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馬車停在一處寺廟前,寺門的牌匾上面寫著報恩寺。
在這佛門清淨之地,沈知蘊不好意思再讓蕭策衍抱自己,只讓他扶著自己下來。
蕭策衍讓門前守著的小沙彌進去通知住持。
「這裡的住持和我算有些交情,我們進去供一盞長明燈。」
蕭策衍將沈知蘊微涼的手包在掌心中溫熱,「那位秦嬤嬤是大善之人,佛祖定能護佑來世的她。」
「……好。」沈知蘊喉頭一哽,眼圈隱隱泛紅。
在長明燈上面寫好秦嬤嬤的生辰八字,沈知蘊雙手合十拜了拜。
「阿彌陀佛。」報恩寺住持看向那盞長明燈道:「將軍夫人是得上天垂憐,結兩世緣的有福之人。」
「這位女施主得到將軍夫人賜福,來世定會投生在有福之家,一世無憂。」
沈知蘊心內「咯噔」一聲,想不到這住持竟會看出她是重生之人。
若不是急著去接孩子們,她定要和住持師傅深聊。
「多謝大師,來日我定會前來還願,幫佛祖重塑金身。」沈知蘊說罷便打算告辭。
誰知這時車夫滿臉憂愁地跑進來,「少爺、少夫人,不好啦!」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去往清水莊的路怕是會被堵住,只能明早請人清掃出路來。」
蕭策衍嘆了口氣,「那便明早再過去,我們在寺里借宿一晚。」
「看來這便是天意,老衲這便吩咐人去給將軍和將軍夫人收拾禪房。」
好在報恩寺的禪房乾淨清雅,考慮到沈知蘊有孕,小沙彌還在禪房裡多加了好幾個炭盆。
蕭策衍還是擔心沈知蘊冷到,用大氅將她包裹的嚴嚴實實,「早點歇息吧。」
「你也是。」沈知蘊埋進他懷裡閉上眼睛,卻沒有絲毫睡意。
察覺到蕭策衍的氣息逐漸平穩,沈知蘊緩緩睜開眼睛。
不多時,禪房的門被悄悄推開,沈知蘊踩著地上積雪走到前殿。
已至深夜,大殿裡卻還是燈火通明,住持在蒲團上打坐敲木魚。
聽到身後腳步聲,他起身行了一禮,「將軍夫人,為何這麼晚,還未安寢?」
「大師不是也還沒有休息。」沈知蘊絲毫不意外他在這裡。
畢竟他們臨走前,住持說的那句天意如此,不就是在暗示她,他有話告訴自己。
「心中有疑惑未解,想來找大師解惑。」沈知蘊的神色有些凝重。
「方才聽大師說,有兩世命運之人乃是得上天垂憐,難道天道也會眷顧惡貫滿盈之人?」
要不然,該如何解釋沈寶儀和許昌銘也能重生回來之事。
沈知蘊敢確定,三皇子逼宮舉事,許昌銘在其中的功勞絕對不小。
要將那麼多朝廷重臣騙進宮,至少要對他們的弱點了如指掌。
即便三皇子手握私兵,可他常年和朝堂脫節,要想做成此事也不容易。
此事只有重生回來的許昌銘能夠做到。
還有沈寶儀,上一世她親手殺妹造下殺孽,竟也獲得重生的機會。
「並不是,只有將軍夫人您是身有大功德者,至於您身邊的其他人,他們都因你而來。」
沈知蘊疑惑不解,「我……?」
「沒錯,老衲用通俗易懂的話解釋,將軍夫人有沒有想過,上天想讓你親手消解仇恨。」
住持笑著看向她,「老衲算過,近日那兩人的處境,應該不太好吧?」
「原來如此……」沈知蘊恍然大悟,「多謝大師解惑。」
沈寶儀和許昌銘已經被收押進刑部大牢,估計不日便要被斬首。
「不必謝老衲,倒是老衲要感謝您,小寺得您踏足,定會變成風水寶地。」
沈知蘊抽了抽嘴角,「哪裡有您說的那麼誇張。」
擔心蕭策衍醒來看不見她會著急,沈知蘊加快腳步回禪房。
卻沒聽見住持在她身後念叨,「上天不僅會送回來讓你消解仇恨之人,還有可能……向你報恩之人。」
沈知蘊回到禪房時,蕭策衍還沒有醒的意思。
他似乎在做什麼夢,劍眉緊緊蹙著,整個人很不安的模樣。
沈知蘊先在炭火盆邊散去在外面沾帶的寒意,才輕輕上床躺在他身邊。
指尖輕輕撫著蕭策衍的眉眼,想用這種辦法來安撫他。
似乎是察覺到身邊的溫暖,蕭策衍漸漸不再沉浸在噩夢中。
沈知蘊借月光盯著他的臉,不知什麼時候困意襲來睡過去。
再醒來時已經到白日,窗外已經是白茫茫的一片。
「醒啦?」蕭策衍的聲音在旁邊響起,聲音似乎比平常沙啞些許。
沈知蘊還未說話,蕭策衍便扶著她坐起來,替她更衣時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她。
弄的沈知蘊以為自己有哪裡不妥,「我……我想先淨面。」
「我來。」蕭策衍端來溫熱的水,沾濕布巾替沈知蘊擦臉。
從始至終,他的眼神便沒有離開過沈知蘊。
「你今日怎麼啦?」沈知蘊自然察覺到他的這份異常。
蕭策衍罕見地垂眸笑笑,「沒什麼,就是感覺……我夫人真好看。」
見之一眼終生難忘,哪怕是轉世重生,也不會失去記憶。
站在沈知蘊身後,用玉梳划過她的墨發時,蕭策衍仿佛看到記憶力的那道背影。
他全都想了起來,關於前世的事。
那時的他被構陷,坐在囚車裡要被拉去菜市口斬首。
街上的百姓朝他扔爛菜葉子和臭雞蛋,額角被尖銳的石塊砸傷,溫熱鮮血流進眼睛。
隔著血色,他看見一道清麗身影朝他扔來紙包。
本以為又是什麼骯髒之物,卻沒想到那裡面是個還溫熱的包子。
那對當時幾日水米未進的蕭策衍來說,簡直是這世上最美味的東西。
如今,他終於想起那在他最絕望之時,對他伸出援手的人是誰。
幸好上天眷顧他,此生能與沈知蘊相知相守,所有遺憾不甘皆可平。
通往清水莊的路已經掃平,蕭策衍卻不願放開她,「我已經吩咐車夫去接,我們在此等著。」
難得有獨處機會,等回京城後忙起來,可就沒這樣的閒適的日子過。
蕭策衍可不想讓那倆孩子破壞這難得的氛圍。
「你今日為何這般……粘人。」沈知蘊輕咳一聲,看向腰間環著的手臂。
哪怕是用膳,蕭策衍都要將她抱坐在腿上餵。
幸好房間裡只有他們兩人,不然這也太不體面了吧?
蕭策衍眯了眯眼無辜道:「有嘛?不是一直是這樣的。」
「看來是我們分別太久,夫人忘記我們以前如何相處,看來日後還是要多幫夫人回憶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