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這話,齊齊地看向他,他不緊不慢地說:「眾位大人,昨日朝會想必大家也見到了,陛下大病初癒,卻有了些許的變化,言談品行都與以往不同,奇思妙想也是層出不窮啊。」
左宗棠點了點頭:「是啊,你們說啊,就那個國禮就解決某些人大手大腳的做派,別的不論,這樣一來,省了多少銀錢。」
董恂點了點頭:「正因為如此,才觸了某些人的眉頭。」
翁同龢道:「那又怎麼樣,不管如何,祖宗之法不能廢。」
沈桂芬道:「話是沒錯,可自從陛下病倒的這大半年來,一直由太后監國,王爺主事,朝中得利者甚多,我等又能如何呢?」
左宗棠握緊拳頭猛地一砸:「這有何難,大不了……」
他話還沒說完,李鴻章厲聲說道:「休要胡言。」
這聲利喝嚇得左宗棠一怔,撇著嘴不吱聲了。
李鴻章繼續道:「據我所知,太后已經應允陛下,春暖花開之日,就是歸政還朝之時,你我稍等些時日,待機而變。」
眾人聽了紛紛點頭。
李鴻章笑道:「今日賤內五十整壽,勞煩各位屈尊,李某甚是感激。時候不早,各位入席吧,你我同飲一番如何。」
左宗棠站起身拍著大肚子說道:「早就餓得不行了,一會兒定要灌你三大碗。」
眾人大笑,相繼走出正堂。
李鴻章來到曾紀澤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劼剛,不必憂慮,恩師的話細細品味,受益良多啊。」
曾紀澤原本緊蹙的眉頭逐漸舒展:「小侄自當謹記。」隨後,和李鴻章一前一後走出正堂。
吃罷宴席,李鴻章親自送各位要員出府,來到曾紀澤身邊說到:「劼剛,不要想其他,記住文正公的話,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
曾紀澤點頭道:「小侄記下了,叔父留步。」說完,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看著曾紀澤離去的身影,李鴻章長長地嘆了口氣,仰望天空道:「願上天護佑我主。」
恭王府內,奕訢用罷了晚飯,坐在廳中喝著茶。
載澄一邊剔著牙一邊來到奕訢身前坐下:「阿瑪,你也太瞧得起那幾個老傢伙了,還給他們送那麼重的禮,何必呢。」
奕訢道:「你不懂,雖然這些人不及我等皇族,可也是不可小覷。」
載澄一撇嘴:「您真是抬舉他們了,大清是我們的大清,當然我們說了算,那些漢臣頂多就是個端水打雜的,上不了什麼台面。」
聽到兒子在這兒胡言,奕訢眉頭一皺:「這些話不要對外講,不然少不了麻煩。」
載澄卻完全沒在乎:「怕他作甚,在哪兒我都敢這麼說。」
奕訢嘆了口氣:「你呀,頭腦不輸,計較也不差,就是這脾氣要收斂些。」
載澄一臉得意地說:「那沒辦法,咱家皇帝就喜歡兒子我這直言不諱的脾氣,他老人家都說好,您可別隨便評論。」
奕訢搖搖頭:「恐怕不一定嘍。」
載澄疑惑道:「阿瑪這話是什麼意思?是不是聽到什麼風聲了。」
奕訢道:「倒也不是,只是察覺到了些不同。」
載澄湊到他身邊,趴在桌子邊問道:「阿瑪說來聽聽。」
奕訢看了看身邊的兒子,苦笑著說:「昨日朝會之上,刻意做了些小難題,沒想到卻被陛下一一化解。不僅如此,各國外使更是被打壓的厲害,想必現在朝中有不少人已經心思活絡了。」
載澄一拍桌子:「還反了他們了,平日裡王爺長王爺短的,陛下病一好就調轉風向,什麼東西。」
奕訢道:「也不能這麼說,我等也是為陛下馬首是瞻,為人臣理當如此。」
「更何況,自從主事以來,也遭到了不少詬病,有些變化在所難免。」
載澄剛想說什麼,突然頓住,隨即趴在奕訢耳邊小聲說:「阿瑪,你說他們不會已經發現了吧?」
奕訢沉思片刻,搖搖頭:「我看不像,如果真的有些什麼,依那些漢臣的做派,昨日朝堂之上就會發難。」
載澄道:「那就沒事唄,阿瑪你也不用太過緊張,大不了明天兒子安排一下,把不該有的統統清洗掉。」
奕訢點了點頭:「嗯,還是要儘快清理吧,日子久了倒是麻煩。」
載澄轉身剛要走,像是想起了什麼,回頭問道:「阿瑪,那宮裡怎麼辦,我還是像從前一樣,還是您有什麼別的主意?」
奕訢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明日我進宮一趟,請太后的旨意再行定奪。」
載澄點頭道:「行,那我等你消息,我先干我的事去。」
晚膳的時候,載淳和皇后在養心殿的小廚房鼓搗了小半天兒,做了幾樣小菜。
「這叫鍋包肉,這叫水煮魚,這叫醋溜白菜……」載淳用手指著桌上的菜,一個一個地把名字說給皇后聽。
皇后聽著這些稀奇古怪的菜名,瞪著大眼睛,一個勁兒地做吞咽的動作,顯然是被眼前這些菜的香味吸引,已經餓得不行了。
等載淳念叨完,看見皇后的樣子,大聲笑道:「哈哈哈,皇后母儀天下,應當注意禮節,怎麼如此了。」
皇后撅著嘴道:「還不是陛下弄的這些菜太過誘人,才讓臣妾如此失儀。」
載淳摸著皇后的秀髮:「朕跟你開玩笑呢,你什麼樣子都沒關係。」
皇后臉一紅,羞怯地說:「陛下快用膳吧,一會兒要涼了。」
載淳回到座位坐下,剛要夾菜,好像想起了什麼,對身邊站著的李蓮英說:「李總管,剛才朕跟你說的這做菜之法,全記下了嗎?」
李蓮英拱手道:「回主子,全都記下了。」
載淳點了點頭:「好,你去到御膳房,安排他們學習,給他們半個月的時間,除夕夜就看他們的了。」
李蓮英道:「奴婢這就去辦。」
李蓮英走後,皇后小聲跟載淳說:「陛下,今天臣妾已經令人回家傳話,告訴父親大人陛下要宴請全家的事。」
載淳道:「那岳父大人怎麼說?可有時間來?」
皇后道:「那是自然,蒙陛下恩典,定當前來,只是……」
載淳一見皇后說話猶豫,放下手裡的碗筷問道:「是有什麼難處嗎?」
皇后為難地道:「難處倒是沒有,只是葆初那孩子有些執拗,說、說……」
載淳笑眯眯地看著皇后:「那個熊孩子說什麼了?」
皇后道:「他說如今自己唐詩宋詞不在話下,經史典籍樣樣精通,學問已經不比先生差多少。將來要當一個文武雙全的國家柱石,來當個侍從,有點屈才了。」
載淳被氣笑了:「哈哈哈,這熊孩子眼光還挺高。」
皇后趕緊道:「陛下莫要動氣,傳信的回報,父親已經教訓了他。」
載淳道:「不妨事,不妨事,朕一點兒沒生氣,反而覺得這小子有志向,好樣的。」
隨後又說道:「他不是想文武雙全嗎,這容易。等他進宮來,朕給他找幾個師傅,都是頂尖的大內高手,保證他文武雙全。」
皇后聽到他非但沒生氣,反而要教導自己的弟弟,激動的就要跪地謝恩,被載淳一把攔住。
「雖然朕現在還沒有歸政,可還是能給你一道旨意,從今以後,私底下不用動不動就跪,這是聖旨。」
雖然表面上載淳說得嚴厲,可是聽到皇后心裡卻是暖洋洋的。
「臣妾遵旨。」
載淳笑道:「行了,快吃吧,一會兒真就涼了。」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皇宮內過年的氣氛也是越發的濃郁。
從大清門到午門是皇城的外城,各部的官員和各國的洋人都是可以在這裡自由出入的。
門樓上早早地掛起了大紅宮燈,白天倒也沒什麼,可天黑之後,宮燈點亮,照得像白天一樣。
而午門之後的皇城內城更是精彩。
忙碌的宮女太監穿戴整齊,有的貼對聯,有的掛門神,還有的為各個殿宇懸掛大紅宮燈。
乾清宮門前高高豎起的萬壽燈,上面有各式各樣象徵吉祥如意的花紋和圖案,還有諸如「萬壽無疆」字樣的吉祥話,看著既震撼又美觀。
載淳和皇后時常在宮中閒逛,每每看見這些,載淳心裡都在想:如果宮外也像這番景象,該有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