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那邊還在準備,所以寶兒並不急著同他們一起登船出海去攻打高麗國。
駱霆威帶著大軍才剛剛開拔,大軍開拔等到了高麗國附近,至少需要大半月的時間。
這段時日駱磬穹和曹友德一直在加緊時間練兵。
寶兒原本想同他們一起,但海上作戰,於他們二人而言雖然有著攻打倭寇這一遭,但到底不如陸地上來得經驗豐富。
他們每天夜裡都在軍營中演練如何排兵布陣,要如何登陸然後攻打城池,如何給大軍供給。
寶兒去聽了幾次後,就決定只做一個攻城小卒,不去給他們多添麻煩。
她放棄了要帶隊做前鋒的念頭,也讓駱磬穹和曹友德鬆了口氣。
他們還真怕她會不管不顧,不論什麼情況都沖在最前面。
駱磬穹能將書信交給寶兒,然後不論京城那邊之後什麼反應,他都帶她上戰場,已經是擔了極大的心理壓力。
寶兒不是半點不懂分寸的人,自然知道底線在哪裡。
她不準備去做前鋒將軍,就抽出時間帶著來這邊的官員在王城附近走動。
又將這邊的具體情況,以及她想到的一些應對辦法講了出來。
「這邊日後自然是要由朝堂派來的官員來治理,要如何讓這邊的百姓吃飽穿暖,日後應是會納入升遷考核。」
所以她提出的這些政令,這些官員不當自己是局外人,那就要仔仔細細的思忖一番。
畢竟誰都不能保證日後被派來的官員里,會不會有他們其中一人或是幾人。
寶兒敢放話這些會納入升遷考核,那她就敢真的讓這些變成升遷考核。
幾位官員你看我我看他,全都笑著打哈哈。
雖然未盡之意全都聽出來了,可這些話大家還是誰都不敢多應承。
尤其是弄那個什麼錢莊票行,就算他們已經猜出皇帝的心思,知道這件事皇帝很想促成。
可若是出了問題呢,到時候誰來承擔其中的責任?
身在京城,又有幾人不懂明哲保身的道理。
寶兒也沒想過自己的幾句話就能這些老油條給出明確的答覆。
這些官員要在這邊逗留一個月,一個月後會由駱磬穹派出巨船送他們到膠州。
然後從膠州返回京城。
既然在這裡要逗留一個月,那自然要將行程安排的滿一點,將這邊的風土人情細細了解一番。
她很是體貼的給這幾人將之後的行程排布的滿滿當當,讓他們不是在考察就是在考察的路上。
還隱晦的定下了每到一處都要給出一份考察總結的指標,讓他們回京城寫成奏摺遞到駱磬蒼的桌案上。
這個折磨人的方式一制定出來,幾位官員瞬間就黑了臉。
但京城裡誰人不知寶珠公主受寵的程度,她的話只要說了皇帝就會不管不顧的應承下來。
而他們隱隱有種感覺,如果他們不好聲好語的應下來,他們會被布置的任務一定不止這麼一項。
在王城裡帶人四處探看了兩日,寶兒便讓手下管事將人接走,帶著他們去環島『旅行』。
駱翰瑾看著寶兒說一不二的模樣,不由失笑。
「你這樣對他們會不會太苛責了些?」
「這也算苛責嗎?」
寶兒眨眨眼,半點不覺自己之前做的有多過分。
駱翰瑾空拳抵在唇邊笑著輕咳一聲:「不算,寶兒這也是為了這裡的百姓著想,為了父王著想。」
他說得很是輕鬆自然,愜意的模樣讓寶兒無語的看了過來。
「你真覺得我這是在幫你父王?」
「難道不是嗎?」
駱翰瑾詫異,他應該沒有分析錯,或是看錯才對。
皇伯父想要將這裡交給他父王做封地,這應該是心照不宣的事。
寶兒見他一派『天真』,低頭抿唇笑了下。
「是,這樣做確實是在幫你父王,不過三哥,我若是沒記錯,你身上還有世子之名吧?」
駱翰瑾:「?!!」
這話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他從寶兒言語間感受到了……無限壓力?
想到駱翰愷被下令五年後登基,他心裡那股不好的預感越發強烈。
「寶兒,父王可是有提過什麼?」
寶兒搖頭, 她這位大智若愚的三叔行事大開大合,算計什麼的從不用話語表達出來。
比如他同意她跟著他們去攻打高麗國,但是不敢放她去做先鋒,便日日夜裡帶她一起推演行軍布陣,讓她主動放棄。
再比如他要是想將駱翰瑾留下來,也一定會用陽謀,讓他不得不心甘情願的留下來。
駱翰瑾一瞬間就想到了這麼多年裡,自家父王的行事風格,他的臉色瞬間有些發白。
寶兒同情的在他肩頭拍了拍:「大哥都已經被父皇下了最後期限,想想他日後都只能貪黑起早盡心盡力,你應該能平衡一點才是。」
駱翰瑾:「……」
這怎麼能平衡。
駱翰愷就算被下了通牒,繼位也是幾年後。
他這是……他這次怕是走不了了。
寶兒看著自家三哥面如死灰的模樣,心裡莫名暢快。
若是這裡給她做封地……算了算了,想一想就可怕,她可不想讓自己以後連懶覺都睡不成。
寶兒歡歡喜喜的走了。
人生嘛,就該是這樣才對。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和任務,沒有誰的人生更輕鬆。
十月初十,駱霆威帶著十萬大軍抵達遼州,大軍駐紮在高麗國邊城外。
這一年的駱霆威已經六十九歲,長途跋涉,日日坐在馬背上讓他身體已是有些吃不消。
駱磬弘和駱翰瑜幾人全都勸他坐馬車多休息,可不肯服輸的駱霆威執拗著一定要坐在馬背上。
他知道自己的身子,知道這是他這一生中最後一場戰事。
回想這一生他已是圓滿,年少時在京城長大,後來南疆戰事吃緊,他們舉家搬到南疆。
最緊迫的時候,吳氏曾帶著南疆城中百姓為戰士們做戰衣。
後來南疆戰亂徹底平定,他們搬回京城又因著過往種種,最後全家違背了祖訓,自己奪了崔家的天下。
他對自己這一生的所作所為沒有半分後悔。
只恨身子不再康健,曾經的旭日長弓再沒力氣可以拉起來。
駱磬弘和駱翰瑜等人看著垂垂暮年的駱霆威,像是看到了多年後的自己。
他堅持著不願坐馬車,那就不坐。
所有人都護在他身側,駱霆威看著他們緊張的模樣,只哈哈大笑。
他這一生,值得了。
晚年奪了這天下,這天底下最讓人痴迷的權力,他的兒孫們沒有人來爭搶。
讓他不會得了天下便變成真正的孤家寡人。
皇位已經交出去,還能得兒孫如此敬重,他真的太過幸福。
駱霆威坐在馬背上,眼前閃過這一生中的一幕幕。
有他少年意氣在南疆縱馬馳騁,有十里紅妝的新婚夜同吳氏濃情蜜意。
有第一個兒子出生,他對他給予了無限期望,只盼他日後能護住駱家。
也有他得到了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孫女時的欣喜若狂。
人這一生,怎麼能過得如此快?
他不想沉湎於過去,可他終究還是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