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姑娘，問話之前，我需要先向你說明一點，昨夜的死傷你要負首要責任，我不聽任何辯解。」
葉柳蘇微微頷首，沒有替自己辯解。
寧秋白則是繼續問道：「沙丘的主力軍一直都在哪個方位駐營？」
「先是外城營地，後來戰事拉開之後，開始轉為隘口和要塞方向駐軍，主力軍幾乎都在外面，城內只有後勤保障兵馬，以及負責前線兵馬傷員運輸的軍醫等等。」
有了開頭的談話，之後的進展就順利多了，幾乎寧秋白每問一句，葉柳蘇都能答上來。
先不論真偽，至少態度是良好的。
寧秋白在問完了『開胃菜』，將重心重新收了回來，沉聲道：「昨天黑甲軍的突襲，後方營地應該也有所波及。」
「確實，趙小花被救走了。」葉柳蘇不知道是因為愧疚，又或是懊惱，回答這句話的時候，表情有些微妙。
進入正題後，寧秋白的語氣也開始加重了一些。
「在兩年之前，朝廷收到了最後一任沙丘節度使的述職報告，上面對於黑甲軍的存在隻字不提，所以我們並不知道黑甲軍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成立的，葉大夫能幫我們解答一下嗎？」
葉柳蘇兩手放在膝蓋上，認認真真的回道：「我的父親，也就是葉氏鼎鼎有名的神醫妙手參與到了黑甲軍的創建行動當中，花費大約五年左右的時間，先後調配出了數十種藥草配方，培養出了大約五千人左右的黑甲軍死士，這個數量維持到我接手。」
「後來在去年朝廷平叛北境的時候，按照原定計劃，我本該要把這個數量再往上提一些，用以增援北境士卒。可先前已經被藥水浸泡過的黑甲軍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副作用，最明顯的一種是，免疫力低下，無法長途跋涉和高速行軍。」
「為防止軍營譁變，此事暫且被沙丘軍方隱瞞了下來，直到最近一些時日的時候，我發現軍營中存在一種類似於瘟疫的傳染性毒素，與我研究出來的那些藥水藥效有關，全部黑甲軍開始轉入地下，少部分的黑甲軍被秘密處置。」
「從那個階段開始，黑甲軍數量由原先的五千人，將至兩千人，直到開戰在即，這個數量在攻守互換的時候，再次下降，也許到現在只不到八百人左右。」
「瘟疫沒有在地面擴散，但還是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損傷，我在第一主城的最後時間裡面，終於找出了問題的根源，並非是來自於藥性的不可控揮發，而是……人類的根本性問題沒有得到解決，這些藥水短時間內能麻痹人體表皮，卻無法抵抗烈日暴曬。」
「而在先前冬季的時候，氣溫比較低，所以這個弊端一直沒有顯現出來，直到開春後，溫度上升，這個問題才被不斷的擴大，造成大量人員的感染性死亡。」
寧秋白一開始還只是默默聽著，越聽到後面就越是心驚！
任何藥物都會對人體有不同程度的損傷，只是藥性大小的問題。
隨著時間流逝，第一批黑甲軍會最先暴露出副作用，再隨著時間推移，逐漸蔓延到黑甲軍全軍。
傳染源不可控，瘟疫不可控，導致整體數量的下滑，只能被趙小花藏在地下，不見天日。
葉柳蘇解答的很是詳細，而寧秋白對這些回答也很是滿意。
「葉大夫，按照你剛才所說的理論，接下來哪怕我們什麼都不做，因為瘟疫的擴散，這些黑甲軍死士最終還是會逐漸消亡，對嗎？」
葉柳蘇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我沒有參與到後續的計劃之中，但趙小花顯然是已經放棄繼續開發人體，這些像是毒藥一般的黑甲軍如果直接投入到戰場上，哪怕是屍體都是極為可怕的。」
「所以他們死了或活著，都會有可怕的毒性蔓延，我的意見是，防止毒性擴散到周邊州府，導致瘟疫蔓延，需要找出他們，消滅病菌。」
夏思凝聽到這裡，有些愣怔的問道：「他們一般都是藏在地下，而地下被他們提前挖了密道，除非我們也去地下，不然怎麼找到他們呢？」
這也是寧秋白剛才就想要問的問題，聽到夏思凝提出，也好奇的看向了葉柳蘇。
而葉柳蘇在經過短暫的思考之後，重新組織了一番語言。
「這就是問題所在，在地下是他們的主戰場，而且，和他們接觸，我們的人員傷亡也不可控，甚至有可能會將傳染源帶出來。」
「可目前為止，還是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要殺死他們，只能利用現有的手段，包括也不限於近身武器刀槍，遠程武器箭矢等等，火焰是最直接有效的辦法，但是在地下，很難實現。」
稍稍停頓了一下，葉柳蘇緊接著說道：「又或者，派出我們的死士，和他們同歸於盡。」
寧秋白眼眸一閃，明白了她這番話的核心意圖。
帶一批人下去，然後帶上火種和油桶，一把火把地下全部燒了！
這是自損八千的做法，寧秋白低著頭，沒有第一時間給出回應。
葉柳蘇該說的話也都說完了，她只知道這些，而作為醫士，先前不管是為了繼承也好，被脅迫也好，還是直接或間接的參與到了這種慘絕人寰的試驗當中。
她心中潛藏著愧疚，特別是在見到寧秋白之後，這種愧疚心理也達到了頂峰。
「我應該可以幫你們做點什麼，如果你們需要的話。」
夏思凝和寧秋白同時轉過頭，看著葉柳蘇略微堅毅的臉頰，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負罪心理。
「今天還有一天的時間，我們可以再商量商量。」
寧秋白擺了擺手，從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來。
「不過，葉大夫，今天要委屈你了，先在軍帳待著，最好哪兒也別去。」
葉柳蘇微微點頭。
「嗯，我明白。」
寧秋白衝著小六招了招手，兩人一起到了軍帳外面。
城頭上方濃煙滾滾，火勢已經撲的差不多了，但接下來的問題才是最為棘手的，要怎麼進入地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