你們兩人認識。」

  聞槳表示理解,畢竟唐越珩也不是什麼十八線小明星,他現在正當紅,各方面都會受到關注。

  又說了幾句,肖孟見池淵總是不搭茬,任由他和聞槳瞎聊,心裡也估摸出什麼,漸漸就收了話。

  車廂內沒了話音,聞槳頭挨著椅背,暖氣撲面,一上午的混亂就這麼輕飄飄地被吹散了。

  到了市里,聞槳先下了車,池淵也沒挽留也沒說給送到目的地,說是順路捎回市里就是只到市里。

  等人走了,肖孟從後邊擠到副駕駛位,調侃道:「這不像你的風格啊,對人沒意思還多此一舉假紳士。」

  要他說剛剛乾脆就別露面,隔著一層車玻璃,誰知道你是誰。

  「對人沒意思是一回事,人有難搭把手是另外一回事,別混為一談。」池淵單手扶著方向盤,變到左轉彎的道上,偏頭看了眼肖孟,語氣不留情面,「好歹小時候也是扶老奶奶走過馬路撿一分錢也要交給警察叔叔的人,怎麼長大了一點愛心都沒有。」

  「……」

  肖孟罵了個髒字,回懟道:「幸虧你對聞槳沒意思,要不然就你這張嘴一天到晚叭叭叭的,遲早也是要涼。」

  「我涼不涼不知道,反正我看你倒是挺娘的。」池淵笑了笑,「管的也比我娘寬。」

  要不是考慮到他把控著一車人的生死,肖孟差點就要動手了。

  前面一個路口過去幾百米就是唐越珩的住處,池淵車還沒靠過去,眼尖的肖孟「誒」了聲,忙攔住他,「別別別過去了,門口有粉絲在蹲人。」

  池淵徑直從小區門口開了過去,等走遠了,才從後視鏡看了眼剛睡醒的唐越珩,「你這次回來過年不是私人行程嗎,怎麼還會有粉絲過來。」

  唐越珩抬手向後撥了撥額前的碎發,露出硬朗眉骨,語氣很煩,「不是粉絲,是私生。」

  私生大概是娛樂圈裡比狗仔還噁心的存在了,粘著你跟著你恨不得時時刻刻知道你的動向。

  唐越珩自從走紅之後,身邊便多了不少這樣的存在,所以他這次從劇組回來特意買了航班沒去,而是讓剛好在同城出差的肖孟順捎自己回來。

  池淵不了解他們娛樂圈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那我現在直接把你送去你爸媽那?」

  「好。」

  他方向盤一打,拐進了高架橋旁的輔道。

  在路上,池淵手機進了個電話,肖孟拿起來一看,「是池伯母。」

  池淵出門那會和池母打過招呼,這時候來電話估計也就是問他什麼時候回去,沒怎麼在意,「開免提接吧。」

  「得。」肖孟支著胳膊,手機捧在半空。

  池母在電話里說:「今年年夜飯你爸打算兩家一起,你和聞槳聯繫一下,看看什麼時候方便過去接她。」

  「聞槳?」肖孟冷不丁冒了個聲,「伯母,那可太不巧了,池淵剛把人從車裡給趕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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