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涼安掃給店家一個眼神,「不識。」
「......」段難情無語了一陣,「方才路上剛遇到。」
「好好,那這貝錢小的可就收下了。」然後沖他倆道:「您二位先稍坐,雲吞麵馬上就好。」
二人找了個避一些的桌子坐了下來,段難情悄悄的問她:「油炸糕要不要吃?」
對面就是油炸糕的攤子,油「滋啦滋啦」的炸個不停,一陣陣年糕的香味飄過來,來買的人零星幾個。
「嗯。」夏涼安看著他點下頭。
段難情丟下一句「等我」然後朝對面走去,回來的時候手裡多了包油炸糕,順帶還買了包糖炒栗子,此時雲吞麵也上來了。
連湯帶水的雲吞麵,上面飄著一層油花,還有香菜,一股鮮香的味道直衝而來,使兩人都有些餓了。
興許是侯爺的原因,店家還特意下了碗大份的,有面還有餛飩。
夏涼安舀起一顆餛飩便要往嘴裡放,卻突然被段難情握住了手腕,夏涼安看他,段難情卻頗有些無奈的道:「小心,燙。」
然後就著她的手拿到自己嘴邊吹了吹,又遞到她嘴邊,「來,嘗嘗。」
夏涼安被他握著手腕往嘴裡送去,眼睛卻看著他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如何?」他問。
「甚好。」
呃!段難情一頓,看著她,將自己的手從她手腕處拿開。
夏涼安眼神掃了一眼他的動作,沒做聲,也不知方才的「甚好」二字,是指這混沌,還是指他們二人。
段難情將包好的油炸糕遞給她,正巧夏涼安舀了一個餛飩也朝他遞過來,目光相撞的那一刻......
「咚!」
段難情甚至都聽到了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緩了一下,才見段難情微微一笑道:「給我的?」
夏涼安清冷著一張小臉,又將勺子往他嘴邊送了送,意思很明顯,就是給他的。
段難情忽然憶起上次兩人一起喝粥的時候,就是這樣,本以為不會有下一次,沒想到下一次竟來的這麼突然。
段難情看看她的臉再看看那顆餛飩,最終還是張嘴吃了下去,若自己不說,有誰會知道這就是即將成為大商皇后的異國公主,或者說這就是自己最後的一點貪戀。
「給,嘗嘗這個。」段難情將手中的油炸糕朝她遞去,誰知她竟然直接趴上面咬了一口,這一下差點沒能讓段難情拿住手中的油炸糕,有些詫異的看著她嘴角沾著些油漬的臉,嘴裡不停咀嚼著,這模樣看著就想讓人上去捏一把。
段難情面無表情的拿出一方錦帕,幫她將嘴角的油漬擦掉,然後放在了桌案一角,方便她一會在用,然後將她咬了一口的油炸糕繼續包好,也放到了一邊,開始扒栗子,扒了自己卻不吃,而是放到乾淨的油紙上,一會肯定有人吃。
一邊扒一邊看她吃雲吞麵,她還時不時好心賞自己一個嘗嘗,這種愜意的生活,正是夢寐以求都求不來的。
就連店家看著這不相識的兩人吃東西,都覺得頭皮有些發麻,若這還叫不相識,那相識該是何樣的?
段難情往她嘴裡塞了一顆扒好的栗子,微笑著看她,面無表情的嚼啊嚼,然後咕嚕一聲下肚,甚是可愛。
最後,夏涼安將沒吃完的雲吞麵推到了他面前,段難情看看面再看看她,忍不住笑了起來,試探著問一句:「這是要給我吃?」
夏涼安看看他不說話,只是把碗又往他面前推近了一些,段難情看她這小動作,真想上手揉揉她的腦袋。
想歸想,卻沒真上手去做,倒是將她推過來的那碗面端起來吃了,甚至連湯都喝了,淨了淨嘴,段難情將她方才咬了一口的油炸糕拿給她,「這個還吃不吃?」
剛問完,就看她又是趴上來一口,這次段難情早已有心理準備了,卻又被她接下來的動作激起心裡的一層浪。
只見她一隻小手抓著自己的手腕,將油炸糕往自己嘴邊一送,直接碰到自己的唇邊,見自己不張口,還當著自己的面做了個張嘴的動作,最令人驚訝的是自己竟然還真跟著她張開了嘴,然後油炸糕就被塞到了嘴裡。
「!」段難情簡直不敢相信她竟然當著自己的面做這種教小孩子張口吃飯的動作,一瞬間心都要跳出來了。
「殿......殿下。」段難情咬了一口她咬過的油炸糕,五味雜陳的看著她,以及她那雙黑的發亮,冷的刺骨的眸子。
油炸糕很香很甜,尤其還是被她咬過的,一直能甜到心裡,卻又苦澀到心尖。
段難情見她站了起來,於是也收拾了一下跟著站了起來,一手拿著還剩一半的油炸糕,一手拿著扒好的栗子,走在她身側,往館驛的方向走去。
段難情看不到身後燒了一路的火焰,凡事他倆經過的地方,所見過的人,都被這一團火焰洗禮過,只不過這團小火不會吞噬人的靈魂,而會吞噬人的記憶罷了,對於這段記憶,只有他們兩人記得便好。
對段難情,對夏涼安都好。
二人是悄悄回來的,回來的路上二人便把買的小吃食吃完了,段難情直接將她送回西廂苑,月色朦朧下,段難情看著眼前的身影,真希望這條路能有一輩子那麼長,可以讓自己守在她身邊一輩子。
可是很快西廂苑的門就到了,這也許是最後一次自己陪她出去了,眼看她就要走進苑內,段難情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她,「殿下......」
夏涼安回過頭來看他,月色清冷,而他卻神情微恙,夏涼安看不懂他的樣子,轉而目光落在他那隻抓著自己的大手上,他的手修長漂亮,還很白皙,完全不像只握劍的手,就如同他的人一樣,面如冠玉,丰神俊俏的世家公子郎。
段難情也注意到了不妥,但是卻沒有立馬撒手,而是慢慢的放開了她,躲過了她的眼神,低頭道:「殿下的白狐還在舍妹手中,改日......」
「無事。」
兩個字驚的段難情立馬迎上了她的眸光,對著她微微眯了眯眼睛,她這是何意?狐狸不要啦?
「自會回來。」
「?」狐狸嗎?
「如此便好。」段難情說著朝她鞠躬行禮,「那......臣,恭送殿下。」
夏涼安最後看他一眼,便轉身朝自己的臥房走去,一身紅裝,背上是金線勾繪的一朵巨大的花卉,怒放在她寬大的外袍上,以及用金絲線壓的衣角裙邊,一張不屬凡塵的絕世容顏,額心盛開著一朵同外袍上一樣怒放的花束,只不過是同她衣裳的顏色是一樣的,妖冶的紅色,還有那一雙同樣顏色的眸子,清冷無比,不染纖塵。
段難情默默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看著她紅色的外袍上刺繡的那朵盛開的金色的花,感覺有些熟悉,那花束自己仿佛在哪兒見過,竟一時憶不起來了。
段難情微眯了下眼,想的腦仁疼,最終也沒有憶起來在哪兒見過。
夏涼安進了房間,輕揮衣袖,房門便關上了,緊接著她那一頭如墨般的秀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為了華發,容顏更顯清冷昳麗,下一瞬,人便徹底消失了。
翌日,城中並沒有出現段難情想像中的有關於自己的傳言,這自然是好事,但是另一方面卻也透著些詭異,這詭異就連一向不信鬼邪的段難情心裡也有些異樣了。
就在段難情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齊楠過來找他了。
「屬下見過侯爺。」
「宮裡來人了?」
齊楠上前一步,「屬下正是來給侯爺說此事的?」
「?」段難情眉一挑,看向他。
「眼看就快要到殿下入宮的日子了,這宮裡竟一點動靜都沒有。」齊楠也有些納悶,所以趕緊來告訴段難情。
「侯爺你說陛下是不是......」段難情一抬眼帘向他看過去,齊楠立馬閉上了嘴。
「殿下那邊如何了?」
齊楠低下了頭,「屬下還未曾過去,不過今早碰到了給殿下送早膳的顏襲姑娘了,並無異常之處。」
段難情臉色難看的看了一眼齊楠,心裡早就料到陛下不會重視這異國的公主,但是沒想到會如此的不重視,簡直就當沒這回事一樣,或者就當後宮又多養一個閒人。
「侯爺,那到時就直接將殿下送入皇宮嗎?」齊楠明顯也有些替夏涼安不平,不管怎麼說,她也是自己和兄弟們辛辛苦苦守下來的殿下,而且一路過來,雖沒怎麼說過話,但是這公主的性格,齊楠還是挺喜歡的,至少比這大商的公主要好很多。
齊楠是個粗人,喜歡的就說喜歡,不喜歡的就不待見,不管人長的好與不好。
齊楠這個問題,段難情也想過,若真是這樣,這恐怕是史上最沒身份沒地位的一次皇家嫁娶了。
嘴上說著的日子,眼下就到了。
這天,天還未亮,館驛里就有人早起忙活了,燒熱水的,做喜餅的,熬甜粥的。
夏涼安也是被早早的叫了起來,顏襲和紅凝伺候著她沐浴更衣,梳頭上妝,甚至連一件像樣的嫁衣都沒有,顏襲和紅凝可是為這事叫嚷了好幾天,最後還是夏涼安一句「無礙」,讓倆人消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