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冤家路窄

  下午袁掌柜給大家說了幾句乾巴巴的過年吉利話，發了幾盒余出來沒賣出去的年貨小吃，就給圓樓打了烊。

  往日還有三三兩兩的人會住店，可這大過年的，除了若若，大家都回家去了。袁掌柜囑咐她這兩日看好店面，早晚四處轉轉，廚房裡一些不禁放的食材她可以自己看著吃掉。

  若若答應著，心裡感慨這當老闆果然是方方面面都要考慮，盡最大努力不浪費。

  她之前幫著收拾廚房，對庫存的食物大約有數，知道本就沒剩多少東西。可如今掌柜的這麼說，既物盡其用，還能收點人情，體現自己的寬厚體恤，當真是一舉兩得。

  正這樣想著，就聽到孫意在招呼自己。

  「若若姐，過年居然不回家嗎？」

  「是啊，也沒地方回，以店為家了。」

  聽完這話，孫意臉上露出有些誇張的驚訝之色：「怎會沒地方回，若若姐之前竟是在外流浪不成？」

  若若苦笑著回答：「也算是吧，得虧到了圓樓，不然真是不知道該去哪了呢。」

  這個回答效果不錯，似乎令孫意十分滿意，她露出憐憫的神情，握住若若的手拍了拍：「好姐姐，可是苦了你了，那你過年記得做點好的給自己吃。」

  「一定的一定的，我在圓樓也得好好過年，吃好喝好睡好，給自己和店裡都討個吉利。」

  簡單寒暄完，孫意示意幾個小姐妹離開了，若若聽到身後隱約傳來議論聲。

  「真可憐，這麼大歲數了居然無家可歸，要在店裡過年。」

  「是啊，晚上到處張燈結彩，鞭炮聲四起的時候，這心裡得多難受啊。」

  若若聽完笑了笑，往樓上自己的小房間走去。

  以往她都在侯府過年，府里人員眾多、禮節繁複，雖熱鬧卻不自在。

  今年自己過，大家看著覺得孤獨可憐，可她不但沒有冷清的失落感，倒還有了些新打算。

  上午關策就差府上的小廝過來遞了話兒，讓她晚上去自己府上吃年夜飯。若若想到這關大捕頭逢年過節就要在城裡巡邏值守，人根本不在府里，自己去了面對一群不熟悉的丫頭小廝的也沒什麼意思，就一口回絕了。

  正好和阿進約了下午見面，若若想著順路去街上轉轉看有什麼店開門沒有，逛一逛買些吃食回來才是開心事。

  按照他描述的位置，若若在街上拐來拐去，還沒到阿進所說的曹記木匠店，卻在路過一家成衣鋪子的時候看到了侯府的馬車。

  真是冤家路窄！

  若若加快腳步，準備趁他們沒出來趕緊溜走，實在是不想大過年的給自己心裡邊兒添堵。

  可這日子嘛，似乎就愛怕什麼來什麼。她還沒邁出幾步，就迎面遇上了這前婆母和小叔子，二人正一臉高興地往外走，後面跟著提包裹的下人。

  看這二人神情放鬆又舒坦，似乎還未曾知曉這偷稅的事。

  既然躲不過，那就迎面而上好了。

  「咳咳...」

  若若裝模作樣咳嗽幾聲，二人同時將目光投過來。

  「怎麼是這小賤人，大過年的當真是晦氣！」

  夫人在楊驕耳邊抱怨著，面露嫌棄之色，楊驕安慰她不要緊，三兩句就能打發。

  還沒等這二人發話，若若搶先一步上前抱了抱拳：「這不是侯府夫人和楊公子嗎，咱們已經連著四個大年三十都見面了，真是有緣吶！」

  夫人拿帕子捂著嘴，發出嗤笑聲：「說的也是，怎的年年都碰上你，也不知道是哪裡犯了沖，過完了年我得去青峰觀去拜拜，燒燒香才是。」

  「您真是誠心，希望這份誠心，當真能換來神仙庇佑，讓這府中上下不至於剛過完年就鬧心。」

  「你說什麼？狗嘴吐不出象牙，再胡說咒我們府上，我帶你去衙門告你詆毀之罪！」

  眼瞅著侯夫人氣急敗壞，若若內心十分滿意，在一旁的楊驕聽不下去了。

  「什麼叫我們過完年就鬧心？你是不是搞了什麼鬼？」

  若若向其投去驚奇又稱讚的目光：「還是楊公子慧眼如炬，這都瞞不過你，不過搞鬼就說的難聽了些，我是正大光明好好做事的。」

  楊馳上前一步，眯起眼睛，意味深長地盯著若若，不禁讓人有些發毛。

  若若快速轉念一想，自己如今山窮水盡，反而也沒什麼好怕的，對方總不至於在這天子腳下做些罪行。

  且這侯府一向最重名聲和得失，為了自己這樣一個已經被掃地出門的丫頭，最多言語譏諷，真採取什麼手段卻不划算。

  這樣想來，這心裡就更穩固了。

  「我能搞什麼鬼，你也看到了，我如今就是圓樓的一個小幫工，一個月才一兩銀子，勉強養活自己，我能對侯府做什麼啊？倒是楊公子，這副表情是不是心裡有鬼，怕被我知曉揭穿？」

  楊馳仰了仰頭，眼神向下斜視了若若一眼，不屑地搖搖頭，轉身回去了。

  「罷了母親，這大過年的，您莫要為這低賤丫頭動氣傷身的，剛取了新做的衣服，不是挺高興的嗎，別理她，咱們回府去。」

  說完白了若若一眼，仿佛在告誡她少耍花樣。

  若若倒背著手，臉上露出笑意：「恭送夫人公子，如今這做衣服都來外頭做了，家裡的成衣鋪子不開了？別是我離開以後沒人打理了吧，嘖嘖嘖，流水的銀子進帳就這麼沒了，想來那還是侯府每月收入里的大頭呢，替你們心疼啊。」

  「你住口！府中庫房分明盈滿，輪得到你一個窮鬼操心！」

  夫人氣不過，回頭大聲罵著，過往的行人也忍不住側目圍觀，楊馳拉著她上了馬車，安頓好後朝若若走過來。

  「你給我老實點，要是把我母親氣到了，你在這京城的日子，也就到頭了。」

  若若冷冷地看著他：「哦？是要殺了我，還是把我趕出去，從前我竟不知，這京城是侯府開的，如此大開口，當初又何必貪圖我那幾間鋪子每月千兩的進帳。」

  沒等楊驕回話，若若就故作不耐煩，伸了個懶腰：「好了，本姑娘也累了，懶得在大冬天在外頭和你們磨嘰，走了走了，不過可能不久之後咱們還會再見哦。」

  說完若若就轉身走人了，留下這母子倆面面相覷，心裡隱約有點不安，卻不知道這丫頭葫蘆里賣的什麼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