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足的證據面前，任何說辭都是蒼白無力的。
夏中園搖晃著酒碗，嘆息一聲說道：「我知道的太晚了，當時已經整理出了一份名單，可後來這些官員都下落不明，生死難料，我甚至想要挖出更多的內情都沒有辦法。」
「後來正好到了陛下上台的時機，有些官員因為前任宰相陳濤而被清算，我原先知道的本就不多，這一下更是兩眼一摸黑，什麼都查不出來了……」
「其實瑪莎姑娘來南境的時候我就猜到了，京城那邊一定有人想要翻舊帳，畢竟那些鍛造的材料用到了什麼黑甲軍身上，給西征的朝廷造成了重大人員損傷，這筆帳怎麼也要算在我這個老頭子身上的。」
「可我還是不甘心啊……」
夏中園將酒碗裡的酒一飲而盡，然後抹了抹嘴角，欲言又止的看向了游隼。
游隼只是輕笑一聲，也將酒碗的酒一飲而盡。
「夏大人，我想聽實話。」
夏中園一愣，皺著眉頭問道：「這就是實話啊，你還想要聽什麼實話？」
游隼見他還是不開竅，只能加重了語氣說道：「前些年你和紀治一同入朝為官的，樞密院那種完全可以獨攬大權的地方，你說什麼都不知道，未免太過於牽強了一些……」
「是，陳濤是一條老狗，狡詐陰險，但這只是外人對他的評價，我曾經聽陛下提起過此人，他是極為念舊情的人，所以才會在你出事後，想盡辦法讓你離京城越遠越好，這樣後面就算要清算，也算不到你的頭上。」
「瑪莎已經查出來了，紀治和你的關係不一般，當時是你們聯手造就了沙丘現有的局面，這也是紀治為什麼要冒險來南境的原因，還想與你再次聯手，只不過你們利益沒談妥的原因，又或是你不想重蹈覆轍，所以拒絕了他。」
「紀治什麼都沒有說，但他說與不說其實都不重要了，陛下何其聰明的人，你以前做的那些，加上瑪莎調查出來的結果，直接就能推算中你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游隼說到這裡，輕輕用食指敲擊著酒碗邊緣，無奈的嘆息一聲。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朝廷不會清算你在南境是如何起家的，因為這已經是過去式了，但我希望你可以不要再抱著僥倖心理了。」
夏中園呆滯了片刻，忽然就放聲大笑。
「哈哈，原來老夫做的這些事，在你們看來，竟然是如此不堪……」
「也罷，我便和完顏青鳳一同上京，該怎麼治罪就怎麼治罪，我不會有任何反抗。」
游隼也不想與他說過多的廢話，剛才那些，要不是趁著酒勁，加之前邊瑪莎的開導，游隼甚至都懶得去說。
「陛下今晚就返京，我們也計劃在兩天後回京，你上京是不切實際的，現在南境還有一大灘事情等著你去處理。」
「我想巡撫司已經先做好了述職報告，你也要考慮好自己的未來了。」
游隼站起身，一步一晃的朝著外邊走去。
剛到門邊的時候，夏中園忽然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他的背影，問道：「你既然都幫我權衡好了利弊，想必已經知道如何為我善後了吧？」
「需要什麼條件你才肯幫忙？」
游隼停下腳步，抬頭看向天邊的彎月，沉聲道：「我需要南境的兵權。」
「成交。」
夏中園答應的很爽快，甚至在游隼的話音剛落，就不假思索的說了出來。
心頭的鬱結打開，游隼的腳步也變得更加輕快了一些。
……
沙丘。
寧秋白的主力軍依舊需要在第一主城駐紮，防止周邊州府的小規模叛亂，所以此番回京，李觀棋只帶了約莫兩千人的隊伍，從城關隘口浩浩蕩蕩的連夜出發。
夏思凝與李觀棋同乘一輛馬車，小六在後方壓陣，而葉柳蘇則是單獨一輛馬車。
離開沙丘的地界後，眾人懸著的心才落回。
與西征的路途相比，返程絕對是算得上輕鬆，無需全力加速，只需要按照正常的行軍速度行進。
「皇后娘娘先前從後宮發出了不少密信，陛下現在有時間，要不要看一下？」
夏思凝靠在他的肩上，輕聲詢問道。
「嗯，看吧。」
李觀棋有些疲憊，但他還是強撐著坐了起來，在夏思凝點燃煤油燈後，展開了布袋裡的信件。
竟然有厚厚一摞……
前些日子忙著戰事，李觀棋一封都沒有拆開過，只留意軍情線報，這些家長里短都被他『無情』的收到了布袋裡面。
他先看了最上面的一封，字跡娟秀，但因為寫的時候有些糾結擰巴，最後還是草草結束。
「三月二十七，陛下親啟：臣妾聽聞前線戰事吃緊，還多了什麼詭異的黑甲軍，陛下可安好？今日臣妾去了新皇妃的寢宮，茜茜說，馬上就要竣工了，就在這兩天，等竣工完畢，臣妾會向上蒼祈福，願陛下西征勝利，將士安康……」
「三月二十三，陛下親啟：京城下了好大一場雨，這是開春後的第一場雨，百姓們都很開心，說這是天降祥瑞，陛下遠征一定一切順利，請放心前去，京城有我，無需過多掛念……」
「三月二十五，陛下親啟：自臣妾三月十九發出信件至今，一封未見回信，可是征途不平，陛下龍體可否安康？臣妾昨夜有夢，卻不曾見到陛下入夢來，可是忘了臣妾了？有夏貴人在，臣妾更應該放心才是，可不知道怎麼的，這幾日心緒不寧，陛下一定保重啊，臣妾在宮中等您……」
李觀棋一口氣拆開了好幾封，看著上面娟秀的字跡，以及語氣十足的家長里短，腦海中已經有了一番畫面。
薛皇后坐在案前，手中的筆拿起又放下，掙扎許久後，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思念之情。
幾乎每一封都是帶著擔心，光是二十七日就有三封，而這時候距離戰事結束還剩下兩天時間……
現在，輕舟已過萬重山，再看這些信件的時候，那種被人牽掛的滋味實在太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