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矛盾

2024-08-24 20:47:04 作者: 朱穆如
  我外公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家中,李老太也是極為忐忑地跟在他的身後。以前的人和現在不同,即便是遇到如此詭異的事也是想著努力搭把手去幫對方解決,若是換成現在的人估計早就撇下不管自己跑路了。

  沒過幾分鐘兩人便走到了我外公家門口,木門虛掩,院內毫無動靜,就連院子周圍都顯得極為靜謐。

  那種感覺讓人極為不舒服,那虛掩的木門就如同一隻可怖的怪物半張著嘴,周圍安靜的有些過分,即便是那些最為常見的蟲鳴聲都消失不見。

  我外公練氣時日不短,對於一些陰氣和不尋常的氣息感覺極為敏銳,這種恐怖的氣氛即便是尋常人都能感覺到又何況是他?

  我外公不敢掉以輕心,這一次他從自己的背包側面的小包中掏出了一張用油紙包裹著的東西,他小心翼翼將那油紙打開露出一塊紅褐色的四方印章來。

  那印章看起來古色古香而且外表都帶有那種油脂包漿,四周鐫刻著極為複雜的紋路和篆書,看那樣子應該是某種符籙文字。

  這印章是我外公的師傅當年出師之時贈予他的出師之物,印章由老桃木雕刻而成,四面各鐫刻有鎮宅,辟邪,祛怪,克煞四種道家符籙。

  印章由他師傅隨手攜帶,需要用到哪種符籙之時便用硃砂塗抹印章而後蓋章運用,他的師傅是道家高人,因此這隨身印章極有講究。

  印章的上方有他師傅的道家名諱,而正下方則是一種最為霸道的道家斬鬼符籙,再加上他的師傅隨身攜帶運用日日加持,這印章可以說是一方極為辟邪壓勝的法器了。

  這印章可以說是我外公對付邪祟最後的底牌,這些年他一次也不曾用過,如今這種情況讓他下定決心要用這方印章了。

  除此之外我外公掌握最為有效的驅邪手段便是鬼門十三針了,但這十三針需制服對方才可方便下針,如今這種情況我外公不確定對方是否會給他機會下針。

  之前在古廟內塗有硃砂的銀針還未處理,我外公便又將其倒持於手中,即便是不能用鬼門十三針但飛針還是可以用的。飛針輔之以這帶有硃砂的銀針或許可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準備妥當之後我外公便去推門而入,未曾想他還未曾推門便聽到吱呀一聲,那半掩的木門竟然緩緩打開。

  不知是過度緊張還是為何,這個時候我外公才感覺到有風吹過,那木門不知是風吹開還是怎的,我外公抬頭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他駭地倒退了兩步,差點撞上後面欲跟著他入內的李老太。

  「怎麼?」

  身後的李老太哎呀了一聲不由開口,但當她看向院內也嚇出了一身冷汗。

  沒多大的小院土地上直挺挺跪著四個人,那四人面朝著我外公的堂屋低垂著頭,其中三人穿著一身白衣如同喪服,屋內昏暗的燈光下將跪著的四人身後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又極為模糊,四人一動不動如同四具死屍。

  猛的看到這一幕李老太不由腿肚子打顫,若不是我外公扶住她她便要癱坐在地上。

  「這……這是怎麼回事?他們……他們是生是死?」

  李老太捂著嘴巴聲音顫抖低聲開口,她幾乎是下意識壓低自己的聲音,生怕驚動了不知名的恐怖存在。

  我外公哪裡知曉這些人的情況,但這個時候他只能硬著頭皮上去查看情況,因為這四人當中還有他的女婿跪在那裡。

  我外公將李老太扶穩之後便手持印章和銀針慢慢上前,待他走近之後便能感覺到跪在地上的四人身上都帶著濃重的陰氣,這種陰氣和之前屋內的極為相似。

  我外公謹慎地走到四人身前查看,即便是他早已有心理準備但還是被眼前的一幕嚇得倒抽了口涼氣。

  眼前的四人都閉著眼睛一臉兇相,那種兇惡的表情並非尋常人發怒或者是對別人兇狠的表情,反倒給人一種某種動物惡狠狠擰著臉盯著獵物的感覺。

  即便四人此刻都跪在地上一動不動我外公都會覺得他們會隨時化身為惡獸向著他撲來。

  「你們怎麼樣。」

  我外公強忍住心中的恐懼對著四人嘗試著顫聲開口,雖然他覺得這四人不會回應他但他還是開口嘗試,畢竟如今這四人的狀態是什麼樣的他並不清楚。

  果然,只有他一人的聲音在寂靜的院子裡驟然響起,為本就陰森的環境更加增添了一絲可怖。

  咚……咚……咚

  短暫的沉默之後,就在我外公準備鼓起勇氣去率先拉一下我的父親查看他的情況之時院子邊上忽然傳來四聲某種東西砸落到地上的聲音。


  我外公下意識便握緊手中的那方印章,同時另外一隻手捏著的銀針就要向著那個方位射出,好在即將出手之際並沒有發生另外的情況所以便硬生生收住了手。

  「好像……好像是什麼畜生?」

  門口的李老太隱約看到了那邊的幾個輪廓,她有些不確定同時心中又多了幾分畏懼。

  「來不及了,那四個精怪已被我斬殺,快進屋,」

  就在我外公準備過去查看那掉落之物的時候屋內自己閨女的聲音忽然響起。

  聽到自己閨女的聲音我外公才猛然清醒過來,先前院內這詭異的情形和這滿院子的陰氣讓他一時間只顧查看目前的情況,一時間竟然將自家閨女的情況忘了。

  聽到屋內自己閨女的聲音我外公便長舒了一口氣,這至少證明他的閨女還活著,如此一來事情便沒有那麼太糟糕。

  想到先前自己閨女那種幾乎絕命的狀況他便不敢再去顧及現在的院內四人,幾乎未曾猶豫我外公便要向著屋內走去。

  「段老哥,你要小心,我看這一切都透著古怪,這怕是那精怪作祟啊。咱們能不能對付還是兩說,萬萬不能完全相信屋內那位的話啊。」

  就在我外公即將向著屋內走去之時原本在院外膽怯的李老太忽然仗著膽子開口,她的表情依舊帶著恐懼的神色,同時極為小心地看著屋內。

  「我剛才,剛才似乎看到從那邊樹上掉下來的東西有黑影從窗戶外鑽進去了屋內,怕不是那些精氣要哄騙你進去。」

  李老太小聲開口,她神色慌張,警惕地向著院子邊上張望,似乎是害怕有什麼東西過來。

  李老太的話讓原本準備走入屋內的我外公不由有些猶豫,對方說的不無道理,今日發生的一切似乎都被屋內他閨女身上的東西安排地明明白白,他如今所做一切也不過都是順從對方的心意行事罷了。

  如此說來,萬一他閨女身上的東西要他所做的一切不是為了救他的閨女而是出於其它目的那我外公所做的一切豈非助紂為虐?

  「畜生,剛才斬殺它們竟還不能讓你知難而退,如今竟敢上生人身,當真以為我奈何不了你?」

  就在我外公猶豫之時屋內突然傳來我母親怒斥的聲音,她的聲音憤怒之下明顯非常虛弱,這讓我外公心中一緊。

  「外面的那個接生婆已經被精怪附身,它就是不想你進來救我,別聽她的,我在這屋內有什麼精怪敢進來?」

  屋內又傳來我母親的聲音,這時我外公才明白原來先前的呵斥是在指李老太。

  外公下意識扭頭去看李老太,院門外的李老太依舊是一副膽怯的模樣,她的臉上尤有恐色。

  「段老哥,你可別信她的,哪裡有什麼東西能附我們接生婆的身上啊,她分明是要騙你進去拿走你從那廟裡取來的東西,那東西能補充她的修為,讓她徹底恢復。」

  院外的李老太對著我外公焦急開口,她十分著急,想要進去卻也似乎極為恐懼,一直在院外跺腳。

  「這些有道行的精怪豈能怕你接生婆?你若是聽她的話,再過一時半刻我便要沒命,到時回天乏術再說什麼都是枉然。外面的畜生,你蠱惑人心的手段不錯,可敢走入這院內?」

  屋內我母親的聲音依舊很強勢,但她的聲音很明顯低沉了很多,顯得有氣無力。

  「我若是進入院內難免會遭受你的陰毒手段,院內那幾個醫院的人和段老哥的女婿不都是你的手段?」

  李老太指了指跪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幾人對著屋內開口,就真的不敢踏入這小院之內。

  我外公此刻站在原地臉色陰晴不定,看樣子屋內自家閨女身上的東西和李老太說的話都極有道理,如此一來便讓他難以決斷。

  最終我外公咬了咬牙便下定了決心,他扭頭看了一眼院外的李老太隨後便向著屋內走去。

  「李老太,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如今不能拿我閨女的命去賭,她之前的脈象已然接近於死脈,所以我今日必須要進去。」

  我外公說完便手持印章和銀針一腳踏入了屋內,他剛進屋便聽到外面極為惡毒的咒罵聲和一聲聲獸類發怒時的呼呼聲。

  那聲音正是李老太的聲音,只是如今這聲音似乎距離他非常遙遠,讓他聽得極為不真切。

  其實我外公心裡是有一番計較的。之前李老太和他講他走後發生的事之時對於屋內他閨女身上的東西其實沒有那麼大的敵意,如今的態度卻讓人難以捉摸。


  尤其是當她說出屋內的東西要他從廟內帶出來的東西補充修為的時候他其實懷疑更甚,因為這些不該是她一個接生婆所能知道的。

  當然,這些都不過是他的猜疑而已,真正讓他走入屋內的原因還是因為他所說的那個原因。

  他的閨女真的撐不了多久了,他不能去拿他閨女的命來賭什麼。

  聞了聞心神之後我外公才仔細感覺屋內的情況,細察之下他不由皺起眉頭,同時手中的銀針捏的更緊。

  這屋內的陰氣比他之前走的時候更加濃郁,以至於即便是如今普通人走入這屋內也能感覺到森森的陰冷。

  他摸索著拉開燈便看到他的閨女如今正倚靠在床頭,她的表情極為嚴肅清冷,淡淡得看著我外公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你,你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何要纏上我的閨女?」

  我外公舉起手中的那方印章然後盯著床上我的母親厲聲開口。

  「今日我若是不來我便要身死,連帶著我的孩子也要殞命,如今一切都還有機會。

  我該叫你一聲爹,你別多問,再遲片刻變數更多,現在先聽我的安排,稍後我和孩子活下來一切你便都能知曉。」

  靠在床上的母親異常冷靜,她如今根本沒有半點平素里柔柔弱弱的模樣,宛如一位掌握生殺大權的將軍一般。

  「你先取兩尺紅布過來,之後將火杵(用來通煤火的鐵墜子)燒紅放在門口,另外你拿的印不出意外應該是一位道家高人的敕令之物,你將它放置於窗台。

  現在我還能護住這院子一二,等會兒配合你施展回陽九針之時我便無法分神一二,到時若是有精怪想要趁機竊取機緣怕是難以抵擋。」

  我母親對著外公吩咐道,起先外公還有些猶豫不決,但隨即便被母親呵斥。

  「再過片刻我便撐不住了,若是我一開始要害人你覺得你們能擋住?莫非你要用你的疑心害死的閨女和外孫不成?」

  聽到母親的呵斥聲外公也管不了太多,索性便配合她試試,若是最終無法救下自己的閨女他即便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讓我母親身上的東西付出代價。

  拿過二尺紅布之後我母親便咬破手指在那紅布之上畫出一道血符,那符籙極為複雜,我外公並不能看出那符籙的作用。

  他之前也隨師見過一些符籙,但從未見過這種拿血在紅布上畫的符籙,顯得有些邪性。

  「將這符籙在院內中央的中谷(北方一種在院中央修建類似於供神祭壇的東西)旁燒乾淨,之後便趕緊回來施展回陽九針。」

  母親將畫有血符的紅布遞給外公,而後便閉目養神不再言語。

  如此安排讓外公更加奇怪,按照我們這裡的習俗,這院內中谷可是供奉最為尊貴的神靈之處。有傳言是供奉后土娘娘,有傳言是供奉姜太公的,無論是供奉誰都絕不能對其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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