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浩浩蕩蕩的一群下人又驚又怕,惶恐不安地看向陳氏狼狽摔倒的身影,誰也不敢上前攙扶。
侯爺平日雖冷淡疏離,但鮮少親自對人下手。
更何況陳氏還是他的繼母,算是他的長輩。
他想踢就踢,直接一腳把陳氏踹飛了出去。
倘若是其他人,恐怕已經命喪當場了。
孟行止輕輕握住溶月的手,面無表情地來到台階上,眸底露出幾分不耐。
「我提醒過你很多次,在侯府安分守己,我可以保證你安度晚年,可你為什麼就是不答應?」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倒在地上的陳氏,眼神宛若結了冰的鋒利刀刃。
輕而易舉地提及陳氏不敢觸碰的傷疤,將陳氏掩蓋下去的偽裝盡數剔除。
然,疼得如同五臟六腑移了位的陳氏還不打算放棄,強忍著痛意,繃著麵皮坐了起來。
隨身伺候她的嬤嬤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孟行止的臉色,見他面上沒有半分不悅,這才鼓足勇氣,把陳氏扶了起來。
陳氏稍微動彈一下,便感覺五臟六腑劇痛難忍,好似被烈火灼燒,疼得難受。
好不容易定下心神,任由嬤嬤攙扶著她。
「止兒,我好歹是你母親,你怎能如此對我。」
陳氏痛心疾首地捂著胸口,雙眼通紅,失望至極地看向孟行止,「我今日前來,只是查出易兒身亡背後有問題,想讓溶月幫忙調查,並非上門鬧事,不曾想,青天白日的,你二人竟在書房中……」
她欲言又止,身形輕顫的模樣更是將戲演到了極致。
眾人分明什麼都沒看到,卻在聽了陳氏這番話後,心中有了其他猜測。
甚至有人不懷好意地看向溶月,眼底那赤裸的惡意讓人心生厭惡。
溶月眉頭輕蹙,不動聲色地挺直脊樑,毫不畏懼呢看向那幾個人。
「夫人口口聲聲說,只是想調查二爺死亡的真相,可我記得,二爺死後,可是太子殿下親自調查的。」
她殷紅的唇瓣勾勒出一抹淺笑,聲音雖輕,卻帶著巨大的威壓:「莫非,夫人還是不相信太子殿下?」
陳氏當即拉長了臉,厲聲呵斥道:「放肆!小小賤婢,竟敢質問本夫人!」
「夫人忘了。」
溶月幽幽開口:「我已經不是長寧侯府的丫鬟,而是自由身了,夫人再一口一個賤婢,我會不高興的。」
她揉捏著手指,青蔥白嫩的指尖被孟行止揉搓了幾下,隱隱有些發燙。
聲音一如既往的綿軟,卻在她抬眸看向陳氏的瞬間,帶來無形的壓力。
陳氏自然沒忘溶月贖身的事,只不過在她心中,一日為奴,終身下賤。
更何況溶月還是孟行止的通房丫鬟。
就算贖身離開侯府,不清不白的身子還能嫁給誰?
最多給孟行止當個賤妾。
妾,終究是奴。
思及此處,陳氏的眼睛裡仍然流露出不屑一顧的高傲和厭惡,「爬了主子的床,還妄想當個清清白白的姑娘,簡直是痴心妄想。」
冷嘲熱諷就像刀子,毫不客氣地扎進溶月的心臟。
千思萬緒,在腦海中翻湧而起。
為了給姐姐報仇,她的確選擇留在孟行止身邊,想要通過孟行止接近孟行易。
後來的每一步,她都在各種風浪的推動下,做出了她自己的選擇。
歸根結底,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選擇。
如今大仇得報,縱然有人冷嘲熱諷又如何?
她能夠為她所做的一切負責,能夠平安地活下去就足夠了。
溶月想到這兒,笑得一派坦蕩,毫不畏懼地對上陳氏的目光,擲地有聲地說道:「我清不清白,夫人說了不算,畢竟我不是二爺,仗著侯府二爺的身份為所欲為,強搶民女都是家常便飯。」
珠玉落地般清脆的聲音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中。
雖說大家心知肚明,但孟行易已死,往事隨風散去,誰也不敢當著陳氏的面觸她的眉頭。
溶月當真膽大包天,竟敢指責已經過世的孟行易。
方才還泰然自若的陳氏立刻變了臉色,向來溫和優雅的她也變得猙獰可怕。
「賤婢,我就知道我兒的死不簡單,你是不是知道什麼,是不是你害了我兒!」
孟行易就是她的軟肋,絕不允許任何人詆毀。
更何況孟行易已經死了。
陳氏越想越氣,張牙舞爪地沖向溶月。
然,孟行止向前跨了一步,面無表情地擋住陳氏的去路,聲音凌厲清冽:「本侯聽說,本侯不在府中時,母親精心照顧祖母,祖母反而病重,甚至連床都起不來了。」
無形的壓力鋪天蓋地地向陳氏涌去。
提到老夫人,心虛的她強裝鎮定地抬起頭,理直氣壯地說道:「母親年紀大了,生病在所難免,你這麼說,是懷疑我對母親做了什麼壞事不成?」
孟行止輕飄飄地睨了她一眼,道:「母親對祖母做了什麼,還要調查後才知道,倒是另一件事,本侯有些證據。」
話音落下,他轉身進了書房,將前不久拿到的帳本扔在陳氏面前。
「自母親掌管侯府中饋以來,本侯從未過問府中花費,可前些日子才發現,府中很多花銷都與別人家的價格截然不同。」
他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面色一寸寸白下去的陳氏,聲音愈發冷厲:「母親,可有什麼要解釋的?」
陳氏雙手顫抖地捧著帳本,萬萬沒想到,本該被銷毀的帳本竟然離奇出現在孟行止手中。
定是陳家出了奸細,將她出賣了。
陳氏恨得咬牙,一口銀牙都快被咬碎了,孟行止也沒有半點妥協和讓步。
「另外,我母親私庫中的東西少了很多,在我離開京城的前一日,又少了一個羊脂玉手鐲。」
孟行止沉穩地看向陳氏,平靜無瀾的眼神反而充斥著威壓。
意圖狡辯幾句的陳氏對上他如此冷漠駭人的眼神時,終究打消了這個念頭。
恐怕孟行止早就知道她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只不過今日才找出來,秋後算帳罷了。
他和太子殿下恩怨未了,如今他先回來一步,應該就是為了解決跟她的恩怨。
思及此處,陳氏看向孟行止的眼神中滿是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