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觀棋坐在行宮的正上方,這裡象徵著天子威儀的龍椅是重新用黃金鑄造而成的,九龍攀越而上,在雲裡霧裡之間探索天子真理。
這個時代的所有光輝都籠罩在這個高位上,熱血的男兒志士渴望的至高無上的皇權也在這上面,文人雅士的詩詞歌賦嘲諷和議論最多的國事,也源自於此。
它是王朝的權利象徵。
但在魏新曆四十八年的現在,這個架構出現了一些偏移,甚至是晃動!
李觀棋一遍遍梳理著西征傳回來的軍情線報,那些密密麻麻的數字像是螞蟻一般,趴在他的心口處,不斷的啃食著堅韌不拔的心理防線。
也許隨時都會有垮塌的跡象,可李觀棋依舊咬著牙堅持,大廈將傾,他此刻卻並不確信自己有沒有能力做到力挽狂瀾,扶大廈之將傾。
他以前對自己的能力很是自信,因為氣魄都是從生死關頭中歷練出來的,他下意識的以為這種強大到無以復加的能力,能輕鬆應對這個時代的任何問題。
可一切似乎都錯了。
趙小花是他面對的第一個無比棘手的男人,先前的徐獅和袁朗都沒有給他造成太大的壓力,導致他始終認為這個時代下的背景,任何人都無法反抗皇權統治下的森嚴鐵律。
當有人破壞規矩的時候,常理也隨之被打破。
薛皇后和夏思凝始終呆呆的注視著這些軍情信息,也許從她們的思維上考量,這一招瞞天過海最終的關鍵節點是前線的戰役,殊不知,勝負手其實是在李觀棋和趙小花之間。
「安排下去吧,明日朕御駕親征。」
薛皇后自然是不肯的。
「陛下,您是九龍至尊,倘若奔赴前線,朝堂怎麼辦?」
夏思凝也說道:「此事還沒到這種地步,陛下再想想吧……」
想?
李觀棋深吸一口氣,語氣森然道:「朕在這個位置上多坐一天,前線就會有更多的將士流血犧牲。」
「大魏王朝不是在朕一人手中的,是繫於天下子民身上,戰事一旦擴延到周邊州府,以朝廷軍去年在北伐上的表現,將會出現永遠不可逆的後果!」
薛皇后卻是直接站了起來,俊俏的小臉也因為焦急的神色,五官有些猙獰。
「陛下要去的話,本宮也去!」
「臣妾也甘願前往!」
李觀棋擺了擺手。
「薛皇后留在宮裡,處理隨時有可能發生的異變,朕和夏貴人去便可。」
見兩人還想說話,李觀棋再次開口補充道:「事已至此,是大勢所趨,朕身為一國之君,已經無法安然置身事外。」
見他如此決絕,薛皇后雖然滿臉的不甘心,最終還是皺著眉頭應允了下來。
大魏新曆四十八年春,李觀棋即位第一年的春始,皇城外圍擂鼓聲鳴。
作為大魏新時代王朝的開拓者,李觀棋坐上了一匹戰馬,身上披的甲冑是先皇曾力主中原的戰袍,大約十五萬的皇城兵馬,隨著他的一聲令下,緊急馳援沙丘。
……
同一時間,孤島上方飄起了一個個祈願的紅燈籠,順著孤島海岸線的方向,乘著海風飄飄揚揚的進入周邊海域。
隨著完顏青鳳在那日審判之後,完顏一族的聲勢在孤島越發響亮,姤人名望氏族後生都將他奉為姤人脊梁骨的代表。
而今日,也是他們出征南境的吉日。
群眾歡呼雀躍,大約五十萬左右的民眾密密麻麻的站在了孤島每一條街道,親眼目送著那位被給予厚望的家族後生能在此戰中,給孤島帶來久違的希望與和平!
孤島統治者姤皇在一眾將士做完宣誓演講後,在人群歡呼的聲浪中,走上了孤島最高山巔,跪地祈福,低頭頌詞。
當代表著祈福心愿的紅燈籠徹底在空中成為一個個紅點,一聲擂鼓響動後,完顏青鳳負劍登船!
整個海岸線上能清楚的看到,大約五百艘戰船,一百三十艘貨輪,共計十八萬的姤人勇士立於戰船之上,振臂歡呼,喊殺震天!
……
南境碼頭。
紀治命令著手下做最後的部署,全部人將要押解著先前抓住的人質,步步推進。
從他們登陸南境的那一刻起,自身性命便已經拋之腦後,心中只有一個念想。
「為了沙洲!為了沙洲!為了沙洲!」
夏中園站在高處,冷眼旁觀著這些人不知死活的動作,臉上的表情卻更為堅毅!
紀治之所以會在這個時候按捺不住,還是因為趙小花的陰謀被戳破了。
昨夜遊隼偷襲,發現那位被稱作趙王的男人,其實只是一個長相神似都與趙小花極為相像的普通人時,他們的計謀就已經失敗了!
有些事終究改變不了,夏中園無法說服紀治,而紀治自然也無法說服他,那只能開戰了。
他漠然的想著,卻看到巡撫司和海上護衛隊的官兵火急火燎的衝上了看台。
「夏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夏中園愣怔了一下,下意識的抬起頭來,恰好看到滿天的紅燈籠在半空中炸開,紛紛揚揚落下的石灰碎屑落在海平面上,又落在了碼頭的各處官兵身上。
眾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和夏中園一樣,只是呆呆的抬頭仰望著天空。
「姤人打過來了……」
夏中園囁嚅著嘴唇,用力將自己身上的佩刀抽了出來,冷冽著笑意道:「集合全軍,隨我迎敵!」
南境各處隘口和駐營的兵馬一早便抵達了通商海岸附近,接到這尊號令之後,按部就班的上船!
他們需要在第三道海岸線的海平面上拖延岸口的遠程器械準備完畢,拖延足夠久的時間後,再撤至第二道海岸線,然後等著後方攻勢洶湧而去。
若是還有命活著的話,需要儘快調動戰船返回海岸港口。
南境水師常年都是如此訓練的,所以在戰時狀況下,新的任命到達之前,他們只會按照這種固有的模式繼續下去。
只是這次卻有些不同。
那位身形佝僂,已經上了年紀的南境刺史,又或是該尊稱夏使節的小老頭也上船了……
「大人,您應該留在碼頭……」
「陛下都親征了,我這個老傢伙一把老骨頭,還有什麼好惜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