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蘭還想耍無賴,看到沈幼宜的動作,莫名的後脊背一陣發涼。
仿佛有一種被黑白無常盯上的感覺。
她頓時慫了,縮著脖子,抱著石頭就坐回了牛車上,聲音訕訕的:「算了就算了,我、我懶得跟你計較。」
沈幼宜的婆婆楊老太潑辣得很,家中幾個兒子,她又最喜歡老三,連帶著三兒媳張蘭也囂張跋扈,在村里威風慣了。
這還是大家頭一次看到張蘭吃癟,一個個心裡別提多舒心了。
麻婆子見狀,也不由得多看了沈幼宜兩眼。
再看那瘦不拉幾的宋玉安,心中欣慰,看來宋老三家買回來的媳婦也不是那麼壞,還知道護著孩子。
牛車上安靜下來。
宋玉安看著重新坐回來的毒婦,心中湧上一股奇怪的感覺。
她剛剛……是在幫自己出氣嗎?
聯想到毒婦這兩天的反常,雖然她還是很令人憎惡,可是這幾頓飯,都讓他們吃的飽飽的,還有肉、有雞蛋吃。
難道她真的變好了?
宋玉安心中不解,一路帶著困惑,小臉都是緊繃的,像是個皺巴巴的灰包子。
一路上張蘭都不敢再招惹沈幼宜,一到鎮上,就匆忙離開了。
沈幼宜向牛大爺打聽了返程回村的時間,就帶著宋玉安前往鎮上採購。
原主以前揮霍宋聿珩的銀子時,來過很多次鎮上,沈幼宜循著記憶,也沒有兩眼一抹黑。
生活物資最重要的就是糧食,沈幼宜沒有猶豫,直接帶著宋玉安率先去了米糧鋪。
「掌柜的,這米怎麼賣?」
掌柜看了一眼母子倆的著裝,沈幼宜來了以後,也沒給三個崽崽洗澡,宋玉安此時身上髒兮兮的,身上的衣服也滿是破洞,看起來和乞丐沒什麼兩樣。
沈幼宜身上好點兒,但也是穿著粗布衣裳。
掌柜隨口就道:「糙米十五文一斤,還有去年的陳米,十二文一斤。」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對於這些地里刨食的泥腿子來說,能夠捨得買陳米就不錯了。
跟在身後的宋玉安心中驚訝。
毒婦竟然要來買米?
他忍不住舔了舔唇,要是毒婦一直這麼好下去,他以後豈不是日日都能吃上陳米了?
以前他都不屑看一眼的東西,此刻卻顯得彌足珍貴。
哪知沈幼宜看都不看一眼,「不要這些,要精米。」
家裡不是傷患就是病秧子,吃這些糙米陳米那能把身子養好。
沈幼宜上輩子什麼沒吃過,過期、腐爛的食物,老鼠蟲子,甚至還跟狗搶食,只要能填飽肚子不餓死,她什麼都能吃得下。
現在有條件了,當然是往好的吃!
「精米二十文一斤,你確定要?」掌柜有些狐疑,這婦人看起來年紀輕輕,莫非是要買霸王米?
沈幼宜沒有廢話,直接掏出銀子,在手上掂了掂,「給我來三十斤精米。」
看到銀子,掌柜立即眉開眼笑,當即就應聲,喊來夥計幹活。
管他泥腿子還是達官貴人,只要有錢就是爺。
夥計裝好三十斤精米,掌柜笑眯眯的問:「小娘子,還要點別的嗎,我這豆子又圓又飽滿,買回去做種都是極好的。」
沈幼宜搖搖頭,豆類的營養價值不高,又不能當主食吃,不是她的首選。
「有白面和粟米嗎,一樣來十斤,還有油也來兩斤。」
幾十斤的採購不是她的極限,而是宋玉安的極限。
要不是怕宋玉安抗不了那麼多,她都想再多買點。
「有有有!」掌柜見狀也不推銷了,連忙介紹起來。
白面十文一斤,粟米十五文,油最貴,要五十文一斤,買完這些,沈幼宜又要了三斤細鹽,細鹽十五文一斤。
做了一單大買賣,掌柜喜笑顏開,每樣都給沈幼宜多抓了一把。
沈幼宜付了一兩碎銀子,只收回來五個小銅板。
看著沈幼宜手上的五個銅板,宋玉安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毒婦,你怎麼買這麼多!我們吃陳米就行了,花這麼多銀子,沒有銀子給爹爹買藥了。」
宋玉安在心裡直罵敗家,他就沒見過這麼能花錢的女人!
「小小年紀,怎麼這麼囉嗦,再廢話,讓你爹吃土去。」沈幼宜掏了掏耳朵,不耐煩道。
聞言,宋玉安頓時就閉上了嘴巴。
他知道這毒婦真能做得出來這種事。
出了米糧鋪,沈幼宜又去了布莊。
這裡的成衣太貴了,她也不知道宋聿珩和三個崽崽的尺碼,還不如買了布匹回去做衣服。
主打一個該省省,該花花,把錢用到刀刃上。
來到布莊,沈幼宜又買了三匹粗布,一匹細棉布,三個崽崽的衣服用料少,三匹布給他們一家五口做兩身衣服綽綽有餘,細棉布則是可以用來做貼身的小衣服和襪子。
粗布二百文一匹,細棉布三百文一匹,四匹布花了九百文。
路過鐵匠鋪的時候,沈幼宜又買了一把菜刀。
昨天剁大鵝,家裡那把豁口的菜刀已經被她剁壞了,早上要不是沒有菜刀,她高低都要把臘肉切了打打牙祭。
她可以無肉不歡的。
街上各種叫賣生不斷,好不熱鬧。
「冰糖葫蘆,爹爹,我要吃冰糖葫蘆!」
「好,爹爹給你買……」
一個小丫頭拿著冰糖葫蘆,從宋玉安眼前走過,沈幼宜發現宋玉安偷偷地咽了口水,卻沒說話。
「怎麼,想吃?」
「不、不想吃。」宋玉安抿著唇搖頭,要是他說想吃,毒婦回去一定會抽他,罵他一個野種也想像其他孩子那樣吃零嘴,浪費錢。
沈幼宜沒理會宋玉安拙劣的遮掩,攔住小販,「冰糖葫蘆多少錢?」
「兩文錢一串。」
「給我來五串。」
手中塞了五串冰糖葫蘆,宋玉安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毒婦居然給他買冰糖葫蘆吃了?
他不是在做夢吧!
宋玉安偷偷掐了一下掌心,痛的直吸氣,他連忙道:「不用這麼多,我、我嘗一點就行了。」
他不敢得寸進尺。
況且這些錢是要留給爹爹買藥治病用的。
「誰說是給你一個人吃的,一人一串,你想吃獨食啊?」沈幼宜沒理他,徑直拿了一串糖葫蘆,放到嘴裡品嘗起來。
宋玉安再次傻眼,大人也吃糖葫蘆嗎?
聽他這話,是要帶回去,還有爹爹的一份?
宋玉安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不然毒婦怎麼會變得這麼好。
要是毒婦一直這麼好,他……他以後可以對她好一點,養老送終也不是問題。
宋玉安正思緒萬千,身後背簍的重量陡然變重了許多。
沈幼宜把剛剛從米糧店買來的糧食,都放到了他的背簍里。
「吃了老娘的糖葫蘆,就要幹活,拿好糧食,別丟了,丟了晚上可沒飯吃。」沈幼宜理直氣壯的使喚勞動力。
宋玉安心底剛剛用上來的那一絲暖意,瞬間蕩然無存。
他咬牙恨恨的看著毒婦的背影,他就知道這毒婦不會無緣無故變好!
「磨蹭什麼,再不跟上來不給你爹買藥了。」沈幼宜吃著糖葫蘆,在前面催促。
宋玉安咬牙切齒,步履艱難的跟上,在心裡罵了毒婦一萬遍。
「前面就是藥善堂,走,去看看。」沈幼宜兩手空空一身輕,拿著宋聿珩的藥方,就進了藥善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