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下官在位兢兢業業十幾年,自然熟讀大楚律法。」劉德全弱弱地為自己辯解。
他在朝中沒有人脈,自身能力也不突出,是熬年限才上來的。
因此不敢犯一點錯,生怕被貶謫出京城,去哪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做小縣官。
聽到蕭策衍這麼說,劉德全已經明白了該怎麼處置沈家。
看來蕭將軍並不打算救自己的岳家,那便按照正常流程來走。
「來人,將沈家一干人等都押回大牢聽候發落,另抄沒所有家產充入國庫。」
沈父戴著沉重的手鐐腳鐐,被兩名官差拽著拖起來。
他自然看見站在蕭策衍身邊的沈知蘊,面上掛不住立刻移開視線。
「咳咳!」沈父費力抬腳踢了踢旁邊的劉氏,帶著明顯的暗示。
劉氏向來梳的一絲不苟的頭髮,如今散亂不堪,頭上的首飾都被摘掉。
身上的錦衣也被脫掉,落雪的天只穿著件裡衣,被凍的瑟瑟發抖。
做父母的被孩子看見如此狼狽的模樣,劉氏也抬不起頭。
但看著官差腰間掛的長刀,對活著的渴望還是勝過臉面。
「知……知蘊!」劉氏的目光還是朝沈知蘊投去,「救我們,我們終歸是生你養你的爹娘啊!」
劉氏心裡樂觀的想,沈知蘊說和他們斷絕關係,還不是會在這時候來沈府。
想來她心裡對沈家還是有留戀的,如此事情便好辦的多。
「母親知道姑爺有多在乎你,只要你和他說說軟話,我們都能活著。」
劉氏充滿希冀地抬頭看著沈知蘊,方才刑部侍郎的態度,已經證明蕭策衍的話舉足輕重。
沈家人的生死都在蕭策衍的一念之間。
沈知蘊對上劉氏的目光,忍不住笑出聲來,她自然猜到劉氏心裡所想。
「你不會以為,我今日過來,是來為你們求情的吧?」
劉氏面露茫然,臉上的表情寫著,那不然呢?還能是為什麼。
若是沈知蘊徹底和沈家劃清界限,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自然不是。」沈知蘊緩緩走近她,「你可還記得,被你打死的秦嬤嬤嘛?」
這問題她沒指望劉氏回答,因為她打死的下人何止少數。
對她來說,奴僕不過和牲畜一樣,隨手打死就和扔掉個東西似的無足輕重。
「可我記得。」沈知蘊閉了閉眼,「對我好的人,我都會在心裡銘記。」
相反,她也是睚眥必報之人,所有對她不好的,她同樣會記得清楚。
沈知蘊清楚,這話對劉氏來說是種侮辱,她現在連她看不起的奴僕都不如。
若不是劉氏方才主動喊她噁心她,她也不會開口戳她肺管子。
「不孝女,難道在你心裡,父母連個奴婢都不如?」沈父忍不住出聲教訓道。
差點忘記自己這「好父親」,沈知蘊搖了搖頭,他連劉氏都不如。
最起碼劉氏還承認自己偏心,做的光明正大。
而他則是道貌岸然,打著公平的旗號行偏心之實。
到這種出事的時候,還是躲在劉氏背後一言不發,默默享受他人付出。
或許到最後,還要指責為他爭取好處的人不體面。
對這種人拐彎抹角沒用,沈知蘊直接道:「沒錯,你們就是不如。」
「你們確實生了我,但是說養……」
沈知蘊側身看向院內,「這裡面有哪一件是我的東西嘛?」
「有!當然有,肯定有的。」劉氏碎碎念著,像是要證明什麼。
突然,她眼神亮起來,「那邊,那邊都是你們小時候娘給你們做的衣裳。」
「請把『們』去掉,那都是你為沈寶儀親手縫製的。」沈知蘊嘲諷一笑,「我從未穿過您做的任何衣裳。」
小時候的衣裳和鞋襪,全都是秦嬤嬤為她一針一線做出來的。
儘管她有時做的袖子長短不同,或者全是線頭,她也穿的很開心。
「不……不是這樣的,肯定還有。」劉氏想衝過去親自翻找,卻被官差押住動彈不得。
沈知蘊看著她痛哭流涕的模樣,心中已經毫無波瀾,「不用再自欺欺人。」
「難不成你忘記自己親口說的話,我的人和東西,都不許出現在主院裡。」
哪怕是將她喊過來罰跪,都是讓她跪在外面。
劉氏終於接受現實,絕望地跪倒在地流眼淚,「我……我後悔了,從前不該如此對你。」
「知蘊,我知道錯了,你可願意給娘親一個彌補的機會?」
沈知蘊堅定地搖頭,「彌補,只對需要的人有用,小時候的我或許需要。」
可惜,現在已經有足夠多的人站在她身邊,這彌補便顯得有些可笑。
蕭策衍揮了揮手,讓官差趕緊將他們帶走。
「你回去後,將此案交給杜大人,就說是我拜託他的。」
劉德全不敢對蕭策衍的決定提出異議,「是,蕭將軍儘管放心,下官定將話帶到。」
他抬頭看了蕭策衍一眼,看來這蕭將軍不僅不打算幫助岳家,還打算落井下石。
杜明均杜大人在刑部那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
這沈家到他手裡,算是連一點活動空間都沒。
來沈家的目的已經達成,沈知蘊舒了口氣往外走。
如今京城的形勢已定,也該去將孩子們接回侯府。
「父親娘親他們估計已經回府,我再將澤哥兒和宸哥兒接回去,等著你回家團圓過小年。」
沈知蘊知曉蕭策衍能陪自己到現在已經不易,他肯定還有很多正事要處理。
「不要緊。」蕭策衍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接他們並不費時間。」
既然沈知蘊已經將那些朝臣救出來,那也該他們幹活的時候。
朝堂上少一個他,天也不會塌下來,自然還是陪夫人更重要。
沈知蘊拗不過他,再加上靠在蕭策衍身上確實舒服,她也有些捨不得他。
車夫駕著馬車出城,沈知蘊抱著湯婆子,眼皮又開始打架,昏昏欲睡的。
奈何城外的路不如京城大道好走,時不時會有些小顛簸,沈知蘊怎麼都睡不著。
蕭策衍作勢脫下身上披著的大氅,「墊著,就不會那麼顛簸。」
「沒事。」沈知蘊打了個哈欠,突然胃裡泛起一陣噁心,打開車窗乾嘔。
蕭策衍立刻倒了茶水遞過去給她漱口,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沒事吧?」
「沒事。」沈知蘊搖頭,這只是懷孕的基本反應,她已經算最輕的那種。
視線透過車窗,沈知蘊一愣,這好像不是去清水莊的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