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過頭去，那女人門還沒有來得及關，外賣員身形偏了一步，此時燈光剛剛好打在了女人的臉上。
那張臉，很清晰的能看到，左臉眼下有一道極長的疤痕，直接橫跨半張臉，她的嘴唇蒼白嘴角乾裂，右眼眼皮紅腫到根本看不到眼球，用微分的劉海剛剛好遮擋住。
那女人顯然也沒反應過來徐何聖的突然轉身，愣在了原地。
徐何聖的神情立刻從震驚上恢復過來，再向下看，她的脖頸處一圈青紫，還沒收回的手臂上也有點點紅痕。
這些傷對這張臉可以說得上是毀滅性的傷害了。
還沒等他看完，那女人也反應過來了，快速地縮了進去，又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徐何聖傻傻站在門外，回憶著剛才女人的面容，又想起剛才沒有說完的話。
他站在門外大聲喊道：「我其實想說的是，這次超時是因為意外，不滿意的話我給您發個紅包，千萬不要給我差評，拜託您了！！」
喊完了之後，徐何聖又看著緊緊閉著的防盜門，那防盜門還是沒有任何反應，便只好快步離開了。
等到回去的路上，徐何聖騎著它的小電驢看著馬路邊的風景，但也終是走馬觀花，什麼都沒看到心裡去。
穿過黑漆漆的小巷，終於回到了住處，即便龍城這樣繁華的地方，也不免得有幾處發展不到的地方。
「何聖，下班回來了啊。」
徐何聖把他破碎的小電驢靠牆放好，一抬頭就看見一個老人披著黑色的漆皮雨衣走過來。
原來是是準備上夜班的王大爺。
王大爺就住在他隔壁的底商，膝下無兒無女，和老伴一起開了個早餐店，準備以此來度過餘生。
「王大爺啊，是啊，我剛下班。」
「何聖啊，今天晚上預報有雨，你這電動車還是推家裡去吧。」
「啊，居然要下雨，我這就推進去。」
他抬頭看了看晴朗的天氣。
告別了王大爺，徐何聖捲起了自己家的捲簾門，把電動車推了進去。
進屋之後黑漆漆的，狹窄的空間儘是黑暗。
夜晚總是孤獨的，他不禁有些感慨，自己早早的就輟了學，父親是上世紀的海歸醫學博士，爺爺是遠近聞名的老中醫。
到了自己這，妙手回春談不上，死馬當活馬醫就更談不上了。
之前住在家裡，在臥室里養了幾樣花，經常還沒有養熱乎就早早的蔫了。
中學的時候，老師安排同桌，只要是他的同桌，不出三天內總會大病一場，所以，學生時代的他一直有個綽號，叫——瘟神。
這個外號倒也不算是貶低他，他確實是如此。
小學時候喜歡坐在自己前面的小女孩，偷偷暗戀了半年，後來有一天小女孩突然不來了上學，他一打聽才知道，女孩一家人在旅遊的途中出了車禍，一家人掉進了山谷，車毀人亡。
再往前呢，就是他的母親，生產時大出血而死，因為他。
生活在家裡方家，生活在學校方學校。
兜兜轉轉只好在龍城外環找了個人煙相對稀少的地方，又租了個沒人要的地方用來住。
「行了阿聖，沒必要那麼喪嘛。」
一個聲音從二層傳了下來，這是一個小二層的底商，一層是店鋪，為了省錢，徐何聖把二層改成了住所。
將視線看向樓梯口，「啪」地一聲開了燈，一個透明的妙齡少女魂魄飄了下來，悄無聲息。
這——就是衰神。
當然，這是徐何聖自己心裡給她起的外號。
本來回憶是很痛苦的，看見她的那一刻，徐何聖突然就怒火中燒，無奈地回答道：「大哥，得我家破人亡的到底是誰啊！」
那衰神套了一件徐何聖的長T光腳走下樓梯，笑談道：「我也是為了活著嘛。」
「況且，害得你家破人亡的可不是我，我是月之神，代表月亮消滅你的那種，你倒霉可跟我沒關係哦。」
這麼多年來，徐何聖也不敢篤定他的猜測，只是覺得冥冥之中或許有聯繫，不過倒霉了這麼多年，也是習慣了。
儘管以現在的科學技術早就不信這一套了，他若是說出去，指不定被人當成精神病呢。
既然他能看見，就說明這是真實存在的，十幾年來他對這東西倒是一直深信不疑。
總不能，他活了這麼多年一直在「楚門的世界」里吧？
「別生氣呀哥哥，人家可是與眾神大戰了三天三夜才贏得了這個活著的機會。」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小時候那些遠古神話中的眾神卻是真的在他的生活中出現了。
不過不是什麼普度眾生，庇佑人間的神仙，而是害得他人生盡不如意的天罰。
哦，或許不能叫做神仙，可能是魂魄，那些沒有來得及去極樂之地留在人間四處遊蕩的魂魄。
徐何聖沒繼續往下想，有的時候，有的東西，不是他的認知就能解釋的了的，這個世界上的，有太多太多超出人類認知的東西。
有些東西，不是他這個平凡人能夠深究的。
徐何聖的眼神透過眼前半透明的身軀，看向了亮起的燈泡，思考著什麼。
那衰神伸出一雙纖纖玉手攀附上徐何聖的肩膀，掂起了腳將紅唇湊近他的耳邊，將微微的熱氣吹向耳邊。
「你這是又看了什麼電視劇學來的？」徐何聖眼底閃過一絲好奇，又迅速被他隱藏了下去。
「嘿嘿，我今天看了霸道總裁愛上我哦。」那衰神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的眼前搖了搖，一張如同人類一樣的臉上儘是調皮。
徐何聖自顧自地脫掉黃色的外套，臉上儘是無奈。
他沒有再說什麼，邁開了長腿獨自上了二樓。
衰神見了這樣冷淡的樣子也沒有任何不快，只是隨著他的腳步走了上去。
他白天經營假藥鋪子擺擺攤，無事時晚上就去跑跑外賣，沒有女朋友，平日賺點小錢，生活也算得上是悠閒，能勉強養活自己。
可是他今年，不過剛剛成年，還正值尚好年華。
這一眼就能望到頭的日子，可真叫人恐懼。
徐何聖打心底為自己悲哀，自己祖輩都是那麼的出類拔萃，到了自己這，卻連飯都差點吃不上，
「枸杞，你們衰神要跟人一輩子嗎？」徐何聖喃喃道。
他其實很害怕聽到最後的結果，於是拿著浴巾躊躇地站在衛生間門口，半進半退的樣子。
良久，枸杞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