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插入的很是巧妙，瑪莎張了張嘴，剛想用朝廷密折搪塞，發現巡撫司司長的目光也耐人尋味。
這時候回京，按照南境現在的調查進度來說，等同於無。
死了一百二十人的南境平民總歸是要有個交代，紀治死了，南境要拿出一個人來頂罪，這個人只能是在場的其中一人。
現在的問題是，誰站在前頭領刀子都不好使，因為始終還是扛不住朝廷的怒火。
別的事都好說，人命關天的大事，誰也不敢馬虎，更不敢貿然站在風口浪尖上。
「你們需要多久的時間？」
瑪莎攥緊拳頭，儘量心平氣和的問道。
夏中園看了一眼巡撫司司長，而這位大腹便便的司長早就想置身事外了，假意沒看到這副審視的眼神，又將目光拋向了低頭沉思的游隼。
「游隼，你說呢？」
「兩天吧……」
游隼心裡也沒底，這邊的簍子不好填上，可又不能不管。
直覺告訴他沙丘有變，將瑪莎留在這裡沒有任何用處，因為始終還得前線有信息才是。
可這些為官多年的老狐狸都不想栽在這次的跟頭上面，能拖延幾天是幾天，至少也要等西徵結束，全盤分析的時候，再拿出一個人來頂罪。
這種事游隼在北境的時候沒少做過，不過那是在軍營，現在被兩個官員裹挾著，勁也不能往他們的身上使。
瑪莎聽到兩天的答案，臉色恢復如常，轉而又起身說道：「夏大人和司長先出去吧，皇后娘娘的密令，只有游隼一人能聽。」
夏中園一直如坐針氈，聽到這話趕忙起身，又說了兩句場面話，抹著滿腦門的冷汗離開了。
巡撫司司長雖然對密令好奇，可也知道好奇心害死貓的道理，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等正廳一空，原本巡撫司就有些壓抑的氣氛更詭異了。
「瑪莎姑娘，皇后娘娘那邊怎麼說？」
游隼吞咽了一下口水，單獨傳話顯然是有意要避開南境官員，涉及機密，斥候的職業本能就開始了，莫名的開始緊張。
瑪莎沒有浪費時間，開口便說道：「有兩件事，一是沙丘的線報有誤，不是針對這次西征，而是在西征之前，除開那六任變節的節度使之外，朝廷一直還有變節官員存在，只不過戰事來的太突然，中樞機構先將此事放到了一邊。」
「後來戰事停擺，在陛下回京之前，那些官員無事可做，查了一下魏歷十五年的卷宗，發現了一些端倪。」
瑪莎說到這裡，又看了一眼門外，確認沒人之後，才繼續說道：「卷宗可以偽造，但人名不行，所以樞密院聯合監察院，找到了一份在夏大人赴任南境之前的官員名錄，其中有三人都參與了當年的走私案，而當時走私的是什麼，你還記得嗎？」
游隼大腦轟然一聲巨響，之前調查的各種細節瞬間鑽入腦海。
「跟鍛造器械的材料有關？」
「沒錯。」
瑪莎微微點頭，繼續說道：「這玩意兒只在南境有，所以當初那三名在南境的官員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竟然逃脫了當初先皇的制裁。」
「這是陛下從沙丘傳來的密折，你先看一下吧，有不懂的再問我。」
游隼雙手接過。
密折很薄，上面還有瑪莎殘餘的體溫。
上面只粗略了記載一種特殊刀刃，以及黑色的甲冑，上面的做工和材料被簡單畫了一張草圖，就貼在這份密折的最後面。
兩者相對應，之前的線索一拍即合。
「這材料是南境先前走私的？那趙小花之前在南境就有了耳目，所以才能順理成章的培養出一批兵馬，甚至打造出這種強悍的兵器，對嗎？」
瑪莎微微點頭。
「沒錯，原材料是通過南境送到沙丘的，陛下尚且還不知道夏大人有沒有參與其中，但有一件事總歸是跟他有關的，紀治以前和他同朝為官，算得上是同門師兄弟，在他們任職中樞之前，都曾參與過軍機營的搭建，也就是說，後來朝廷官刀以及攻城器械的研製，其實兩人都參與過……」
這個信息包含眾多，千絲萬縷都連成了一根線，又將當年的走私案搬了出來。
也難怪李觀棋西征半道上都在思考這個問題，他的直覺沒有錯，從沙丘官兵手中的刀刃作為切入口，很容易便聯想到紀治和趙小花當初對於南境的布局，無比深遠。
「那麼紀治重回南境，一定是跟這件事有關……」
游隼有些焦躁的撓了撓頭，他來的太晚了，是在夏中園和紀治談判之後來的，所以沒有參與其中，不知道他們的談判有沒有涉及到這一步。
如果有，從京城而來的南境巡撫司有巡察之責，卻沒有將這件事完整上報到朝廷，這位巡撫司司長在其中的作用又是什麼？
脈絡越發清晰後，原先鋪開在朝廷上方的巨網也出現了一些漏洞，這也是瑪莎為何會親自來一趟南境的原因。
「這三名官員我已經暗中派人監察，很快就會有結果了。再說第二件事吧。」
瑪莎打斷了游隼的思緒，緊接著又開口說起了薛皇后交代的第二件事。
「皇后娘娘的第二道旨意，就是讓你儘快從南境脫身，這種脫身並非是真正意義上的讓你離開南境，而是將這次的窟窿拋開，袖手旁觀，讓夏大人和巡撫司的人來處理，朝廷也不會放任不管，適當會提供一些便利，比如錢糧，以及之後的撫恤金。」
「你騰出手來後，想辦法插手進入南境的戰局，讓完顏青鳳為你所用。」
游隼聽到後面，不免冒出了冷汗。
這個提議可真是大膽！
「現在姤人主帥就是完顏青鳳，鐵了心要跟我們作對，我怎麼讓他為我所用？」
瑪莎卻搖了搖頭，一字一句道：「你自然會有自己的手段，朝廷不好出面，但這種事交給南境的人手去辦，皇后娘娘不放心。」
「你是陛下身邊的心腹，她只信得過你……」
游隼不自覺的皺緊了眉頭，沉聲問道：「需要完顏青鳳為我們做什麼？」
「殺姤皇，又或是，在孤島自立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