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一章
西太慈愛地望向尤玉璣,溫聲詢問:「在晉南王府待得可還習慣?你這婆母可有像個惡婆婆般刁難你?」
西太目光在尤玉璣和王妃身上掃過,說著這的話時語氣裡帶著笑意,她瞧著這兩個人一起過來,剛剛進來時還看著兩個人關係不錯地交談,看上去不像關係不好的子。
尤玉璣起身,在西太面前跪下來。
「這是做什麼?」西太皺了眉,「這是受了什麼委屈?」
西太狐疑地掃了晉南王妃一眼。她不僅心善,更是心寬,若真是婆媳間的不和跑到她這裡來討說法,她是無心管這些瑣事的。
「王妃待我極好。只是玉璣安世子『性』情不和,非良緣。年前已安世子簽下和離書,一別兩寬。只是顧慮這門婚事是太恩賜,不想枉了太心意,特將事情隱瞞著,先來稟明太。」
西太驚訝極了。
和離?
她這輩子活到這個歲數了,幾十年來,見到的和離夫妻一隻手都數得過來。她皺眉端詳著跪在下面的尤玉璣,沉默了許久。
一時間,花廳里靜下來。
晉南王妃微笑著開口:「老祖宗,這孩子很好,孫媳很喜歡,只是和安之無緣。兩個人既合不來,不若此散了,各尋各的姻緣。」
西太問:「你也同意了?」
西太很疑『惑』。這門婚事可不尋常,摻雜了些政治因素。縱使尤家不顧慮,晉南王身為局中人,怎輕易惹這個麻煩?
王妃點頭,笑著說:「姻緣之事強求不來,順其自然對兩個孩子都好。」
西太審視著尤玉璣,道:「安之這孩子做的那些糊塗事兒,哀家也聽說過一二。只不過和離之事的,你可想明白了?」
「都想清楚了。」尤玉璣拜下去,帶著不回頭的決心。
又是很長的一陣沉默,西太嘆了口氣,道:「起來吧。」
尤玉璣猶豫了一會兒,才起身。
「到底是你們兩家的私事。哀家也不想過參。不過,安之如今不在京中,你這個時候離開似乎不妥。這吧,等安之回來你們一起將和離書交到宗堂去,把簽下和離書的日期記錄在冊。」
西太比尤玉璣想像中好說話。西太如此態度,應是不會怪責尤家。只是要等陳安之回來?
尤玉璣微微蹙了眉,她還是想立刻離開王府,她有必須儘快離開的原因。
她剛要開口說話,晉南王妃將手覆過來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笑著說:「也好,孫媳很喜歡玉璣,她在府里留留也不錯。」
晉南王妃給尤玉璣使了個眼『色』。
尤玉璣抿了唇,將堅持的話咽下去。
「好啦,哀家身上不爽利,見了你們這麼一會兒又開始犯困。」西太扶著嬤嬤的手站起身。
尤玉璣和王妃也立刻起身,恭送西太離去。
回王府的路上,尤玉璣低著頭,心裡猶豫了。顯然,她對於還要留在晉南王府一段時日的結很不滿意。
王妃瞧了出來。她拍了拍尤玉璣的手,說:「安之最遲中秋會回京。」
尤玉璣驚訝地抬頭望向王妃。她之對今日進宮的結不滿意,正是因為陳安之參軍不知歸期。可王妃如此說,她不由鬆了口氣,看來晉南王夫『婦』並不是真的將陳安之丟到軍中不管不顧。
有了準確日期,尤玉璣的心情頓時好了。
有些話,王妃本不該對尤玉璣說。可她還是拉著尤玉璣的手,壓低聲音,道:「陛下的身體骨不太行了,半年內儲君必有定論。西太讓咱們等安之回來,是想讓這件事情待儲君之位塵埃落定之再說。」
言至於此,王妃不再解釋。
尤玉璣已徹底明白了。西太不太參朝中事,可沒有皇子的她夠穩坐西太之位幾十載,必然不是腦子蠢的。如今儲君之位未定,她這是在給晉南王一丁點照拂,免去那一絲可影響晉南王繼位的煩擾瑣事。不管晉南王最不走上白玉階,都會記得西太的好。
尤玉璣慢慢舒出一口氣,算著日期。
還沒有回到晉南王府,尤玉璣提前下了馬車。她乘了一頂小轎,帶著卓和卓武朝西邊去,最終走進一條街巷。
小轎穿過人群,在一間包子鋪停下來。
「買包子嗎?咱們鋪子的包子皮薄肉可實惠了!要什麼餡兒的?」
尤玉璣聽著翠玉的聲音,彎了彎唇。她挑開帘子望出去,笑道:「每種餡兒來一屜。」
翠玉一愣,臉上擺出來的假笑立刻變得真切起來。她笑著說:「哎呦喂,看我忙活的,把姐姐身邊的人都沒認出來!」
她指了指卓,笑話自己花了眼。
尤玉璣起身出了小轎,打量著翠玉開的這家包子鋪。說是包子鋪,實在稱不上鋪子,地方著實是太小了,連轉身都難。
「姐姐跟我來!」翠玉將手往身上的圍裙使勁兒蹭了蹭去拉尤玉璣的手,拉著她往裡去。
短短的一條狹窄通道,面是個地方不大的廚房。
翠玉踢了踢背對著她們蹲在灶台旁的林瑩瑩:「起來,起來,看誰來了!」
林瑩瑩『揉』著踢的屁股茫然轉身,看見尤玉璣時,立刻笑起來,甜甜地喚一聲姐姐。
見到林瑩瑩,尤玉璣既驚訝,又不驚訝。
她彎腰,帕子蹭了蹭林瑩瑩臉上沾的一點塵土,笑著柔聲道:「瞧瞧這小臉蛋髒的。」
翠玉睜大了眼睛,驚訝地問:「姐姐,你看見瑩瑩怎麼不驚訝呢?我還為你要嚇得大叫見了鬼呢!」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表情誇張地說:「我都準備好了張開雙臂抱住姐姐安撫你沒有鬼了!」
尤玉璣翠玉這話逗笑了,無奈地搖頭:「我覺得你若賣包子不發家致富,不若去說書,興許更賺。」
翠玉眼珠子轉了轉,竟然真的認真思考起尤玉璣的玩笑話。不過她很快回過神,拉著尤玉璣的袖子問:「姐姐,你什麼時候知道瑩瑩還活著的?我太好奇了,還犯愁怎麼跟你解釋呢!」
「從你把放在我這裡的家全要回去的時候。」
「那麼早?」翠玉驚訝極了。
林瑩瑩彎著眼睛說:「這段時間讓姐姐擔心了。不是有意瞞著姐姐,只是那個時候想著……」
林瑩瑩抿了唇。
尤玉璣笑笑,也不追問,溫柔地說:「人好好的行,其他的都不重要。這個給你。本來是要銷的,不過我一直留著。也不知道你日還不得上,先還給你。」
尤玉璣從袖中取出林瑩瑩的身契,遞給了她。
林瑩瑩望著這張薄薄的紙,一時心中恍然。是這一張薄薄的紙,給她定了身份,讓這世間很事情於她言都成了奢望。
「咱們去外面說話。這裡又小又有油煙。」翠玉道。
外面只擺了兩張小小的方木桌,來買包子的人大拿著包子走,很少有人會坐下來吃。是,這兩張桌子還是一次。
翠玉親自從屜籠里一口味的包子裡挑了一個,滿滿地擺在桌上。然又從廚拿了一壺她自己喝的酒過來。
包子酒,似乎並不是什麼很好的搭配。
可是三個人坐在一起,吃著熱氣騰騰的包子,偶爾喝一口不算味美的廉價酒,卻很歡喜。
翠玉十分自豪:「姐姐,這包子好吃吧?我手藝不錯吧?」
林瑩瑩不樂意了,撒著嬌地甜甜開口:「姐姐她搶功勞,分明里外分工,大部分包子都是我包的我蒸的!」
「包子皮是我弄的好不好啦?」翠玉笑著反駁。
「那也是七三開嘛。」林瑩瑩笑著咬一口包子,湯汁濺出來一滴落在她的臉上。
翠玉哈哈大笑。
尤玉璣微笑著,拿著帕子給她擦了擦。
林瑩瑩沖翠玉扮鬼臉:「還是姐姐對我好,你老笑話我!」
翠玉大大咧咧:「笑話你,反正都笑話你十幾年了哈哈哈……」
三個人談笑了一會兒,忽聽得那邊一陣喧鬧。
「什麼事情?」尤玉璣側首吩咐卓去打聽。
卓並沒有行,笑著答話:「今日放榜,狀元郎騎馬遊街呢!這些人都去看熱鬧了。」
尤玉璣點點頭。
路過的幾個行人停下來買包子,翠玉趕忙去招待。這幾個行人要的包子外面沒有了,翠玉趕忙去裡面拿。
幾個行人議論起來金科狀元郎。
「沒想到今年的狀元郎會是安卿侯。難得啊,那麼金貴的出身還冷下心『性』讀書。嘖,京中這些子哥兒,哪個不是一副紈絝的模。這位安卿侯倒是個出淤泥不染的。」
另一個笑嘻嘻地說:「這有什麼意外的,老安卿侯沒了那麼年,安卿侯府在京中的日子可不好過,沒少在宗族裡受白眼。」
「現在小侯爺得了陛下欽點,往日門可羅雀的江家,恐怕要一日之間熱鬧起來嘍。」
「還是小侯爺有出息,自己掙出來的臉面。」
翠玉從裡面出來,將這幾個客人要的包子遞上去。幾個人一邊議論著金科狀元郎,一邊走遠了。
「瑩瑩?」尤玉璣望向林瑩瑩。
「啊?」林瑩瑩回過神來,「姐姐剛剛說什麼?」
她尷尬地笑笑,解釋:「剛剛走神了,沒聽清……」
「我說你杯中的酒灑出來了。」尤玉璣溫柔道。
「哦哦!」林瑩瑩趕忙將手中的杯子放下來,手忙腳『亂』地去擦桌子上的酒漬。
尤玉璣看了尤玉璣一眼,又移開了視線,望向剛走遠的那幾個人。
不時,狀元郎遊街的車隊過前街。
翠玉選的包子鋪地點地勢高一些,她們不需要往前去湊熱鬧,也遙遙看見遠處過的狀元郎。
江雲澈金花烏紗,一身紅袍坐在高頭大馬之上,氣派非凡。看熱鬧的人群前呼擁,熱鬧喧囂。
林瑩瑩笑笑,收回目光。
真好,他如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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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玉璣回晉南王府之前,去了好幾家商鋪買東西。回到王府時,已天『色』暗下來。
她剛進了屋,耳畔響起司闕喚的一聲「姐姐」。
「怎麼不掌燈呢?」尤玉璣笑笑,提著買回來的箱籠朝小間去。這裡面的東西是給司闕準備的,暫時還不給他。
「姐姐不在,掌了燈也沒有光。」
尤玉璣一怔,繼彎唇,任由司闕從她身抱住她。
司闕順著尤玉璣的手臂,『摸』到她提著的箱子:「這是什麼?」
「送你的禮物,不過日再給你。」
你的,及冠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