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龍抬頭，「老師？」
「你那什麼表情？」鄧浦和挑眉站在門口，「詫異得跟目睹外星人入侵地球一樣。」
「有點……有點小困擾。」楚龍撓撓頭。
鄧浦和馬上進門，站到他身旁看屏幕，「哪個題？」
「不是題。」楚龍用滑鼠拉著群消息，「學生們正在吵架，我剛改完期末卷子，很多不及格學生發成績求撈，結果有個99分的學生也求撈，把其他同學激怒了，質問他那麼牛氣怎麼不去前科大。」
鄧浦和笑了，「這種事情我不擅長處理，我群里學生們吵架我要麼裝死，要麼開個全群禁言。」
楚龍扭頭，詫異觀察老師。
他清楚鄧老師不擅長處理學生爭吵問題，實際上鄧老師只和關係最親密的熟人有話聊，稍微關係遠點的人他根本不會聊天。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不應該是學生們吵架時用的問句嗎？什麼叫「你那麼牛你怎麼不去前科大」？
看鄧老師的表情，似乎沒覺得這問句有問題？
楚龍懷疑他可能沒注意到，特意把學生們密集刷前科大的對噴部分放在屏幕上，「老師您不覺得哪裡不對勁嗎？」
「不對勁？」鄧浦和看了兩眼，茫然。
「學生們都在說，你這麼厲害怎麼不去前科大？」楚龍忍不住了，「這話的意思豈不是前科大比咱們北大還強？」
鄧浦和繼續茫然，一副理所應當的口氣問，「不然呢？」
楚龍驚呆了，兩眼瞪圓，「老師怎麼您也這麼想！咱們可是北大啊！按理說咱們北大比前科大檔次高不是嗎？」
鄧浦和終於明白怎麼回事了，露出複雜笑容，在一旁椅子上落座，「小楚啊，兩耳不聞窗外事是治學的好態度，可也不能太不聞了。」
楚龍呆滯。
「兩個月前咱們數院有個學生被留校察看了，差點開除，有印象嗎？」鄧浦和問。
「聽說過，沒具體了解，這有什麼關係嗎？」楚龍不解。
「不知道那學生因為什麼被處分嗎？」鄧浦和問，見楚龍搖頭，他笑著解釋，「當時恰好要選交換生，交換去哪？前科大！那學生為了前科大交換名額，拎了兩瓶茅台去找負責老師。」
楚龍愣了，「這……這麼荒謬？」
「還有對你來說更荒謬的，知道為什麼那孩子沒被開除嗎？」鄧浦和笑道。
楚龍搖搖腦袋。
「那孩子是貧困生，八歲的時候他爹就癱在床上了，還有倆妹妹，日子過的緊巴巴，靠他娘打零工養一家五口，沒半點存款，買酒的錢是他自己起早貪黑干兼職賺出來的，對他來說是一筆大錢。」鄧浦和道。
「那孩子非常優秀，幫老師幹活，給父母打錢，給同學講題，還定期去獻血，屬於各方面無可挑剔的孩子。只不過他實在太想去前科大了，想的發狂！鬼迷心竅選擇送禮，貧困家庭出身的孩子也不懂怎麼送禮，或者知道也沒能力，只能用兩瓶酒的土辦法去送。」
「考慮他家裡困難和平時表現，我們最後決定網開一面，不開除，但也不能免除處罰，如果他不罰，一星期內老師們家裡的酒肯定堆積如山了，會有一大群想去前科大交流的學生照葫蘆畫瓢。」
「學生們真就這麼想去前科大嗎？」楚龍困惑極了。
「這兩年形勢就是這樣，沒辦法，北清top1的萬年爭奪已經是過去了，現在北清只能爭一爭top2，因為第一名毫無懸念是屬於前科大的！」
「馬上今年招生又開始了，等著看吧，今年北清招生狀況我估計會很難看，前兩天招生老師們開會氛圍堪比大難臨頭，都害怕前科大今年招生太猛，快嚇死了。」
鄧浦和無奈笑道，「你倒是夠遲鈍，居然現在還不知道形勢。不知有漢，無論魏晉啊！」
楚龍震驚不已，整個人傻掉。
他努力想確定鄧老師是開玩笑，但鄧老師雖然面泛笑意，卻全無一絲開玩笑的意思。
鄧浦和起身，拍拍傻孩子的肩膀，轉身準備離開。
「老師。」楚龍猶豫著開口，「我要是辭職，跳槽去前科大，您支持嗎？」
「宋河邀請你了？」鄧浦和回頭，神秘一笑語重心長，「記得薪水要高點，我建議你等頒獎結束後再跟他談跳槽。」
說完，鄧浦和扔下表情呆滯的楚龍，關門離開。
難道我不知不覺掉進平行世界了？這是楚龍此刻唯一的想法。
恍惚之下，他上網瀏覽關於高考的帖子，眼下正是關鍵時間，帖子隨手一搜便有一堆。
【核對了三遍答案，我今年考分應該在690左右，對數學和生物都感興趣，正在猶豫到底選前科大藥院、腦院還是數院，大家有建議嗎？】
楚龍不假思索評論，「喜歡數學就來北大數院！」
剛發上去，貼主回復了，「不好意思，清北不考慮，去清北的話我去年就在分數線上，今年我是復讀。」
楚龍張大嘴巴，心態略崩。
【蒙省考生求助，估分670！】
「北大！應該能壓線進！」楚龍馬上回復。
「真的只能進北大嗎？前科大今年分數線會再高很多嗎？」貼主回復，還帶了兩個大哭的小表情。
楚龍驚呆了，你哭個屁啊！來北大很委屈你嗎？只能二字是什麼意思？
接下來幾分鐘，他不遺餘力到處找高分求助帖留言，推薦上北大，但幾乎次次碰壁！
最後實在憋不住，他專門開帖子吐槽。
【這地方是被前科大水軍攻陷了嗎？都真的假的啊？北清都不樂意去，就一門心思沖前科大？拜託北大才是頂級學府！前科大只能算次頂級！考高分當然來北大啊！】
帖子發出去，楚龍滿懷最後的期盼，盼望有北大粉絲進來附和支持他一下。
但事與願違，一呼百應的畫面壓根沒出現，反而遭到群嘲！
「笑死了，你不會是北大招生辦買的水軍吧？我這半天刷了好幾個帖子都是你狂推北大，別太明顯！」
「前科大剛成立的時候，你說這話頂多清華的和你頂，今年還抱著這種老觀念嗎？去年前年分數線很清晰了好吧！」
「北大招生老師別蹭了，再怎麼蹭，在高分學生眼裡你們清北也只是個保底，前幾個志願肯定要衝一衝前科大王牌學院的。」
「疑似沒考上前科大進了北大後心理扭曲的幻想。」
「盲猜一手貼主是老登，跟不上時代。」
「前科大還用買水軍嗎？真的搞笑，你看看各地狀元有幾個不去前科大的？你們北大才需要買水軍忽悠狀元去你們那兒吧？」
「你是不是清華學生反串抹黑北大啊？這麼狂？還踩起前科大來了？清華我勸你善良！」
楚龍絕望捂臉，世界觀塌了！
自家學生、自家老師、廣大網友無情三殺！他可憐兮兮去找認同，但找到的所有人都商量好了一樣狠狠敲打他的認知！
……
轉眼間，七月中旬。
辦公桌上一盒煎餃，油香四溢，楚龍邊拿筷子吃煎餃，邊刷網絡新聞。
《高考招生錄取基本結束！各院校分數線劇變！》
《清北再遇招生滑鐵盧，分數線五年連跌！》
《前科大確立超高分段壟斷優勢，分數線超清北15分！》
楚龍差點噎著，今年分數線居然有15分的差距？！這麼誇張？
低分段的院校，差十五分倒也不算太大差距，但這可是超高分段！到了這種高度，提高一分都難於登天，結果錄取下來差了整整十五分！
楚龍查了一下去年分數線，去年前科大在各省錄取分平均比北大高8分左右，今年差距直接翻倍！
《數據出爐！前科大包攬70%的省市級狀元！其中前科大三強學院又包攬全校70%狀元！》
崩了，清北招生工作被打崩了，完全是丟盔棄甲！狀元居然被人拿走七成！
《乘黃訂單班分數線普漲！出現顯著帶動效應，相關高校分數線普遍上升！》
《爆冷門！這一雙非院校的星際能源訂單班，錄取分直追中游985！》
《星際能源訂單班分數線出爐，年度最熱門專業！》
《宋河或成高考招生最大贏家？天下英雄皆入彀中！》
宋河二字一出，楚龍又恍惚起來。
他不再翻新聞，也忘了面前沒吃完的煎餃，眼神空洞陷入沉思。
兩分鐘後，他終於嘆了口氣。
拿起手機，找到宋河的號碼，撥打。
等待片刻，電話打通，對面開口說話的卻不是宋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