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你是一個人旅行嗎?」
前台小姐兩手不安分地抓著褲腿,臉上堆起的笑容不免帶著點尷尬和討好。
「嗯。」
希娜仍是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嘴。
這樣平淡的反應未免讓前台小姐有些失落,看到希娜腳下有了想要離開的跡象,她又不知所措了起來,胡亂地說道:
「那什麼,我家還蠻大的,而且你看啊,現在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如果暫時找不到什麼好地方落腳的話,不如先到我家裡來休息一下?」
希娜本想回絕對方的好意,這種不顯露目的性的好意通常來講,並非是某些人的樂善好施。
但就在這個時候,前台小姐突然拉住了希娜的手腕,力道仿佛是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拽得她微微感到發疼。
希娜暫緩腳步,回過身不解的看著前台小姐,「你要做什麼?」她漠然地望著對方,示意她鬆開正緊緊抓住自己的手。
前台小姐緊抿下唇,她下意識地被嚇退兩步,應有的敬畏在這一瞬間被喚醒,那面貌崢嶸的女孩,就在方才的一剎那間,仿若化作最冷酷無情的獵獸,徹底打破了她心底頭裝著的那點濾鏡。
那未能說出的話語,也就此吞下了腹。
「祝您在戈拉城玩得愉快,冒險者大人。」
她慌亂地行了個禮,目送著對方的身影逐漸融入到黑夜之中。
走在戈拉城的夜裡,微潤的暖風吹得人暖洋洋的,時不時還能嗅到一陣薰香,那是街邊的香水店散發的餘味。
希娜湊到店鋪的玻璃門上,好奇地摸著這些透明的結實物件,這還是她自出生以來第一次見到這種神奇的造物。
手指輕輕地敲打在上邊,反饋來的聲音不禁令她越發奇怪,不過,肚子裡發出的哀嚎促使她把目光轉到一旁的小酒館。
但面上的傷疤讓她在這小酒館中格外的顯眼,在投來的目光中,憐憫、惋惜、輕視、疑惑,一應俱有。
她默默的帶上斗篷的兜帽,坐在吧檯上沉聲對著忙碌的老闆道:
「一杯戈拉酒和一份白麵包,謝謝。」
老闆熱情的應和一聲,並沒有因為希娜的外表而表露出好客以外的任何姿態,事實上,因為酒館的吧檯正對著大門,比起其餘人,老闆反倒是第一個見到希娜這副面孔的人。
但他沒有聲張,他清楚他要做的、能做的是什麼。
「客人稍等片刻。」老闆客氣地對希娜說著,隨後鑽進了身後布簾遮擋住的後廚裡頭,規規矩矩地干起了自己的活。
可每到這種情節,既然老闆不來找茬,總得有人頭腦一熱上來招惹希娜不是?
「喂,那邊的小鬼,瞧你這一臉衰樣,」一個喝得半醉的酒鬼舉起酒杯,衝著希娜魯莽的嚷嚷,完了還迷迷糊糊地站起身來,賤笑著想要伸手拉下希娜的兜帽。
瞧瞧,這不就來了?
希娜本能的察覺到不適,稍微一偏頭躲開了對方的大手。
「切,小鬼,躲什麼呢?」醉漢仗著酒水壯膽,便又伸長手去取她的兜帽。
沒有理會對方的挑釁,希娜往右邊挪到吧檯的邊邊,把醉酒的傢伙晾在原地不去理會。
這種喝酒沒個度的傢伙,在往帝國南邊旅行的路上途經幾個城鎮裡,她也曾冷眼旁觀過不少,自然知道怎麼應對。
況且,今天是她頭次生出了想喝酒的念頭,她可不想被這種人惹惱以至失了興致。
過不了兩分鐘,酒館老闆豪邁地將一杯色澤金黃、頂上還冒著密集蟹眼泡的啤酒塞到希娜的手裡,另一手上的托盤則是兩三塊蓬鬆軟綿的麵包,上頭還擺著幾顆醒酒用的葡萄。
「冒險家,第一次來戈拉城嗎?」
老闆悠閒地坐在希娜的對面,一邊和她聊著天,一邊吆喝著讓幾個醉鬼自己去酒窖裡邊取酒。
「怎麼看出來的?」
「嘿嘿,」老闆耐不住笑了兩聲,解釋道:「其實戈拉本地人並不怎么喝戈拉酒,太輕,太淡,不太適合戈拉人的口味。
而戈拉酒原本也不叫戈拉酒,只不過外地來的比較喜歡這種口味的酒。
慢慢的,這種酒也就成了戈拉城的一種標誌了,外地人總是『戈拉酒戈拉酒』的喊著。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它的名字也就變成戈拉酒了。」
希娜晃著手裡的木製酒杯,看著杯子裡美麗的酒液在緩慢的旋轉著,激起一個小小的漩渦,輕嗅了一下酒水的味道,淡淡的小麥香氣在半空氤氳著,微微醉人。
她正在猶豫著要不要喝上一口,老闆見機樂呵呵地教唆道:
「戈拉酒喝多少都不醉人,放心大膽喝。」
幾個剛從酒窖裡邊勾肩搭背走過來的酒鬼也在一旁起鬨:
「小鬼,喝這種沒滋味的酒又有什麼意思,來,吃這個!」
說罷,兩杯散發著濃郁酒香味的砰的一下砸在吧檯上,正要被推給希娜的時候,一開始便來鬧事的酒鬼循著味兒爬了過來,單手拍得坐檯啪啪響,借著酒勁大放闕詞:
「媽的個蛋,這麼好的酒給這種沒得籃子的小鬼喝了,浪費!」
說完,他大手一展,把兩杯好酒攬到自己身前,嬉皮笑臉地說耍起無賴:
「嬉,還不如都給我。」
又瞥了眼希娜手上提著的那杯戈拉酒,往地上啐了一口,「沒籃子的東西,就只配喝這種酒了。」
那醉漢說罷,往嘴裡猛逛兩口小酒,渾然沒有意識自己已經得罪了三方人馬。
酒館老闆和勾肩搭背的好兄弟幾個之所以沒動手,卻不是因為他們沒有血氣和膽量,純屬是希娜身上放出的那滔天殺氣,壓得他們幾個不敢動彈啊。
醉漢美滋滋地喝著酒,軟爛的脖子勉強回過頭看向自己的幾個酒友,「欸!人呢!」,他拉下眼眉,眯著眼睛這才看到了躲在木桌底下的幾人,抱著自己的雙膝瑟瑟發抖。
但酒友那可笑的模樣非但沒能讓他笑出聲來,反倒是身體不自覺地打了個擺子,像是有什麼大恐怖之事在等著自己一般,瞬間,酒醒了大半。
撲面而來的殺氣嚇得他軟倒在地上,那酒鬼這時候才醒轉過來,知道哭喪著臉,以頭搶地哭喊著:
「大哥大姐大爺姑奶奶!能輕點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