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人既然有事要忙，我等就先行告退了……」
柳儒生說著，拉上知府，悄聲往門外退去，臨走時，還給李景懷裡的女婢使眼色。
若是能色誘上位，他柳家便可就此一飛沖天！
聞言，李景低下頭，滿面柔情的看向女婢，溫聲道：「你家主子要走了，那暗室在何處，帶朕去瞧瞧？」
門外，柳儒生剛要關門，一聽這話立馬衝進屋裡。
「若要看那暗室，還是由我等跟隨，那娘……我那妾室喜怒無常，恐傷了貴人。」
李景冷眼撇著身後兩人，無視他們之間暗中交流的神色，淡淡道：「那就一起吧。」
隨著女婢的指示找到了那間暗室的機關所在。
咔！
一聲脆響過後，牆邊兩米高的博古架緩緩轉動。
不過片刻就露出後面的空間。
李景探頭看去，裡面並不寬敞，僅能放下一張床榻。
角落裡，蹲坐著一個女人，那女人身上穿著粗布衣裳，補丁摞補丁，已經看不出本來的樣子了。
腳踝上拴著手腕粗的鐵鏈，裸露在外的手臂上也滿是淤青和掐痕。
這分明是受過虐待的平民女子！
李景神色一凜，再看柳儒生，目光沉冷了幾分。
「這就是你那妾室？」
柳儒生被他這一眼看的後背驚出一層冷汗，乾笑：「正是……讓陛下見丑了。」
還在撒謊！
李景臉色徹底黑沉下來，冷聲質問：「你身上穿的可是杭南最好的錦緞，你這妾室，卻一身粗布麻衣，還要如此多的補丁！」
「柳儒生，你真當朕是三歲孩童，任你哄騙！？」
話落，李景一指柳儒生身後恨不能龜縮起來的知府，咬牙道：「還有你，身為一縣知府卻不作為，任由這些權貴欺君罔上，愚弄百姓！？」
「朕看你們的腦袋全都不想要了！」
一聽要砍頭，倆人齊齊跪下，直呼冤枉。
柳儒生看向角落低垂頭顱的女子，一臉欲言又止。
「陛下明鑑，草民不是有意欺君，只是這事說出來十分不堪，草民怕髒了陛下的耳朵……」
李景冷眼看著他，不置可否。
一旁的知府瞧不下去，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催促道：「快說吧！」
「她確是草民的妾室，但前些日子與人偷情被草民發現了，草民將她關在此處只想讓她好生反省。」
「卻不想，她以為草民要將她交由官府，竟然鬧自殺！」
「依著本朝律法，小妾若是偷人被送到官府，那是要受車裂之刑的呀！」
「她好歹跟了草民一場，草民哪裡捨得……」
說著，柳儒生還平白擠出兩滴淚來。
「她尋死之後傷了身子，草民怕她再有什麼不測，又不想此事被人知曉，這才將人關進暗室。」
「奈何她進了暗室還不老實，竟然計劃著和那姦夫私奔。」
「草民無奈之下，只能將她用鐵鏈鎖住，日日派人送些吃食，可她還是想不通，昨兒個鬧起了絕食。」
「這才有了今日之事……」
柳儒生說的情真意切。
若是沒有在街邊目睹他欺男霸女的嘴臉，李景都要信了。
只是，眼下他只是懷疑這女子的身份，尚不能坐實。
李景冷眼看他，突然邁步朝著角落的女子走去。
聽得腳步聲，原本安靜的姑娘頓時像瘋了一樣，瘦弱的身子又往角落裡縮了幾寸，口中嗚咽著，聽不出說的是什麼。
這聲音……怎麼有些不對？
李景擰眉，快步上前，一把掐住那姑娘的下巴。
櫻桃小口因為缺水已經乾裂的不成樣子，被李景強捏著，張開了嘴。
一張嘴，卻嚇了李景一跳。
那姑娘口中黑洞洞一片，顯然是沒了舌頭！
此刻，她被迫抬頭，看向李景，渾濁的雙眼頓了頓，隨即生出幾分欣喜來。
「昂……昂……」
李景擰起眉頭，「她這舌頭……」
「尋死的時候自己咬的，」柳儒生長嘆一聲，惋惜道：「若不是草民發現的及時，人早就沒了。」
姑娘似乎有些急，抬起滿是傷痕的手朝李景抓去。
口中的嗚咽聲也更加急切。
「保護陛下！」
李景正要安撫她，身後的知府和柳儒生卻突然衝上來，一把將那姑娘按回角落。
「賤婢，你要發瘋也看看時候，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是當今天子！」
「若是傷了陛下，你十條命也賠不起！」
柳儒生怒喝一聲。
那姑娘一聽見他的聲音，又開始亂喊亂叫。
儼然是一副神志不清的樣子。
李景後退半步，心中暗自思忖，那姑娘好像認得他一般……
莫非……
李景心底有個非常可怕的念頭。
眼前這姑娘，就是他要讓柳儒生交出來的人！
短短兩天，他竟然將好好的人折磨成這副樣子，若真如此，這柳儒生便該死個百八十遍！
那姑娘他沒什麼印象，但裴束調查過劉家，應當是認識的。
思及此，李景不著痕跡的給裴束使了個眼色。
裴束會意，悄聲隱在門後。
「行了，她一個瘋子懂什麼，不必如此苛責。」
李景一擺手，轉身便往外走。
見此，知府趕緊拉著柳儒生追上李景。
臨出門時，附在柳儒生耳邊低聲嘀咕道：「這小皇帝該是個好色的，要想平安無事，就得投其所好！」
得了指點，柳儒生忙不迭的點頭。
三步並作兩步，小跑著趕上李景，笑道：「貴人！」
「貴人留步！」
「您初到此處，又遇上店大欺客的不平事，鄙人理應宴請，為貴人壓壓驚。」
柳儒生笑的滿臉都是討好之色。
李景瞧著，心底冷嗤一聲，面上卻換上了和善笑意。
「你方才說，東興樓不錯，我正想帶著愛妃去見識一番。」
「應該的，」柳儒生十分上道，立即差人去抬轎子，「理應請夫人同去，貴人與我先行一步？」
李景不置可否，只做了個前頭帶路的手勢。
東興樓。
馬車停在酒樓門口，人還沒下車便先聞到了菜香。
店門口更是一副車水馬龍的熱鬧景象，與他出京郊時看見的滿目蒼涼對比格外強烈。
強烈的，李景都覺得有些刺眼。
見他瞧著酒樓門口發愣，柳儒生心中暗自得意。
終究是個久居深宮的傀儡，能見過什麼好東西？
空有三分唬人的氣勢罷了。
一個酒樓，就把他震得說不出話來了。
「貴人，這便是渠縣最有名的酒樓了，您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