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對九尾向來是有求必應,九尾話音剛落,天狼就不見了。
九尾看著他順手給自己下的定位符,無可奈何地笑了笑。「這傢伙。」
「看來得快點了,沒時間了。」他自顧自地說著。
九尾回到之前就找好地方,這是人間的一處山川之中,人跡罕至,但山清水秀,在這建了個院子,頗有幾分人間的煙火氣息。
他熟練的對周邊加強了封印,隨意的拿了條凳子坐在那,等著該來的人。
幾道殘影掠過,在結界外停頓了幾瞬,進來了。
九尾挑著眉,絲毫沒有地盤被入侵的不悅,他慢條斯理地拿起杯子。
茶杯里的茶被泡的極好,散發出縷縷清香,他一飲而盡。
「九尾,你誅殺天界重臣,下逃人界,屢次傷害天兵天將,你可知罪?」為首的天將慷慨激昂的說著,兩條眉毛都快要豎起來了。
九尾看著他,笑出了聲,「火神,你我間並沒有深仇大恨,不必這麼吹鼻子瞪眼吧,你都快燒起來了,哈哈。」九尾指著他的鼻子和眉毛。
「都要冒火了。」
說罷,又繼續揶揄道:「掌管世間萬火之職,可不要最後引火燒身啊。」
他說的輕巧,火神卻早已怒不可揭。
「放肆,身為罪臣,不知悔改,還、還嬉戲調笑,簡直罪加一等,罪不可恕。」火神被他這麼一說,更是氣的臉紅脖子粗,聲音都在發抖。
「九尾,莫要顧言其他,你可知罪?」水神示意火神退後,自己出了聲。
「誅殺天界重臣?哈哈!是殺了天帝他親戚吧?讓我想想看,讓我想想看,好像是…外甥?」九尾笑得肆意,動作誇張。
眾神都被他的笑晃了眼,雖說都知九尾長居天界顏值榜榜首,可他向來不假辭色,頂著張木頭臉,漸漸的便有了冰山美人的稱號,如今這一笑,真真是百媚生。
口水地吞咽聲讓眾神回過神來,隊伍里那個發出聲音的天兵羞紅了臉。
「放肆,休得無禮,你簡直是不知悔改。」火神怒氣衝天,走到前面。指著九尾的鼻子。
「這幾日不見,火神文學進步頗快呀,妙語連珠,妙語連珠呀。」九尾絲毫沒把火神的憤怒放在眼裡,還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他從凳子上起來,倚在桌子旁,手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
真無趣,一群神仙為了一件不知真假的事,來和他討要所謂的正義。
「一起上吧。」九尾好像突然失了興致,眼神也冷了下來。
「動手前用腦子想一想,打不打得過?」他又補了句。
「你殺害同僚,我們是替天行道,就算身死,也是為正義而戰,死得其所,為維護天界之法,為眾生而死。」火神的鬍子一抖一抖,神色激動。
「替天行道?哪個天?天帝嗎?那倒是,他老人家不出面,讓你們來送死。」九尾自顧自地說著。
「天狐大限將至,無法突破,想讓我給他外甥續命,你說哪有這麼好的事。」
這話一出,眾神一片譁然,雖說九尾性子冷,但為天界做出的貢獻眾神有目共睹,對於此次事件存疑的人不在少數。
「一派胡言,明明是你急功近利,走歪門邪道,想著吞噬天狐的功力,我問你,天狐不是被你吞噬了嗎?」火神氣急敗壞,手指都差點懟在九尾臉上了。
九尾微微皺眉,不動聲色的躲過,一邊像是思考的模樣,「不錯,。」
送上門來的大補之物,豈有不接之理?
火神一聽,剛準備開口,就被隊伍里的一個天兵打斷了。
「他定是在拖延時間,天狐強大不好吸收,此時正是他的虛弱之時,我們定有一戰之力。」
這天兵話音剛落,火神便像幡然醒悟一般,揮著一條火龍向九尾攻去。
這火龍必不是隨意一招,想必是已經蓄力已久,帶著陣陣熱浪,火龍一出,溫度驟然升高,儘管只是一些余浪,實力稍弱一些的天兵依然有抵擋不住之勢。
九尾眼睛稍眯,隨手一揮,火龍便消散在漫天的塵埃里,連本命武器都未曾祭出。
九尾輕輕鬆鬆的模樣讓眾神的臉色都難看了幾分,眾神沒有再發動攻擊,似乎都被震懾住了。
九尾沒有管眾神如何想,他又是一揮,把天兵都送出了結界。
「沒必要讓他們陪著你們來送死。「他笑著,祭出了本命劍器——純鈞,」速戰速決!「
眾神看見純鈞都變了臉色,紛紛祭出了自己的本命武器,身體緊繃著。
即便是純鈞已經許久未出鞘,眾神也清楚的記得當年魔界衝過天塹之時,純鈞一劍破萬魔的場景。
當年的慘狀還依稀在眼前,看著純鈞劍出鞘,仿佛還能聽到萬魔的嘶吼。
「讓我來看看到底有幾人能受得住純鈞一劍。」九尾的眉心間顯現出鮮紅的紋路,是九條狐狸尾巴的形狀。
純鈞一劍,天地變色,雷霆萬鈞,帶著排山倒海之勢劈向眾神,所過之處,無一人站立,儘是無一人能敵純鈞一劍。
這一劍還是九尾留了幾分情面的,若是使出全力,怕是無一人能回天界復命。
他們聽命辦事,九尾不想趕盡殺絕。
水神趴在地上,一口鮮血吐出,她的靈力被衝散,怕是連肋骨都斷了好幾根,她咬著牙吞下早已備好的丹藥,靈力順著喉嚨充滿著胸腔,情況立馬好了許多,她和火神交換眼神,通知其餘三神,站到了自己的位置。
若不是實在毫無勝算,他們也不想用這種要付出極大代價的法子。
一個五行殺陣立馬顯現,以五行之神為點,引天道之力,對有殺孽之人降下罪責。
若是以前,以五行之神所引下的天道之力對於九尾來說不值一提,可問題就出在天狐身上。
顧名思義,天狐是承受天道福澤之神,顧以天字為首,是福瑞之獸,九尾斬殺天狐,便是將天道賜予天狐的福澤斬斷,所以,九尾處在陣眼,天道之力便不是五行之神引下的這些了,還承載著天道的怒火,不論緣由,只論結果。
九尾處在陣中,看著地上繁雜的符文,又看著天上積聚的雷雲,那是連他都能感覺到令人膽戰心驚的力量,今天,怕是要栽在這裡了,他苦笑著。
五行殺陣讓天狐的力量似乎得到了提升,他在九尾體內橫衝直撞,「噗!」九尾吐出了鮮血,他不甚在意的抹去。
「還好那小子讓我給支開了。」他暗自慶幸。
蓬萊的無名島
雖為神詆,但九尾不愛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倒是在蓬萊隨意尋了一處孤島住下了,他又甚是不愛起一些過於繁雜的名字,便將這島喚作無名。
天狼這次來便是來替九尾取東西的。
九尾未有說明是何物,天狼便將所見之物全都裝進乾坤袋裡。
突然,一片刀片飛來,他側身躲過,轉過頭,就看到了六將猾裹。
「我以為是誰來兄長這偷東西。」猾裹解釋著。
「你一直守在這?」天狼挑著眉問到,似是有些不解。
猾裹又回到原來的地方守著,「嗯,兄長是被冤枉的,我等他回來。」
「他不會回來了。」天狼沒有做過多的解釋。
「他會回來的,他不會丟下我們。」猾裹固執地說。
「就像小時候一樣,不管小熊走丟在了哪裡,兄長都會把小熊找回來。」
他背對著天狼,看上去有些無助。
「可是現在,是小熊找不到兄長了。」他眼角微濕,喃喃自語。
天狼看著猾裹的樣子,不知是想起了些什麼,他眉眼微彎,輕聲說道:」我知道他在哪。「
猾裹有一瞬的愣神,沒有問緣由,便急忙說道:「他在哪,帶我去。「
天狼沒明說,只是調侃道:「怎麼?你也叛逃?」
猾裹似是沒想到他這麼說,他摸著彎刀上的掛飾,抬起頭來,「那又怎樣?「
若不是要守著兄長的物什,他早就離開了。
天狼聽後一笑,「得。「
他從壁沿處起來,隨手拍了拍,「帶你去。「
兩人相視一笑,彼此都讀懂了對方眼裡的意思。
兄長在哪,他們就在哪。
這一刻他們好像對未來都充滿著希望,好像又可以回到之前伴在兄長左右的日子。
可他們沒想到去到那裡時會是這樣慘烈的畫面,結界外是不明情況的天兵,可結界內確實這麼令人目眥欲裂的畫面。
九尾跪倒在地,血像一隻又一隻的巨獸,迫不及待地從他口中跑出,他眉頭輕皺,隨意的擦著血跡,白袍上也早就血跡斑斑,像一朵又一朵開在幽冥河畔的召喚之花預示著神之墮落。
「哥!「
「兄長!「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他們飛奔而去,卻被一堵透明的牆擋住。
這個陣法,天狼在九尾的藏書閣里看到過,這個陣有一個十分正派的名字—天罰五行陣。
但其實就是個五行殺陣,引天道之力將神誅殺,不就和降下天罰無異?
要引天道之力懲罰有罪之人,組陣之人要付出的代價極大,天狼沒功夫想天帝是如何讓五行之神將此陣用在神的身上的。
這個陣沒有破解之法,只有處於針眼的「待罪之人」魂飛魄散,此陣便會自行消散。
天狼和滑裹怎會坐視不管,即便是和天道,他們也要爭上一爭。
「啊!「天狼面色狠戾,雷電之力在他手掌積聚,頓時結界之外千里之內的天地變色,電閃雷鳴。
「引雷!這不可能!」水神看著那漫天紫色,大驚失色。
天狼一口鮮血噴出,卻還是固執的繼續吸引著千里之外的雷電之力。
猾裹的彎刀疾如風,一刀便足矣劈山隔海,卻只在這透明的牆上短暫的留下些許白痕。
「夠了,天狼,我們還要從他們手上搶人。」猾裹沒有再繼續這無用之功,他把手附上彎刀,慢慢滑過。
「滴答!」一滴血落在了地上,一株小草動了動,吸收了這滴神血,血祭後的彎刀頓時變了顏色,猾裹眼裡閃過一抹猩紅,接著彎刀變成了兩把,猾裹把它們扣在一起,彎刀滋滋作響,閃過陣陣火光,他與天狼對視一眼,同時行動。
一個飛鏢和一團紫光向結界飛去,同時命中結界的一點。
「嘭!」巨大的聲響從那一處傳來,整條山脈都被夷為平地,神仙們早早地躲在了雲里,看著這兩招的威力,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結界的地面被炸毀,變成了透明質的,很顯然,結界還在。但他們瞄準的那一點的結界已經出現了裂痕,天狼和猾裹看到了希望,彼此都拼盡全力準備最後一擊。
天道似乎感召到了什麼,九尾的天雷劫提前降臨了,可很顯然,九尾絲毫沒有應對之力,他的體內未消化完的天狐之力還在作祟,氣血翻湧之下,一口血又噴涌而出。
一道雷向九尾劈來,結界內電閃雷鳴,閃爍的雷光和突如其來的雲層擾亂了視線,什麼也看不見。
天狼從未如此絕望過,他一直努力修煉,希望有天能和哥哥並肩,可從未想過意外來得如此之快,在哥哥所面對的事情上,他明顯還不夠資格保護他。
一滴淚從他的面頰划過,他用力抹掉,繼續集聚雷雲向結界轟去,他死死盯著結界,企圖從那白茫茫的一片中找到些什麼。
可,什麼也沒有。
「怎麼會呢?這不可能!」他不斷地攻向結界,雷電之力瘋狂的朝著結界輸送,鮮血從他嘴裡不斷流出,他絲毫不在意,他的眼裡開始有黑氣顯現,這是走火入魔的徵兆。
終於,在雲霧消失的結界的最後一處,他看見了他哥的身影,黑氣開始慢慢從他眼裡褪去,理智開始回歸。
「哥!」他跪倒在結界外,大聲喊道。
九尾聽到熟悉的聲音慢慢從混沌中清醒,他抬頭就對上了結界外天狼的臉。
他們隔得是那樣近,又是那樣遠。
清晰到可以看見彼此臉上的細小的絨毛,可卻碰不到彼此,哪怕是一片衣角。
「哥。」天狼哽咽著,把手搭在結界上,「都怪我沒用,若是我再強一點,再強一點,便不會這樣了。「
「沒事的,不怪你,小狼已經做得很好了。」九尾望著天狼,目光溫柔而繾倦。
「兄長!」猾裹也過來了,他眼眶泛紅,眼窩深陷。
「小熊也來啦!」九尾艱難的撐起身子,勉強的笑著。
「轟隆!」結界之內,天雷滾滾。
「我們再試試。」天狼對著猾裹說道。
九尾看著他們,臉色蒼白,明顯是強弩之弓,他朝
他們搖著頭,示意他們不要去,天狼看著九尾,眼神堅定。
「再來!」
從天上引雷電之力除了天狼六界從未有人做到過,這就是水神為何如此震驚的原因,可即便是天狼引天雷也要付出極大的代價,他必須承受來自天道的怒火和反噬。
「讓我來!」看著天上重新集聚的雷雲,天狼眼裡划過一絲決絕。
遠處的五行之神不可思議的看著這一幕,「控雷?這不可能!他一定是瘋了!」
沒有人相信有人能轉移陣法之中的雷劫,可天狼的確做到了,那集聚的雷雲轉移到了他的上方,他跪倒在地,看著終於轉移的雷雲,緩了一口氣,他抹掉嘴邊的血,卻發現他的七竅中全都有血流出,的確,他現在還沒達到能做這些事的能力,強行調動的結果必然是元氣大傷,若再加上這雷劫,他恐怕就要灰飛煙滅了。
從被哥哥收養的那一刻起,他就決定以後一定要站在哥哥身前保護好他,可小狼還沒有渡過他的成年雷劫,沒有保護哥哥的能力。
天狼是一個非常奇特的物種,和天狐一樣承受天道的福澤,上天的庇佑,但他們又是不同的,天狐從出生開始就十分強大,十分容易養大,成年之前他們的修為可謂一日千里,絲毫沒有阻礙,可成年之後,每過一千年就會有一次雷劫,一次比一次兇險。
若不是那隻天狐惰於修煉無法度過這雷劫,他也不會願意鋌而走險把主意打到九尾身上來。
九尾狐,六界大補之物,傳說中通過秘法取出九尾之印便可以起死回生,凝魂聚魄,更是可以從此以後晉升再無瓶頸。
曾經的九尾一族令六界瘋狂,被大肆屠殺,短短十幾年,九尾族人便寥寥無幾了,最後九尾族長以身殉道把所有殺戮過九尾一族的人都施以禁術,被施以禁術的六界中人,不論種族全都慘死,留下詛咒禍及祖孫,沒有人能夠活過成年。
歲歲年年,年年歲歲,世間早已沒有了當年做過此事的後代,九尾族長以慘烈地代價告誡六界中人,誰也別想再打九尾狐的主意,可九尾一族的榮光也一去不復返了。奪取九尾之印的秘法也就此失傳。
天狼與天狐正好相反,天狼幼時脆弱非常,稍有不慎便可至灰飛煙滅,由於養育成本過高,天狼一族只會在其子女里選擇一位他們認為最強大的進行餵養,其餘的便會被丟進藏林里自生自滅,九尾就是在那撿到小狼的。由於這種殘忍的法則,天狼一族的人數十分稀少,卻也十分強大。
天狼一族最兇險的雷劫就在成年之時,過了這個雷劫天狼的修煉速度就和天狐成年之前一樣一日千里。
可能夠成年的天狼太少了,天狼的成年雷劫很特殊,它是不能由他人替代的,必須要實打實的經過九九八十一道雷劫的淬鍊天狼才會發生一個質的轉變。
就目前所知的天狼一族除了四將之外,就只有兩位已經成年的天狼和一隻還未成年的天狼了。
本來小狼想要渡過成年的雷劫就有些難度,更何況他現在還強行使用禁術轉移雷雲,這次的雷劫來勢洶洶,比天狼一族成年時的雷劫有過之而無不及,天狼連成年雷劫的都可能抗不過更何況這個。
天狼自己明白,九尾自然也明白。
九尾看著猾裹傷痕累累的手,眼裡閃過一絲心疼,猾裹的大招是要靠血祭的,他又急沒掌握好分寸,手上的劃痕深深淺淺,有些甚至能看到骨頭。
可他卻連施個治療術的時間都沒給自己,還有那個蠢萌的小狼,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把雷劫轉移到自己身上,九尾又感動又著急,這些年來天狼修煉有多努力只有他知道,若沒有天狼自己的努力,就算九尾再悉心教導他也不可能能到四將的位置,可他畢竟還沒成年,基礎尚未穩固,怎麼可能接的下這九十九道天雷。
九十九道天雷的特色之處在於第九十九道天雷之力是其餘九十八道之和,許多人好不容易熬到第九十八道天雷,卻最終還是被第九十九道打的魂飛魄散了。
九尾的心都在顫,他捧在心尖上的小狼現在在外面給他擋天雷,可他卻在裡面什麼也做不了,他緩慢的調整著呼吸,醞釀好最後一招。
終於,在第九十八道雷劫都落到天狼身上之後,困住九尾的結界終於碎了,九尾來不及和猾裹說什麼,只是把手放在小熊的手上治療了他手上的傷痕,便朝著天狼飛去。
九尾把奄奄一息的天狼緊緊地抱在懷裡,天狼睜開眼,似乎明白了九尾的意圖,他掙紮起來,「不要。」
九尾和天狼都滿身是血,十分狼狽,時光似乎又回到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還在東躲西藏的九尾抱起了被丟在草叢裡被小獸咬的滿身是血的小狼,他們居無定所,四處逃竄,可九尾卻把所有賺來的靈石全都給天狼換了大補的靈藥,所以他們在投靠仙界之前一直很窮,卻也很快樂。
天狼拼命反抗,望著九尾的眼神充滿絕望,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好像知道哥哥想做什麼。
九尾安慰的摸了摸天狼的頭,第九十九道雷劫還在集聚,光是看著,就不像是能夠扛過去的樣子。
「文文,乖乖的,閉上眼睛。」九尾交了天狼的乳名。
天狼想說些什麼,卻啞了聲,眼眶泛紅滿帶著絕望卻乖乖的閉了眼睛。
「你叫什麼名啊?」九尾把剛撿到的小狼治好,帶到了安全的地方,他們說了第一句話。
「文、文。」四五歲的奶糰子眼睛濕漉漉的望著九尾。
「哥、哥。」奶糰子磕磕絆絆的說著。
「哎?叫我嘛?真可愛哎!」九尾忍不住挼了挼小狼的頭髮。
「文、文、會、一直、聽話的。」小狼還在努力地表達,眼睛眨巴眨巴的。
「那、文文,乖乖的,閉上眼睛。」九尾笑著說,小狼也乖乖的把眼睛閉著。
良久。
「可以睜開啦!」九尾興奮地說,「看,小狼,這是我們的家。」
雖然九尾知道他的乳名,可卻極少這樣叫他,那是第一次,而這,是第二次。
他沒有辦法不聽哥哥的話。
他怎麼可能會不聽哥哥的話。
天狼閉著眼睛,回憶毫無徵兆的蹦了出來,眼淚也是,
九尾看著眼眶泛紅,從眼角不停划過淚水的天狼,眼裡划過不舍,卻依然決絕的把刀插進心臟,用隨手變出的杯子接住這心頭血。
「來,文文,張嘴。」九尾溫柔的說。
天狼嘴角顫了顫,卻還是順從的張開了嘴,血腥味從嘴裡漫開,他努力吞咽,卻還是沒忍住嗚咽聲·。
「別哭啊。」九尾睫毛微顫,極力的忍住情緒。
杯子空了,九尾也基本上是強弩之弓了,他把額頭貼在天狼的額頭上,然後像是念了什麼,天狼只感覺額上一熱,像是有什麼印在了他的眉心裡。
隨著最後一道雷劫落下,溫熱的血噴在了地上,天狼猛地睜開了眼,他死死拽住九尾,像是這樣九尾就不會消散一般。
九尾看著自己越來越透明的身體,有些釋然的一笑。
「小狼,哥哥會一直陪著你,不管以什麼形式。」
「小熊也是,不要自責哦,這個雷劫本就是對我,你也替不了。」
「別傷心。」
他們不忍心打斷九尾說話,儘管都已經泣不成聲,卻還是死死地盯著九尾,像是要把他的樣子刻在腦子裡。
最後,九尾的身體散成無數的碎片,消失在了陽光之下。
一百年後。
「接下來呢?他們怎麼樣了?」一位客官追問道。
「就是啊,說書怎能沒個結局呢,這不厚道啊!」
下面又傳來了幾十個起鬨聲,說書先生沒辦法,只能帶著笑賠罪,「這故事到這就結局了,若說後事…」
「快說快說,這個故事都分了好幾次說了,怎麼還吊人胃口!」
「好好好,說完說完,這大戰之後,四將天狼和六將猾裹毫髮無損的從結界中出來,眾仙大驚,可惜結界裡出來的兩人對此閉口不提,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便成了迷,只是在此之後七將全都叛出了仙界,下落不明,天界元氣大傷,休養生息數年都不曾再培養出這七位大將,自此在六界式微。」
「這結界之外的人都不知當天發生了什麼,你又是如何得知?你這不是騙我們嗎?」
聽到這話,說書先生笑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各位客官來我這聽書就圖一樂,有何必這麼計較真與假呢?」
「無趣無趣,走了走了。」來的客官看說書的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便都一鬨而散,只留那角落的小桌上還有位獨酌的客人。
月上梢頭。
「客官,我們這已經打烊了。」小二有些害怕的看著那一襲黑衣,戴著斗笠的客人,戰戰巍巍的說著。
良久,那人像是回過神來了一般,把碎銀放在了桌上,「多有打擾。」起身走了。
天狼從店裡出來,外面白茫茫一片。
下雪了,街上漆黑一片,只有打更人在街上走著,縮在大衣里,呼吸出陣陣寒氣。放眼望去,燈火璀璨之處只在那河邊。
遊歷人間百年,天狼自然知曉那河上的花船是做什麼生意的,「哥哥的魂魄大抵是不會去那處。」他沒有再朝那邊看,就近找了家旅店。
自從那日大戰後,九尾魂飛魄散,天狼自此一蹶不振,若不是哥哥定想讓他活下去,他怕早已在天庭中引丹自爆了。
「客官,可要熱水沐浴?」門外的小二小聲詢問著。
門內沒有聲音,小二莫名想起這位客人進來住店的場景,一身黑衣帶著風雪和肅殺之氣而來,不曾言語,只把銀子放在案上,看起來神秘而危險。
回過神來,小二才驚覺已在門口站了許久,房內沒有人聲,可卻有些窸窸窣窣的怪異之聲,他打著寒戰,慌慌張張準備下樓,門卻忽然開了一縫,一個光點從縫裡出來。
像是被吸引了一般,他朝著門口看去。
房間裡,一襲黑衣的戴著斗笠的男人早已把斗笠摘下,穿著裡衣,隨意跨坐在床榻邊,手上拿著一盞奇異的燈,那燈的樣式十分怪異,像是多種文化雜糅而成的,從外觀看像是一盞三彩罩子燈的樣式,可卻又有個淡金色精緻的提手,罩子燈內有幾個光點在裡面游離著,燭心底座卻又是蓮花瓣,燭心燃起的光的顏色與光點大有不同,看起來頗有幾分領人眼花繚亂、目眩神迷之感。
這燈似有古怪,讓人移不開目光,小二的眼神逐漸呆滯空洞,像被吸了魂一般。
忽而一陣吸力,光點被吸回了屋內,他也因此被吸著撞到了門上。
門被撞開了,小二跌倒在地,這倒讓他清醒了不少,意識到當前的處境,他渾身發抖,低著頭,不敢抬起。「我什麼都沒看到,別殺我,別殺我。」
天狼把光點收回聚魂燈里,聽著他說的話皺起眉,他有這麼可怕嗎?
「你看到了什麼?」天狼把聚魂燈收著,淡淡的說了一句。
這話輕輕地,語氣還算溫和,但似乎沒什麼用,小二還匍匐在地,只是抖得更為厲害,「我什麼也沒看到,我什麼也沒看到…」
像是被嚇破了膽,來來回回,就這麼一句。
天狼沒再繼續問下去,消了他的記憶罷,今日實屬意外。他本是局外人,沒必要再把更多的人牽扯進來。
由於昨日的意外,天狼不準備在此地多待,第二日清晨他便打算離開。
街上,大大小小的店鋪早已開張,街邊的攤販也早已把貨物擺好,天狼站在街頭,這裡沒有令他熟悉的味道,他該去別處尋了。
一百年,太久了,他已經等不得了。
「老天爺呀,我的命怎麼這樣苦呀,我家男人拿著吃飯錢去花船里聽曲呀,我們娘倆怎麼辦喲!」街邊突然傳來騷動,就在天狼不遠處,一個粗布麻衣的女人帶著一個小女孩在街邊哭喊著。
「啪!」一聲響亮的耳光把女人扇到了天狼腳邊。
「娘!」小女孩哭喊著爬過來。
天狼剛準備把二人扶起,一隻手的速度比他更快。
這手骨節分明,白皙清瘦,關節處稍大,卻依然不失美感,天狼看著這手,眼皮一跳。
好熟悉的感覺。
他猛然抬頭,期待看到那張令他魂牽夢縈的臉。
那男子戴著面紗,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外,即便如此,也難以掩飾他的萬種風情。
街邊賣包子的王二與這男子對視一眼後,憨厚的臉上露出了些許痴傻的神情,口水也從他略顯烏黑的嘴角流出,嘴裡還喃喃自語:「仙人!仙人!」
一旁買首飾的徐寡婦看著王二那副模樣嫌惡得很,看著那男子的眼神仿佛在看什麼髒物一般,「呸,上不得台面的下三濫的東西,盡知道些狐媚子手段。」
一雙和九尾有七分像的眼睛,一個矛盾體。
他將小女孩從地上扶起,讓一旁的小廝給了些銀子交於那婦人。
「下次不許他來了。」淡淡的一句讓扇耳光的男人愣住了,他看向那男子的眼神是狂熱的愛戀,帶著些令人作嘔露骨的眼神。
「公子,」男人向這邊撲來,卻被幾名壯漢架走,婦人拿著銀子慌張的帶著小女孩走了,一場鬧劇草草收尾。
男子漠然的看著被架走的男人一眼,隨即把目光轉向天狼,「公子,可看夠了?」
天狼收回目光,無視男子一言不發的走了。
是夜,天狼隱匿身形,來到了定位符所在的樓閣頂部,這是今日貼在那男子身上的。
透過窗間縫隙,樓閣內衣著華麗的男女左擁右抱,顯然是來此處尋歡作樂的,大堂里,男男女女放浪形骸,衣不蔽體,一片淫靡渾濁的景象。
天狼緊皺眉頭,這裡的氣息太過渾濁,縱使天狼嗅覺靈敏,在此處分辨氣息卻也需要許久,這是一個極亂之處,卻同時也很好掩蓋氣息。
今日所見與九尾有幾分相似的男子在高台上彈著琵琶,一邊配合著唱著小調,聲音婉轉魅惑·,說不出的怪異之感。
取下面紗的男子看上去與九尾便只有五分相似了,偶爾有男子向他伸出手來邀他一同飲酒,他便轉過身去。
他似乎極力的表現出清冷之感,卻總在不自覺之中露出媚態和高高在上的不屑之感,仔細看來,氣質與九尾有雲泥之別。
天狼在暗中看著,眼裡帶著些淡淡的不悅,似是對那人模仿他哥的不滿。
他冷嗤一聲,「東施效顰。」
「懿兒,懿兒,」老鴇在台下輕聲喚他,朝他招了手。
懿詞順從的停下彈奏,把琵琶交給小廝,無視眾人不滿的叫喊聲,走下台來。
「攝政王來了,在房裡等著呢,快去。」老鴇催促著。
「好。」懿詞低下頭,朝樓上走去。
到這時天狼才發現,他似乎是描了眉,畫了眼線,塗了口脂的,只是並不濃。
懿詞走起來搖曳多姿,纖腰翹臀,似是更像女子一些。
天狼看著他頂著一副和哥哥五分像的樣貌如此矯揉造作便一陣惡寒,強忍住直接動手的衝動繼續觀察著。
神仙的樣貌是妖幻化不出的,能做到如此之像,特別是眼睛,除非他身體裡有神仙留下來的物什。
又或者說,他拿了不屬於他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