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屋路上,聞著周順身上傳來的複雜氣味,李放勛皺眉問道。
「你這幾天身上怎麼老帶著一股怪味。」
「我是讓你去給湯大夫打下手,不是讓你去當掏糞工。」
周順抬起袖子細細聞了聞:「我就只去了湯大夫那曬藥材,沒去別的地方啊!」
他也有些不理解。
「而且每次忙完。」
「我都是沐浴更衣之後,才回來小公子身邊,我自己也沒聞著什麼味道?」
聽他這麼說,李放勛也有些疑惑。
曬什麼藥材能把周順整個人給醃成這個味兒?連洗澡都洗不掉!
「這天天太陽當空照,空氣這麼幹燥,還要曬藥材嗎?」
「你都曬什麼藥材了?說來我聽聽。」
隨著周順一個個藥名報出,李放勛的表情從疑惑不解,到震驚明了!
然後迅速後退幾步遠離周順。
又上下左右細細打量他一番,才有些瞭然的點頭。
看周順茫然的眼神,阿元乾咳兩下,遲疑開口。
「阿順吶,據我所知,你剛才說的那些藥材,都是一些動物的排泄物。」
「也就是糞便,有麻雀的,蝙蝠的,兔子的,最後還有…」
李放勛頓了頓:「還有人類的。」
周順聽後,先是迷茫的看著自己雙手。
然後驚訝,最後難以置信,目瞪狗呆看著離他八丈遠的小公子。
「你先把下巴合上。」阿元遠距離指揮,然後安慰。
「估計這又是湯救生跟你開的小玩笑,你們倆之間不總會有些小惡作劇嗎?」
周順苦著臉,可憐巴巴的看著李放勛:「公子,我能不能——」
話還沒說完就被李放勛打斷。
「不行,你的懲罰時間是到勃州之後,你就不要想著逃避了。」
「那公子能不能讓救生換其他活給我干,苦點累點也行啊!」
阿元的唇角比AK都難壓:「那不行!」
「我只是讓你給湯大夫師徒打下手,具體內容我是不管的。」
「不過你可以去求湯救生啊!讓他給你換。」
周順扭曲一張苦瓜臉,都能榨出苦瓜汁了。
悶聲道:「小公子你是知道的,救生是不可能在整蠱我的時候主動放棄的。」
李放勛幸災樂禍:「那我不管。」
「這樣正好,讓你印象深刻,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騙我。」
「還有,你等會兒告訴其他人,公子就公子,喊什么小公子,以後都給我叫公子。」
「諾!」
周順接了命令就要告退,轉身欲走。
「阿順你幹嘛去?我不是說了等會兒嗎?」
「我回去再好好泡泡,換身衣服,不能一身怪味的在公子身邊伺候。」
不知道的時候也就這樣了。
既然都知道了,就不能污了公子的鼻子。
「去吧去吧!」
「等會我讓錢管事再給你送些花瓣過去,這段時間你每次沐浴都要用上啊!」
看著沒走兩步直接開跑的周順,李放勛還是有一點點好奇。
為什麼一直接觸藥材的湯大夫師徒身上,沒聞到過這些味道呢?
他們身上一直都是股很清新的藥香。
第二天李放勛起了個大早,跑去了李思的住所。
此時李思早已起床。
正身著勁裝,拿一把長刀在空地上舞的虎虎生風。
前後騰挪之間更添自信,不見絲毫遲滯。
李放勛叫來伺候李思的僕從。
悄悄問他李思有沒有把自己送的平角褲穿上,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後。
咧開嘴角,插上腰,笑得張揚得意。
等李思一套刀法耍完,剛剛收勢,他就湊了上去,賤兮兮的說道。
「祖父,穿上內褲的感覺怎麼樣?舒服吧!」
李思身上冒著熱氣,方才收刀入鞘,聽了他的話,嘴角不自覺翹起。
今日穿衣時,在腦海經歷了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後。
終究是對孫子的疼愛占據上風,硬著頭皮穿上了給他量身定製的內褲。
瞬間,他就感受到了船新版本的快樂。
再也沒有以前空蕩蕩的危雞。
那種被完全包裹的快感,更是讓他忍不住驚呼,靠譜兒!
「嗯~」李思點點頭,瞥了下得意洋洋的李放勛,滿意的說。
「你小子還算孝順,有好東西還記得想著我。」
他甚至還提了下腰,又仔細感受了有物可依的快感。
他將不遠處的錢管事招呼過來。
「你讓負責裁衣的婢女,去跟阿元身邊那幾個小丫鬟,學學這個內褲的做法。」
「這是個好東西,在府內普及下去,親衛雜役都別落下,也算是給他們嘗個新鮮。」
李放勛突然插話:「錢管事,內褲也有女式的。」
「我那幾個丫鬟也都會做,你讓裁衣婢女一起學了,不能厚此薄彼。」
錢達看了眼李思,李思雖有些驚訝,但仍然微微點頭。
見他頷首,錢達才笑吟吟的答應。
「好的小公子,小人這就去辦。」
「要叫公子!」旁邊的周順開口提醒道。
錢達笑著輕抽了自己一嘴巴:「對對對,現在要叫公子了。」
李放勛無奈撇嘴,錢管事這是拿他當小孩子哄,他說什麼都得經過李思點頭。
卻也無可奈何。
再忠誠的僕人,也不可能在身邊有長輩的情況下,把一個六歲小孩的話放在第一位。
落日晚霞,經歷一天的炎熱,終於盼了風來,吹拂起園中花木。
李放勛悠閒地在園子裡盪鞦韆。
這個鞦韆是前天他被憋得實在難受,指揮大伍和幾個親衛現給他搭的。
周順站在身後,有一搭沒一搭的推著。
時不時聞聞袖子,確認自己身上還有沒有殘餘的味道。
顯然,湯救生的惡作劇還在繼續,沒有因為周順發現了真相而停止。
他現在一天三遍澡,就怕洗不淨身上的怪味。
有事沒事還得問問旁邊的雪松,自己身上到底有沒有異味殘留,把雪松煩得要死。
李放勛坐在鞦韆上四處亂看。
可惜就這麼大的天地,再怎麼美得景色看多了也覺得枯燥。
他瞄向悠閒地坐在園中喝茶的李思,眼珠滴溜溜轉,突然大聲喊道。
「祖父騙人!」
李思被突如其來的大喊嚇得一抖。
杯里的茶水都濺到了身上,趕緊站起身掃掉茶水,
瞪眼看向聲音來處,發現罪魁禍首是自己孫子。
眉頭抽了抽,無奈問到:「我什麼時候騙你了?」
李放勛直接蹦了下來,跑到近處,也瞪眼,繼續叫囂。
「祖父說過只要我不淘氣,你就給我講故事。」
「可是這麼久過去,明天咱們都要出發了,你就講了一次故事,祖父就是騙人!」
他喊的理直氣壯,不管因為什麼,李思都沒做到答應他的事。
李思瞠視,努力狡辯:「這怎麼能是騙呢?」
「我不是一直在陪你練袖弩射術嗎?就是忙忘了而已,忘了不能算騙,祖孫倆的事,能叫騙嗎?……」
「停,停,停!」
李放勛趕緊制止他,怎麼還孔乙己化了呢?
他狡黠一笑,嘿嘿道。
「祖父要是想證明沒有騙我,就得繼續給我講故事。」
「不然你就是騙人,祖母跟我說過騙人的是小狗,要汪汪汪。」
李思一噎。
但明天一早就要啟程,這時候開講,這小子晚上在一興奮睡不著覺,明早就又起不來。
微微眯眼,思索過後,為今之計,只有高掛免戰牌。
他躬下腰,面對李放勛,笑容可掬的哄道。
「你看天都快黑了,現在講得到半夜,路上再講好不好?」
李放勛挑眉,做出懷疑模樣:「我怎麼知道祖父你是不是又在騙我。」
李思心裡一緊,這臭小子什麼時候變這麼機靈,不好騙了啊!
「除非……」邊說,他眼神邊向李思手指瞄去。
李思順著他眼神,瞬間會意,摘下大拇指上的墨色飄花玉韘(扳指)。
「這枚玉韘就壓你這,假如祖父真的說謊,它就是你的了。」
他久經戰陣,弓馬嫻熟,拇指之上佩戴玉韘已成習慣,既然孫子看上,給他就是。
「謝謝祖父。」
李放勛興高采烈的接過。
那天李思射箭的時候他就看上了兩樣東西。
墨蛟弓沒個十年八年他是指望不上,但這玉韘就簡單多了。
東西到他手了就沒有還回去的可能。
不管李思後面給不給他講故事,這墨色玉韘都是他的了。
東西一到手,他就往拇指一套。
玉韘空空蕩蕩,就跟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一樣。
第二日天還未亮,錢管事就跑前跑後的安排。
哪輛車上坐哪些人,馬車怎麼排列。
因為經歷過災民圍車,他不敢有一絲絲的馬虎。
在李思同意後,本來打頭的爺孫倆,被安排到了車隊中間。
而負責護衛任務的大伍,更是把本來閒置的弓箭盾牌,都下發到各個親衛手中。
他三令五申,一定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有任何不對的苗頭,不論原因,先動手再說。
天剛亮,車隊就排著長隊,整齊從客棧後院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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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車隊出城了?」
雙縣縣丞看著前來稟報的小吏。
他長著一副與其人品很不相符的忠厚面容。
但當他眯著眼睛問話時,還是能看出一絲陰狠毒色。
「回老爺,小人親眼看著他們全都出了城才回來稟報。」
這小吏天沒亮就去城門守著了,就為了看李思的車隊什麼時候出城。
「老爺,一個君侯在城裡住了這麼多天,咱們都不上門拜見,這好嗎?」
小吏心裡有些打鼓。
畢竟一個高爵的君侯,在轄地住了這麼久,完全將其忽視總覺得心裡不安。
縣丞一瞪眼,將小吏嚇了一跳。
「你懂什麼,他雖然已經榮休,退出了朝堂,但也是個超品的君侯。」
「咱們在雙縣做的這些事,只要長眼睛的人就一定能看到。」
「如果我主動上門,他定會質問於我,然後向上面揭發。」
「我給上峰孝敬的再多也沒用,就算是礙於君侯的面子,也不會輕輕放過於我。」
「他既然沒有主動召見,我正好就當做不知道有他這麼個人。」
「他是武官,為了避嫌,他也不好主動插手地方政務,才可能當做沒有此事。」
「只要我不主動去他的面前顯眼,他一個高高在上的君侯,也不會無聊到主動彈劾我一個小小縣丞,這樣豈不是兩邊都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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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後李放勛在馬車上左瞧瞧右看看,展現出前所未有的好奇心。
車內空間很大,馬車整體紫檀木製。
外帶護欄,車內還有張不小的床,還有很多隱秘的小巧思。
床下儲物的格子,隱藏的渣斗,壁上還有置物架。
車壁上鑲嵌薰香台,放滿各種果子點心的柜子,還有隱藏的小爐子。
李放勛不禁暗自感嘆,這就是古代版的豪華頂配房車啊!
祖父退休前的職位。
放現代的話,也算是肩上帶星扛橄欖枝的級別,自己就是坐享其成的富三代。
可惜!
再高的地位,也抵不過社會發展的差距。
以前有個段子,現代的工薪階層吃的都比古代皇帝好。
不說豹胎熊掌那些寫進刑法的。
至少古代皇帝吃不到味精,吃不到洋蔥,吃不到西葫蘆。
現代比古代多的。
不是更加精緻的廚藝,而是更加廣闊的視野。
李思笑呵呵的倚在窗邊,看他這摸摸那瞧瞧,也沒阻止。
雖不解孫子怎麼突然對馬車這麼好奇,但活潑好動總比蔫噠噠強。
出城不久,車速越來越慢,到處都是災民。
為了不造成碾壓,只能慢慢走。
李放勛靠近窗口,打開車窗。
前方是魚河,河前駐守大批士卒,鎮守著唯一的橋。
車隊接近州府軍駐守的防線,陣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災民。
陣後是滿臉戒備,拿著武器的士卒。
災民眾多,幾乎將道路堵死,但在親衛們的護衛下車隊還能順利的前進。
「咳,咳!」身後傳來了李思的咳嗽。
「祖父別擔心。」
李放勛聽到,卻沒老實縮回腦袋,反而看得更為仔細。
「我提前做了心理準備,不會再被嚇到了。」
出發前李思說過,沒有他的准許,不許李放勛向外張望。
但李放勛卻想認真的看,把這些都記住,牢牢的記在心裡。
李思見他沒被驚到,也就不管他了。
他也知道,小孩子要是這麼好管就沒有熊孩子了。
李思語氣柔和:「等過了這裡就好了,災民暫時應該過不去。你的袖弩和匕首都藏好了嗎?」
李放勛聞言,信心滿滿的擼起袖子:「祖父你看,我把弩矢都裝上了。」
又露出藏在靴子裡的小匕首:「匕首也按您說的藏在了靴子裡。」
只見那匕首,小半被藏在靴子裡,大半露在外面。
還要褲腳遮蓋,李思啞然失笑。
這把匕首已經是小小號,被他挑選出來送給阿元。
交給阿元的時候,自己也沒想到小孩子的靴子,跟成人靴子差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