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的氣候始終悶熱潮濕，水霧不斷，風吹著也感覺身上黏糊糊的。
游隼想要慢慢適應很難，不過也由不得他，南境行跡敗露了……
紀治死後，主張的秘而不宣還沒有實施，消息就已經先一步傳到皇城。
姤人的戰鬥還沒有結束，叛亂將至，各處紛擾不斷，游隼原本不想那麼快主動接觸朝堂官員。
可今早巡撫司的人派來傳話，說是京城來了一個官差，是接了後宮密令，有旨要宣。
往常面對這種情況，只需要夏中園出面，可今時不同往日，兩人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哪有其中一人置身事外的道理？
所以游隼特意換了一身輕便的官服，是南境特製的，穿著倒是比自己從京城帶來的要貼身一些，而且這種絲質的綢緞很親膚，不容易悶出汗來。
臨時居住的院子距離巡撫司只有兩條街，游隼換上新的官服後，一路直行到了巡撫司的門口，裡面已經圍了不少的南境官員。
看到游隼踏進來，紛紛轉頭看向了他。
作為斥候，很不習慣成為人群中的焦點。
游隼有些後悔出門前沒有再多戴一頂帽子，腳步卻只能更為輕快一些，飛快進入正廳。
裡面端坐著的，除了夏中園外，還有臉色鐵青的巡撫司司長，以及一位身材看似瘦弱，實則肌肉線條完美的女人。
瑪莎？
游隼心裡咯噔一下，她都出現在南境了，說明薛皇后對這件事很憤怒，朝廷官員對此事很憤怒！
「你剛睡醒？先坐著吧……」
夏中園的嗓音已經滄桑了許多，臉上也沒有多少血色。
看來在他來之前，會議已經開始了，說不定已經進展到了不可控的地步，才會讓南境的兩位大人物同時露出這種苦澀的笑臉。
游隼剛剛坐下，瑪莎就順其自然的開口了。
「關於南境先前被屠殺平民一案的撫恤金，最遲兩天後就會落位，無需從南境各州府補足，朝廷會出面打理。」
這麼急？
朝廷有意要把這件事趕緊遮掩過去，所以直接從國庫撥款了。
這是好事，但也說明事態的確發展到了連薛皇后都無法掌控的地步了。
游隼沒有開口，夏中園像是早就知道了這件事一般，也沒有出聲。
反倒是巡撫司司長乾咳一聲，禮貌性的回了一句『有勞了』。
空氣有些沉悶，游隼下意識舔舐了一下嘴唇，抬頭看了一眼瑪莎。
後者同樣將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語氣有些清冷的說道：「紀治這條線斷了，朝堂官員震怒，皇后娘娘出面平息了事態，一是因為西征大捷，陛下不日便會班師回朝，這種事不宜繼續擺在檯面上。」
「二是，你獵殺的那個替身，本身就只是一個幌子，沒有多大用處，而紀治在南境做的手筆，很快就會過去，但皇后娘娘需要清楚明白一點，紀治死前到底還有沒有別的部署，倘若有，是針對南境，還是針對開春計劃，又或是與姤人進攻南境有關。」
「這些問題還得需要您親自調查，且需要儘快向宮中傳遞信號，皇后娘娘不想等到事態蔓延，一發不可收拾的時候，再幫你善後，明白嗎？」
瑪莎傳話的方式很是幹練，說的都是重點。
游隼微微點頭，這些要求都是在情理之中，況且，他從昨夜到現在一直都沒有好好休息，就是在思考紀治南境登陸的目的。
現在，趁著瑪莎也在場，他便直接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先前我們一直將注意力都放在了紀治上面，因為側重點永遠都是圍繞著開春計劃，以為他們的最終目的也是圍繞開春計劃展開，可我昨夜一想，很不對勁。」
瑪莎喝了一口茶，微微點頭，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如果按照開春計劃的標準來實施，那麼趙小花要跟孤島合作，那第二協議也是板上釘釘的事，不會突然鬧翻，甚至轉而冒險回到南境，這其中一定還有別的問題存在。」
瑪莎忽然插話道：「你說的沒錯，他們之所以鬧翻，是因為完顏青鳳想要刺殺那個假身趙小花，後來被反制了，這件事鬧的不歡而散，就連京城都知道了。」
游隼自然也知道，所以露出了一抹耐人尋味的表情。
「那麼，如果換個立場來想，我們是紀治的話，會這麼甘願讓替身掌握話語權，眼睜睜的看著第二協議作廢，把唯一利於自己的商道和錢莊拱手讓出？」
「所以，從這個角度考量，我懷疑他們是故意的，他們之間的合作，根本就沒有第二協議存在……」
夏中園忍不住挺直了腰杆，喉嚨沙啞的問道：「怎麼說？」
「很簡單，虛虛實實，半真半假，既然都是為了掩人耳目，自然是要將事情弄的更神秘才是，紀治沒有理由繞這麼一大圈，特意去了孤島，又把協議作廢。」
「他們就是想讓孤島跟我們開打，好讓西征的重心偏移。」
瑪莎敲了敲桌面，提醒道：「西征已經結束了，第一主城已經被陛下攻下來了……」
游隼吞咽了一下口水，小心翼翼的揉搓了一下臉頰，嗓音輕顫道：「如果南境是虛，那實的部分就是在沙丘，他們最終的部署也一定是在沙丘，在這邊鬧出的動靜，不過是為了方便沙丘行事罷了。」
「我看過沙丘傳來的軍情奏疏了，很古怪，這種古怪……並非是因為他們被攻破了，而是被攻破的當口，沒有任何反制能力。」
瑪莎也是在軍營里歷練過的，更何況當初在北境也沒有少參與對外征戰，瞬間便想通了游隼這番話里的含義。
「你的意思是說，紀治在南境虛晃一槍，目的就是給遠在沙丘的趙小花拖延時間？」
「現在趙小花被抓住了，他們還能有什麼後發制人的手段？」
游隼也不懂，所以老老實實的搖了搖頭。
「這就需要繼續查了，但在南境肯定查不出什麼來了，得看看前線那邊的收穫。」
夏中園找到機會插話，一板一眼道：「不管虛虛實實的部分怎麼劃分，瑪莎姑娘，你這段時間還是留在南境吧，我擔心姤人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