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難情與夏涼安騎著馬便進了城,城中此時已很是熱鬧,街邊小吃,路邊攤子,賣吃的,賣玩的,應有盡有,看花了眼,因每日都會有外人進去,所以本地人對他倆此番入城早已見怪不怪,可能有些怪的便是對夏涼安的穿著吧,畢竟女子極少襲黑袍,但是她卻穿出了不一樣的味道。
夏涼安騎著馬緩慢的走著,以免誤傷行人,突然一朵紅色的花掉到了夏涼安的懷裡,就連跟在身後的段難情也看到有什麼東西掉在了她身上,此時便聽到上方傳來一道極富磁性的男性嗓音,吟道。
「日暮斜陽半城西,花盈重樓千樹低,岸芷汀蘭伊人懷,冒問佳人可同戚?」夏涼安捏著手裡的紅色玉蘭花抬頭向上看去,正見一青色衣衫的俊朗男子斜倚樓欄,手中還向下拋著紅色的花瓣,笑看著自己,似是在等著自己的回答。
倆人四目相對,一雙清冷如深潭,一雙溫潤如春水,段難情同樣也看到了那位被眾多女子包圍的恣意風流的俊美男子,以及他倆此刻正彼此相望的樣子。
「潔......」段難情抬手想要制止前面的人,但是為時已晚。
「可。」夏涼安望著他啟口。
對於她的回答,段難情心裡一驚,更讓他驚訝的是,那男人竟然直接從二樓一躍而下,躍到了她的馬背上,緊接著一聲「駕」便揚長而去。
段難情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變故,反應過來立馬策馬去追,但隨後便被圍過來的一群人擋住了。
「好生伺候那位爺——」遠處傳來那俊朗公子的聲音,段難情卻猶如魔音貫耳。
眾人齊呼:「謹遵千殿吩咐!」
段難情這才知道原來那位便是這千城赫赫有名的城主,千殿。
但是儘管如此,敢劫走自己的人就不可饒恕!
段難情怒視著面前的一群人,冷道:「讓開!」
其中一人恭敬道:「侯爺請息怒,千殿不會傷害殿下的,還請侯爺隨我等回城府。」
段難情眉頭一皺,坐在馬背上俯視他,「你方才喚我什麼?」
被他盯著的人抬頭看他一眼復低下,謹慎回答:「侯爺。」
「......」段難情這次反而是疑惑了,嚴肅道:「你們千殿到底是什麼人?」
「這......」那人支支吾吾的到最後也未能說明白。
雖說自己和殿下與平常百姓大有不同,但是身份也不可能就此被拆穿啊,況且這一路走來,自己和她也走的小心翼翼的,竟在此被拆穿,此地必有貓膩,不可貿然行事!
段難情心情複雜的看了一眼倆人遠去的方向,「先回府。」
隨後,段難情便隨著這一眾人回了千殿府。
而夏涼安則被千殿帶到了城外的一座山上,這裡在夕陽的餘暉下更加景色怡人,風景秀麗,從這裡放眼望去一攬山下千城之內的繁榮景象,燈火通明,綺麗闌珊。
二人同乘一匹馬,千殿自身後將她擁在懷中,腦袋擱在她肩頭,隨她一道欣賞著這萬千紅火景象,突然手臂收緊自她耳畔傾吐若幽蘭私語,「尊殿......」
夏涼安雙眸瞬間變紅,又幽幽轉暗,化為墨色。
「可喜?」
夏涼安被他緊擁在懷,無任何反抗,更無任何言語,身後的人似是猜到了她這一反應,不怒反在她耳畔低笑一聲,隨後便下了馬。
千殿立在一側,抬頭望她,晚風習習,撩起他一側的袍角,嘴角含笑向她伸過去一隻手。
夏涼安靜默的凝視著他那隻修長好看的一隻手,將自己猶如蔥白一般的手指遞了過去,借他的力從馬背上下來,站在了他身旁。
夏涼安遠眺著千城之內的美景,而千殿則看著近在咫尺的她,唇角含笑眸波溫柔,其意不言而喻。
千殿看著面前從未將目光放於自己身上的這位,嘴角的笑意變了苦澀,「尊殿果然還是尊殿,無論何時,更無論......何地。」
此話奏效,夏涼安果然轉頭沖他看過來,一雙清冷的眸子直視著他,一如初見時那般清冷,幾十萬年,絲毫未變。
「汝可曉本尊?」
千殿直直的迎著她的目光,「身在三千紅塵外,不惹世間俗世埃,隻身緣寄歸來兮,上古魔袛封為尊。」
夏涼安淡淡的看他最後一眼,與他擦身而過,向山下走去。
「尊殿本就不屬這紅塵俗世,為何偏偏要歷這十世紅塵劫?」千殿緊盯著她決絕的背影,手指緊握成拳,「是因為他嗎?」
「他陪你十世,你便要還他十世......」千殿繼續道:「若有人守你百世呢?」
夏涼安邁出的步子停下,未轉身,眼尾餘光掃過他,開口:「汝,言辭逾矩。」
話音剛落,身影便在眼前消失了。
「尊......」千殿伸手去抓她,卻是空空如也,心也隨之一片空涼,無奈苦笑道:「本殿自知不曉情,不曉你,更不曉自己啊。」
段難情坐在府中房間,雖看似冷靜,但心裡卻焦躁不已,一想到她此刻正和另一男子在郊外賞景,甚至還有些怒火中燒,就連几案上敗火的茶水看著都上火,段難情揉了揉胸口,煩悶的吐出一口氣。
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他深知從何而來,但他卻為自己找了個合理的理由,那便是,她是大商的皇后斷不能與其他男子私會,想到此段難情心中更加煩悶了,他猛一起身向外走去。
外面天色全黑了下來,市集街道上燈火較之前更亮了,行人也越來越多熙熙攘攘,貨架上擺的琳琅滿目,吃的玩的應有盡有,一眼望不到頭。
段難情面無表情的走在道路上,身旁路過的行人一看他這表情都自覺退避三舍,就連傾心於他這張皮相的女子都不敢上前了。
「蜜糖,蜜糖,三文一支,五文兩支......」
段難情被這聲吆喝喚了過去,隨手拿起一支,端在眼前細細看了半天。
小販看他只看不買便問道:「公子來一支嗎?」
段難情卻憶起初次買蜜糖時,自己只買了一支,她硬要自己嘗她嘗過的蜜糖,本該是件開心的事情,但段難情此時憶起卻覺得是如此的苦澀。
「公子您到底要不要買啊?」
段難情丟給他一枚桐貝,此時賣蜜糖的這兒因這冷情俊朗的俏郎君手捏一支蜜糖而吸引來了無數人圍觀,見他買下這蜜糖,更是差點惹了周圍女子的尖叫聲,不曉得哪位女子有幸,垂的他手中這支蜜糖。
段難情卻無心在乎這些,他心中牽掛的那人此時正在......
「啪」蜜糖掉在了地上,段難情怔怔的看著遠處燈火闌珊下那一身黑衣飄揚的女子,一身清冷素艷的站在那裡,靜靜的看著自己這個方向,段難情還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遂用力眨了幾次眼,卻見那身影依舊立在那裡,方才明白真的是她。
段難情心下情不自禁的愉悅起來,從他那張微微帶笑的臉龐便可看出,只見他快步朝那人奔去,什麼也不想便直接擁她入懷,趴在她肩頭低喃,「殿下......」
夏涼安一動不動任他抱著,什麼反應也未曾給,只感受到心臟在劇烈的跳動,這便是喜悅嗎?
段難情抱了她好久才將她放開,引眾多女子嫉妒,尤其是比之夏涼安有過之而無不及者更甚,如此平平一姿色女子竟讓這俊俏郎君展顏一笑,可妒!
段難情此刻才不理會這些,他所在乎之人就在眼前,足矣。
「可要嘗一嘗這千城的蜜糖?」段難情雙手搭在她兩側肩頭,低頭笑看著她,只問她吃的,卻不問她如何與那人吹風賞景的。
夏涼安只是安靜的看著他,一言不發,看著他向自己遞過來的手掌,便將自己的交予了他掌中,由他牽著穿過這層疊的人群,來到一支支蜜糖跟前。
「老闆,來一支蜜糖。」這次是段難情主動開的口。
老闆方還惋惜他花那麼大個貝幣買支蜜糖還掉了,這轉眼便見他滿面溫和的牽著位姑娘來主動買蜜糖,想必是找到了丟失的心上人了,想買蜜糖來哄她。
於是老闆笑呵呵的遞給他兩支蜜糖,「來來來,這兩支是我送與你的,願你與你這心上人吶,甜蜜似這蜜糖,呵呵呵。」
「多謝。」段難情應下他那段話,從他手中只拿走了一支蜜糖,「一支足矣。」
然後將那支蜜糖遞到了夏涼安的嘴邊,夏涼安抬頭看看他,張口將蜜糖含在了口中,段難情則滿意的笑了,從而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些,這一舉動又引得一眾女子羨慕。
紛紛捂著自己的胸口,心疼自己為何遇不到此等上品男人。
「如何?」段難情與她並肩在街上走著,低頭看她仍舊含著那糖。
夏涼安另只手取出蜜糖,段難情以為她會直接遞給自己,卻沒想到她張口說道:「甜。」然後又含入口中。
段難情無奈一笑,「如此便好。」
如此便好,不知是說蜜糖,還是說此刻她的言行舉止,總之對自己來說,都是如此,便好。
倆人一路逛下來,該吃的吃了,該喝的喝了,逛到一處面具攤子前,段難情拿起一隻狐狸面具,與自己那兒的那只有些相像,便扣在了她的臉上,段難情透過面具看向她的眼睛,腦海中突然閃現出那個時常在自己夢中糾纏的女子,一模一樣的眼神,這讓段難情迅速撤掉了她臉上的面具,重新審視著面前的這張臉,他深知這張麵皮後面的容顏是怎樣的,與夢中的女子相差十萬八千里,且夢中之事太過詭異,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於是乎段難情竟不知不覺間抬手慢慢的撫上了這張臉.....
「東辰。」
夏涼安的一聲輕喚,讓他立馬收回心神,微微一笑喚道:「潔兒。」
「桀兒!」遠處同樣傳來一聲呼喚,引眾人紛紛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