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十幾隻腦袋被一根繩子高高吊起，懸在衙門口，一位身負雙劍的少年正靠在府前小憩，開大門的老大爺正縮在街邊不知所措。
「惡徒！」劉縣令一聲大吼，指著少年怒罵：「我定要將你碎屍萬段！」
顫抖的雙腿向眾人展示了真實的一面，更別提縣令語氣還帶著顫音。
劉縣令感覺雙肩一股巨大的力量壓在身上，使他站都站不穩了，手更是抬都抬不起來。
說完兩句話後，他突然感覺人生是那麼短暫，生命也太脆弱了。
於是他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少年愣神中，縣令已經倒下，他走上前探了探劉縣令的鼻息，嗯，還活著。
說來也怪，見過少年的人不少，可今天早上一個認出他的也沒有。
白低下頭，青衫未沾染絲毫血跡，無名劍更不用說了，鋒利地像剛出爐。
過了半晌，劉縣令在眾人的圍觀下睜開眼，看到白正盯著他看。
「少俠！」劉縣令環顧四周，剛剛的惡徒已經消失不見，於是他握住白的手，聲音帶著激動：「那惡徒，是您趕走的？」
少年面無表情，像一個死人。
他指了指自己的臉：「我就是那個惡徒。」
劉縣令登時就又暈了過去。
好在是裝暈的，被少年看出端倪，搖了起來。
「我是來領賞的。」少年言簡意賅。
天吶！劉縣令心中痛呼，在他治下的城池殺人，居然還有臉來官府討賞，他若是年輕個十歲...
看了看少年身後的劍，劉縣令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裝暈吧。
「這不是那畫上的匪徒嗎？」
倘若白知道縣令此時在想什麼，定會對開口的這人投出一個...好吧他不會。
「誒，對呀，你看這個像那個殺了五十多人的張屠。」
「還有這個，聽說是在黃龍寨當軍師的傢伙。」
「嘖嘖，這是被誰一網打盡了？」
眾人不由得看向被圍在中央，卻無一人敢近身的少年。
「英雄！」劉縣令激動地熱淚盈眶，若他是個女子，定會對此人投懷送抱。
遺憾看了看身下三寸，吾輩當為男兒身。
白躲開劉縣令的突然襲擊，不然他的鼻涕泡就粘在身上了。
他指了指張貼在牆上的懸賞，咳嗽一聲：「我能領賞嗎？」
「能能能！」劉縣令爬起身子，一腳踹在縮在一旁的老大爺身上，這傢伙看戲看得快睡著了：「快快開門，耽誤我點卯了。」
打開大門，劉縣令一馬當先走了進去，遲疑了下，對少年說道：「英雄，那十幾枚頭顱可以不帶進來。」
白鄭重其事地將一串頭顱放在一旁的衙役手裡，叮囑他：「不要弄丟。」
那衙役哪見過這場面，十幾枚頭顱停在他手上，讓他覺得毛骨悚然。他此刻只想告個假躺在床上，看看今天是不是在做夢。
話說，那英雄是說不要弄丟對吧？難不成這頭還會長出翅膀飛走不成？
想到這裡，衙役嗯嚀一聲，憋住嘴，不讓自己哭出來。
回到官府，劉縣令帶著少年走進庫房，庫房內蛛絲盤繞，骯髒無比，腳步一踏就能捲起滿屋灰塵，唯有幾隻盒子散落在地上，像是沒人要一樣。
「您的庫房遭賊了？」白掏出劍來。
「不，不是，它本來就這樣。」劉縣令擺擺手，拿起地上的盒子打開，空的，再拿起一個，打開，空的。
幾隻盒子都被打開，劉縣令只攢出三兩半銀子，外加300文和十枚通元。
劉縣令的冷汗流了下來。
「您庫房真遭賊了？」白又掏出劍來。
「不是。」劉縣令慌忙搖頭，眼睛一閉，咬牙將那不足賞金十分之一的錢財遞出：「只是把這些給您，這月的俸祿就發不了了。」
氣氛冷得可怕，劉縣令微抬起左眼皮，卻見少年已經走了，忙追了出去。
「英雄，我們真的只有這點了，再拿就是百姓的賑災糧了啊！」劉縣令跪在堂前，哭著抱住少年的大腿。
少年默了默，咬牙丟了五兩銀子。
早知道不來了。
接過銀子的縣令愣了半晌，連忙抬頭，少年已經走遠了。
「知縣大人，您怎麼了？」縣衙門前圍了一群老百姓，正好奇地張望著。
「無事，無事，剛剛被風沙迷了眼睛。」劉縣令遮住自己通紅的雙目，眼角的淚水卻止也止不住。
「那您可仔細些，我們還有農活要干，先走一步。」百姓們紛紛離去，縣衙里只留下掩面而泣的縣令，和圍在他身邊的衙役。
「大人，朝廷的俸祿何時發放？」一名衙役悄悄開口，他六個月沒發俸祿了。
劉縣令看著手裡的銀子，猶豫片刻，拿了出來：「發，今天就發，每人一兩。」
他拿起五兩銀子，大喊：「拿剪刀來。」
衙役們歡呼雀躍地拿來剪刀，看著縣令將銀子分成五份，再拿刀具將五份均勻分開。
「給，一人一份不要多拿。」
「大人您不要嗎？」接過銀子後，縣丞忍不住發聲。
「不必了。」劉縣令搖搖頭，看向遠處消失不見的身影：「我已經收到了。」
「是什麼？」
「一顆心，我早早拋在腦後的心。」劉縣令摸了摸日漸空癟的口袋：「暫且稱呼它為『俠』吧。」
「您還有縱橫江湖，行俠仗義的念頭呢？」有衙役笑道，接著用剪刀將銀子剪開，交在縣令手上，其餘人也紛紛照做：「不過人總是要吃飯的，俠心可不能當飯吃。」
眾人調笑著一一奉上手中白銀，加起來也有一兩。
接著幾人告退，回到自己位置上。
「誰家少年不言勇，誰家年少無俠志？」
坐在位置上，劉縣令喃喃一聲：「那劍，你自己拔過嗎？」
靠在牆上的少年擦拭著手中劍，看向不遠處的饅頭鋪。
他雖辟穀，但未免除口腹之慾，他還是很想吃飯的。
使勁捏了捏手裡的三兩銀子，他不由得看向天空——掙錢好難。
「師傅！」余遲悄悄靠近，伸出玉指，點在少年肩頭，將兩隻包子推在少年臉上。
早早察覺的白一把抓住余遲的手腕，接過兩隻包子，遲疑道：「你的早飯？」
「是你的早飯。」余遲笑意盈盈，她指著自己的腹部：「我吃過啦，吃了兩隻包子呢。」
「暫且留著吧，午後再吃。」白將包子遞給余遲，露出不由分說的語氣。
「胡人，胡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