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陳入賢嘴裡一絲腥甜,「噗」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直接染紅了面前潔白的花朵同時也暈染了胸前的衣襟。
貼在身邊的段青文見狀驚呼一聲:「姐姐!」緊接著將她扶離了花叢。
接下來,其他千金也跟著「啊」了一聲,驚動了周邊涼亭不少官員及夫人。
陳夫人及陳老爺立馬朝自己女兒快步走去,陳夫人看著女兒嘴角未乾的血漬心疼的直掉眼淚。
「我的玉禾怎麼這麼命苦啊。」陳夫人拉著女兒的手不知道說什麼好。
陳沐之在一旁也是擔心的唉聲嘆氣,好不容易好起來的身子,怎麼又有了變數。
段青文一旁冷靜的幫她處理嘴角的血漬跟衣服上的血漬,段難情也從遠處趕來了,看著自己臉色蒼白的未婚妻,心裡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將拳頭握了再鬆開,鬆開再握住。
「去那邊休息一下吧。」段青文提議,在另一邊攙扶著她,往不遠處的一座小涼亭走去。
遠處的商唯看著所有人都圍著陳入賢,眼底閃過一絲暗沉,手指用力的扯了一片花瓣扔到了地上,隨後也緊張的跟著跑了過去。
太后知道了陳入賢自幼多病,不日前剛有所好轉,此次卻在御花園抱恙,於是特派御醫前去查看。
此時,棲霞殿內。
夏涼安斜倚在手扶上,有人在幫她切脈,是十方,永遠的一身黑袍加暗繡的大蟒。
十方切完脈起身回話:「尊殿目前恢復的尚可,假以時日便可痊癒。」說著手掌攤開幾個小瓷瓶出現在掌心,是血藤丸,「用完這些也就差不多了。」
夏涼安看他一眼,什麼也沒說收下了。
十方那雙琉璃色的豎瞳眨了一下,又道:「尊殿回歸之日冥王殿下已算出,正是下月十六。」
夏涼安聽罷揮了一下手,十方明了:「臣告退。」轉身便不見了。
夏涼安看著手心裡的三個瓷瓶,聽到殿外顏襲的聲音:「殿下。」
夏涼安手心一握,三個瓷瓶瞬間消失,緊接著涼薄的口音道一句:「進。」
「殿下,陛下差人來請您去賞花。」顏襲將小公公的話傳達給她。
「殿下您要去嗎?」顏襲來到夏涼安跟前跪在地上問她。
顏襲以為她會拒絕,畢竟那些千金小姐的容貌哪一個都比的過自家殿下,沒想到夏涼安卻點頭答應了,讓顏襲有些意料之外。
於是,顏襲立馬讓紅凝準備一下,給夏涼安梳洗打扮。
紅凝端著一碟糕點放到夏涼安面前,去端水去了。
顏襲為她梳好髮髻,用一根白玉簪子挽好,經夏涼安同意挑選了一件絳紅色雲緞裙上面同樣用紅色系線繡著一朵朵舍子,襯得夏涼安的皮膚白皙細膩。
顏襲去拿她的面紗,回頭卻發現她早已在紅凝的陪同下出了棲霞殿,顏襲立馬追了上去。
夏涼安剛步入御花園便遭到了所有人的目光,不光是因為她不雅的面目,還有她那身紅色的著裝,在那個時候,黑色和紅色是尊貴的象徵,一般人是不能穿的。
很快所有才子佳人便注意到了她的面容,大圓臉,小眼睛,還有那滿臉妝容都遮不住的斑點,已經不能用丑來形容了,更是慘不忍睹。
她那唯一一點好的地方只能是身材了,高挑勻稱,皮膚還白皙細膩,就連那雙手都比她的臉好看。
礙於她的身份,賞花的年輕人都不敢大聲議論,紛紛用絲娟掩面竊喜,小聲吐露。
「宮內怎會有如此長相的女子?」一名公子率先開了口,周邊立馬有人附和了。
「是啊,簡直不能用丑來形容了,呵呵。」
「是慘不忍睹啊。」一群少爺千金窸窸窣窣的笑著。
「看這穿著,身份估計不簡單。」
「再不簡單,長成這樣也難得盛寵。」
「聽說不是陛下選來的……」
「陛下若能選這樣的,那我也能當皇后娘娘了。」說罷,又是一陣掩面嬉戲。
遠處的段難情一行人也朝這邊看過來,除了段難情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外,其他人臉上都透露著一股難言之色,特別是段青文還皺了皺眉頭,「此女子這面相……難得盛寵啊。」
一旁的商唯不客氣的說道:「啊,這個醜女人本宮見過,是個啞巴。」
「啞巴?」陳入賢吃驚的嘴巴都張大了些。
商唯篤定的點了一下頭,「嗯,是個啞巴,她不說話。」
段難情眼尾輕掃了一眼商唯,心裡像是壓了塊石頭似的,沉重的快要喘不上氣來,但是卻又什麼都不能說。
瞻觀里皇太后看到她就氣不打一處來,進宮這麼久不來請安也就罷了,這還沒封后呢,就穿的這麼貴重,早就聽聞這北夏公主樣貌不雅,今日一見何止不雅,簡直是不忍直視,皇太后氣的白眼一個勁翻,旁邊坐著的貴妃們個個高傲起來了,雖然出身比不上,但是這相貌上贏的不是一點半點。
反觀夏涼安卻對周邊的人言蜚語充耳不聞,細長小眼中一雙幽深的墨色眸子平靜的注視著前方,醜陋的面容上也沒有過多的表情,就像這兒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一樣。
顏襲在旁邊卻有些按耐不住,她有些擔憂的看著夏涼安,手裡還拿著她的面紗,「殿下,您把面紗戴上吧。」
夏涼安看了她一眼,接過她手裡的面紗於手心,突然手心竄出一簇火苗,將手中的面紗化為粉塵,輕風一吹,無影無蹤,這番操作別說在場的其他人就連一直跟在身旁的顏襲與紅凝都震驚了。
段難情知道她會一些巫術,但是在這種場合使用巫術簡直就是惹禍上身,段難情難得的緊張一回,接下來的操作卻直接驚出他一身冷汗。
夏涼安繼續往深處走,前面的才子佳人自動的給她讓道,只見夏涼安伸出一隻玉手,上下翻轉了一下,隨即御花園裡所有盛開的鮮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凋零落敗,緊接著夏涼安手指悠悠向上一挑,百花再次綻放,比之前還要嬌媚,親眼目睹鮮花在眼前盛開的年輕人,剛才還在冷嘲熱諷的議論她,此時都震驚的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
一股清香代替了甜膩的味道,這才是鮮花該有的味道,果然看人不能光看表面。
段青文見識到這一場景,驚訝的覺得自己眼花了,「兄……兄長,方才可都是真的?」
「嗯。」段難情緊握了一下拳頭,鄭重的點頭,連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她居然還有這麼大的本事。
「不!」商唯嘟著嘴,賭氣道:「這一定是假的,是她的妖術迷惑了大家。」商唯氣的都要跳腳了,將自己精心籌備的花海破壞了。
果然長公主一發話,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妖術!」大臣們有人開始質疑了。
「妖女!這絕對是妖女!」
「陛下一定要抓住她!此人定是妖女!」
「陛下!太后!此人一定得除啊!」
「留不得啊!」
「留著此人,大商將後患無窮!」
商敬初還有些沒緩過神來呢,就被大臣們一聲聲的妖女喚回來了,他回頭看了看上座的皇太后,只見皇太后正一臉哀怨的看著他。
「母后……」商敬初也有些為難,這畢竟是北夏的公主,若有差池,勢必戰爭再起。
「哀家多次提醒陛下,陛下卻對哀家充耳不聞,如今可倒好,陛下給大臣們一個交代吧。」皇太后話裡有話,直指商敬初不作為。
此時一旁的貴妃們可不敢造次,上次因為這公主的事,禁足半月有餘,如今只得閉口不言,省得再次惹禍上身。
眼看著夏涼安旁若無人的走入了御花園深處的湖心亭,外面大臣們皆大眼瞪小眼,商敬初為了不破壞今日的百花宴,只能告知眾臣百花宴後再行定奪。
百官雖有怨言,但也不好說什麼,倒是皇太后遂了百官的意說道:「待百花宴後,陛下定要給哀家個交代!」
「兒臣遵命。」商敬初面無表情的答應了。
夏涼安如此的目中無人,百官可是記下了,等宴會結束後,可得好好參她一本。
顏襲也覺得不妥,於是上前小聲提醒夏涼安一句:「殿下,我們不去給皇太后請安嗎?」
顏襲自小跟在夏涼安母后身邊,宮中的規矩她還是知道些的。
「姐姐莫要高了他人,矮了自己。」紅凝看不下去了,「雖說咱們北夏不及大商,可是這大商也不講誠信。」
顏襲,「此話怎講?」
「這次不明顯嗎?」紅凝表情誇張的臉都變形了,「說好的殿下是來做這大商皇后的,你看現在,不光皇后沒坐上,還竟被人嘲諷了,這大商的國君就是言而無信!」
「紅凝!」顏襲呵斥一聲,嚴厲道:「此話可不能亂講,小心隔牆有耳!」
紅凝識趣的立馬閉上了嘴巴,但是眼神還有些憤憤不平。
夏涼安任由兩人爭辯,一心只往湖心亭,到了之後吩咐二人下去。
「喏。」二人應聲起身退出了湖心亭,顏襲在不遠處守著,紅凝則不見了蹤影。
夏涼安靜心坐於亭中央的石凳上,側身,單手於石桌上托著腦袋,輕輕閉上了眼睛,一道微弱的紅色結界在周身凝聚,拼命地吸取著周圍的靈力。
湖心亭這種靈力充沛的好地方還是雲承一次偶然的機會發現的呢,非常適合夏涼安修復元神,回歸在即,雲承得確保夏涼安不能出一點差池。
御花園中,陳入賢在鮮花二次綻放之後,感覺胸口沒有那麼憋悶了,嗓子也不癢了,清新的花香讓她倍感愉悅。
「母君,兒臣感覺身子舒爽多了。」陳入賢笑著對陳夫人說道。
「真的嗎?」陳夫人激動的握著女兒的手,一臉的不可置信。
陳入賢欣喜的點點頭,就連圍在身邊的其他人都為她感到高興。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陳沐之一顆懸著的心也落了下來,但還是讓過來的御醫給看了看,「快再讓御醫瞧瞧。」
御醫搭手一試,也欣慰的點了點頭,「令愛確實身子已無恙。」
「多謝多謝!」陳沐之感激的向御醫道謝。
眾人皆為陳入賢歡喜,唯獨商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著這一切,手底下扭曲的撕扯著自己的裙衫,突然她仿佛想起了什麼,悄悄地走開了。
一盞茶的功夫之後,商唯又回來了,手裡捧著個精緻的木匣子,然後伸手送給了陳入賢,「恭喜入賢姐姐久病初愈,這是本宮的一點心意,還望姐姐不嫌棄。」
陳入賢有些受寵若驚,「長公主這……使不得,使不得。」
「不是什麼貴重之物,姐姐收下便是。」商唯一臉真誠。
段難情也跟著幫腔,「長公主一點心意,不妨就收下吧。」
段青文也跟著一臉高興,替陳入賢高興,能的長公主青睞,不虛此行。
陳入賢看看幾人,屈身道謝:「入賢多謝公主賞賜。」隨後雙手接了過來,在眾人目光下打開,裡面是只精緻的五彩雙飛鳳金步搖,屬實是貴重之物了。
「哇,好漂亮!」段青文第一個發出讚嘆,「長公主這大手筆,真是令人艷羨。」
商唯立馬跑到段青文身邊,扯著她的衣角撒嬌,「青文姐姐莫取笑唯兒了,改日各州縣進貢物件兒時,我也幫青文姐姐留一件。」
「哼,那好吧。」段青文假裝小氣的答應了,然後招呼陳入賢,「姐姐快帶上看看。」
陳入賢取了出來遞給了陳夫人,陳夫人微笑著幫女兒插在了髮髻上,瞬間提高了一個檔次。
就連段難情都跟著多看了兩眼,陳入賢羞紅了臉,拿帕巾捂著,別有一番滋味。
眾人散開,段青文拉著陳入賢再次踏入花海,陳入賢因為頭上的步搖也引人多看了兩眼,同時也有來搭訕的別家千金,能入長公主的眼,是得好好巴結巴結。
段難情獨自一人在御花園裡轉轉,轉著轉著便轉到湖心亭附近來了。
「紅凝見過侯爺。」紅凝恰巧也在附近溜達,看到段難情,立馬笑臉迎了上去。
段難情看到是她,表情也放鬆了下來,淡淡「嗯」了一下,眼神看向遠方。
紅凝起身朝他靠了靠,饒有心思的問道:「侯爺怎得有空到這兒來啦?」
段難情後撤一步,有意避開她,「本侯到處轉轉。」
紅凝眼珠咕嚕一轉,掩嘴一笑,「聽說侯爺要娶親了,那紅凝向侯爺道喜啦。」
段難情聽她說完眉頭一皺,道了句「多謝」然後快速離開了。
夏涼安身邊兩個丫頭,一個顏襲一個紅凝,段難情尤覺得這個紅凝有些不該有的心思。
果然段難情在湖心亭旁邊看到了顏襲,同時顏襲也看到了他,顏襲輕步向他走來見禮,「顏襲見過侯爺。」
段難情沖她一點頭,隨後沒說什麼,只是眼神卻看向了湖心亭中坐著的人,奈何自己卻無法走近她。
顏襲仿佛看出了什麼,忙喚他:「侯爺。」
段難情回過神來,知道自己方才失態了,於是大步走開。
自己這輩子和她也就只能這樣了。
湖心亭中的夏涼安早已撤了結界,慢慢睜開雙眼,輕眨一雙紅眸,額心的舍子開的愈加旺盛紅艷,心口有微微蕩漾的感覺拂過。
段難情在無人的地方,只手捂著自己的胸口,有股溫熱在裡面流淌,這種感覺已經好久沒有出現過了,上次出現的時候還是和她在一起的時候。
等到段難情再次見到陳入賢的時候,她已然換了一身粉色霓裳,這種風格的錦衣宮中只有長公主殿下才有吧,如今穿在她的身上也有了一股小家女子的模樣。
入夜。
夜少卿和狐不歸站在亭外看著湖心亭中潛心修復元神的身影,再看看一旁睡過去的顏襲與紅凝,狐不歸不由自主的伸手想要去觸碰那層紅色的結界。
「是嫌自己活的太順暢嗎?」夜少卿白了他一眼。
狐不歸不安分的手定在了空中,尷尬的朝夜少卿笑了笑,然後將手收了回來。
湖心亭的護主結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