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懷孕
兩年時間匆匆而過,甄杳帶著自己的品牌「晚鐘」在國內市場站穩了腳跟，最初的兩個系列「Blind」與「山巒」作為她人生中兩個重要事件的濃縮,收藏在工作室的陳列櫃裡,成了不對外出售的孤品與珍藏品。
有人評價她：有天賦有才華，有家底有背景，還不缺話題度。
無論是自身的樣貌,還是外貌家世無一不優越的丈夫和幸福到令人艷羨的婚姻,都容易吸引人們的視線。
而這麼長的時間過去了，還有人不時對從前那場求婚與婚禮津津樂道,一年多前宋家其他人一起出席發布「山巒」系列秀場時的合影更是時不時就會被人發出來感嘆。
——那場秀場地陳設以白色為主色,宋家人坐在第一排中間的位置,上了年紀的夫妻二人優雅貴氣,另外三個男人五官有隱約的相似,但氣質各異,相同的是外表都足夠引人注目，神情都足夠鄭重專注。
當時這張照片流出後引起了不小的熱度，照片底下評論噌噌噌地往上漲。
@可樂炒飯：這三個男人這麼並排坐著,看著好像男模後台
@冬瓜裂了：天啊！宋家還缺不缺兒媳！我第一個報名——
@你鬧鐘響啦：看著這一家子,我真的懂了什麼叫基因的力量。
宋家三個兒子遺傳的全是優點啊！
@吃火鍋的貓：我就不一樣了,我又沒長相又沒身材還沒錢嗚嗚嗚
@烤雪：晚鐘也太幸福啦
「基因的重要性」和「宋家兒媳」兩個詞條也因此在熱搜上掛了很久。
然而關注度一高,漸漸的就出現了一些不太友好的聲音。
此時距離甄杳發布「山巒」系列已經有一年半的時間,隨著她新一系列服裝的發布，合影再次被不少人討論。
@睡覺中勿擾：我怎麼覺得她是刻意拿這些炒作自己啊……這樣的夫家真是天然炒作工具哦,這樣一利用品牌怎麼還會缺熱度啊。
甄杳看著這類評論,驀地蹙眉。
對她來說家人是底線,她怎麼也不可能刻意拿家人炒作，更何況每次網上有了關於她卻無關品牌的消息時,宋淥柏都會遵循她的意願使其降下熱度。
她想也不想就編輯微博打算說明，可有人比她更快。
宋淥柏被她設置為特別關注，一發微博她就收到了提醒。
點進去一看，這是他註冊微博以來第一條也是唯一一條原創微博。
內容非常簡短，只有一句話。
——「她不需要我提供熱度。
如果可以，是我的榮幸。」
這句話作為回應對於宋淥柏來說算得上非常溫和，因為甄杳是見過他絲毫不留情面的模樣的。
之所以這麼客氣顯然是為了她考慮。
但從他慣常會有的氣定神閒護短的樣子來看，這話又非常的「宋淥柏」。
甄杳盯著這短短一行字笑了笑，點開評論區發了一個笑著的兔子腦袋和一顆紅彤彤的愛心。
評論之後，她又打開微信「騷擾」他：還在忙嗎？
沒多久宋淥柏回覆：在回來的路上。
接你去老宅吃飯？
她回：好呀。
……
兩人前往老宅吃飯的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甄杳沒忍住主動提起了微博上的事。
「輿論對這些事的關注始終是很次要的。」
宋淥柏開著車，分神淡淡道，「你的作品本身足夠優秀，任何熱度都只是錦上添花，積極正面的聲音也始終會是大多數。」
她點點頭。
他又說：「站的足夠高的時候，很少會再蹲下身去看鞋底的沙子。」
她再次點頭，一副乖學生模樣。
「但這也並不意味著你就能讓他們一味詆毀。」
甄杳一愣，驀地瞭然，笑道：「所以你主動發微博回應了，對嗎？」
宋淥柏握著方向盤笑了笑，沒說話。
她沒忍住又打開微博看了看，他那條一句話的微博下面已經有很多評論了，有人說調侃這不是炒作而是秀恩愛。
還有人說：散了吧，這大概就是宋家人的行事風格。
到了老宅，吃晚餐前甄杳把這個評論當玩笑話念給眾人聽，宋延辭點頭，「說的很有道理，很客觀。」
宋歷驍豎了個大拇指，「要不是為了你考慮，我早親自去回敬那些胡說八道的人了。」
「難道不是淥柏提醒你別衝動？」
宋延辭坐下來。
「不用他提醒我也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好吧。」
宋淥柏不置一詞，替甄杳把椅子拉開，示意她過來坐。
甄杳幾步走過去坐下，面前擺著的燉品香氣驀地飄至鼻端，香濃醇厚到有點發膩，讓她有點沒胃口。
於是她淺淺喝了兩口就放了勺子，轉而去吃飯菜。
宋淥柏給她夾了平時喜歡吃的東西放在餐碟里，她卻半天下不了筷子，不知道該吃什麼。
或者說似乎對哪一樣都興致缺缺，不知道是不是那兩口燉湯讓她覺得膩的緣故。
不過為了不讓其他人擔心多問，甄杳還是隨便夾了一筷子送進嘴裡，可是卻咀嚼了半天都咽不下去。
她強迫自己往下咽，喉嚨和胃都格外抗拒，讓她覺得有點反胃。
「怎麼了？」
宋淥柏忽然問。
甄杳搖頭，「沒什麼。」
周惠見狀關切道：「杳杳，菜不合胃口嗎？」
「沒有，只是剛才想到點事情，有點走神。」
「吃飯就別想工作上的煩心事了，好好休息休息，多吃點兒，看你又瘦了。」
「我倒覺得杳杳臉上比前些日子多了點兒肉，看著更好看一些。」
宋畢觀察幾眼後老老實實道。
周惠立刻埋怨道：「說什麼呢，你一說長肉，小姑娘以為自己胖的厲害要減肥怎麼辦？」
「不會的，我平時沒太刻意控制過，沒有想過減肥。」
甄杳忙道。
「那就好，不能學那些一味追求瘦的小姑娘，咱們要有健康的審美，追求勻稱健康的身材。」
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吃完晚餐，起身走向客廳的間隙，甄杳被宋淥柏輕輕拉住手腕。
「明天陪你去醫院檢查？」
他低聲道。
她驀地抬眸看他，心跳瞬間快了起來。
或許是她這一眼表露出的情緒太多，宋淥柏抬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臉，「別緊張。」
「……嗯。」
甄杳點點頭。
兩三個月前他們在商量之後停掉了避孕措施，認為從各方面來說都做好了懷孕要寶寶的準備。
而這個月的生理期到現在已經推遲了幾天，她原本以為是疲勞導致的，當然心裡也有過一瞬間的微妙懷疑。
直到剛才吃飯時出現異樣，她才驀地想起了這一周嗜睡、食慾不佳等等一系列小問題。
心裡有了這樣的準備和懷疑之後，就會忍不住把一切線索都往這上面靠攏，但她沒想到的是宋淥柏竟然也這麼快和她有了同樣的猜測。
大概也是留意到了她的種種異常和生理期的問題吧……
即便有所準備，但發現自己真的有可能懷孕了的時候，甄杳還是不可避免地緊張、心慌。
她腦子裡雜七雜八地想著各種事，有些出神。
走到沙發旁邊時她不知道踩著了什麼，腳下驀地一滑，一個趔趄就失去平衡往後仰。
甄杳臉「唰」地白了，手胡亂往旁邊抓了抓宋淥柏的手臂，後者早已先一步抱住她讓她站穩，「怎麼樣？」
「還好，你扶住我了。」
她舔了舔唇，勉強笑了笑，還有點驚魂未定。
「腳扭著沒有？」
她搖頭，往旁邊避讓一步，露出腳下剛才被踩到的一小灘水漬。
「誰弄的？」
宋淥柏冷著臉抬眸環顧，眼底怒意呼之欲出。
其他人被這一聲吸引注意，紛紛走近或看過來，「怎麼了這是？」
一個傭人慌慌張張地跑過來，低頭看了一眼後忙蹲下來將水漬擦乾淨，同時連聲道歉賠不是，說剛才斷走茶杯的時候太大意，灑了一點茶水出來忘記及時清理。
甄杳趕緊握了握宋淥柏的手，以此來安撫他，也是示意他不要表現得太不同尋常。
現在還沒去檢查，一切都是未知數，最好不能先讓其他人發現端倪，免得是空歡喜一場。
「這也太粗心了，萬一摔著人怎麼辦。」
宋畢皺眉，「地上處理乾淨，以後注意著點兒。」
「好的好的，下次不會了。」
宋淥柏眉頭緊擰，忍了又忍才壓下心底的後怕與戾氣，將安撫著自己的那隻手給牢牢握在手心，不說話了。
兩人當晚住在老宅，第二天一早，宋淥柏以去公司順便送甄杳去工作室的名義帶著她出了門。
只不過車並沒有往工作室的方向開，而是徑直去了啟安醫院。
按要求做完檢查後，兩個人坐在休息室里等結果。
甄杳在沙發上正襟危坐，她自覺自己臉上沒什麼表情，可卻不知道在別人看來她目光透露著緊張、神色也有些僵硬。
「怎麼板著張臉。」
宋淥柏抬手摸了摸她後腦，「別緊張。」
「我沒緊張。」
說完甄杳自己都有點不信，轉頭看他，「你不緊張嗎？」
宋淥柏看著她，沉吟片刻，「要聽實話？」
「你也緊張嗎？」
他握著她的手，指腹輕輕摩挲她手背，默認了。
「我還以為你不會緊張的……」
「本來不想告訴你，就是覺得這種時候我應該給你安全感。」
「這種事情不一樣。」
甄杳搖頭，忽然克制不住笑意，「你要是也緊張的話，我就沒那麼緊張了。」
聞言宋淥柏一本正經道：「好。
我現在非常緊張。」
「哪有這樣的。」
她笑起來，輕輕推了他一下，被他握住的那隻手不安分地動起來，指尖抗議似地划來划去。
忽然，門被人敲了三下，外面敲門的醫生道：「宋先生，宋太太，檢查結果出來了。」
甄杳忙回應：「請進。」
原本平復了些的心跳瞬間又開始加速，一顆心高高懸起。
醫生走進來在兩人面前坐下，然後把一張紙輕放在桌上推過來，臉上滿是笑容。
「恭喜宋太太，您已經懷孕五周了。」
懷孕五周。
這四個字像一朵煙花在甄杳腦海里炸開，她整個人都懵了，像是意識被短暫抽離出去，沒辦法分析消化對方的話，情緒也有一瞬間的遲鈍。
「五周？」
她茫然地重複。
醫生笑著點頭，「是的。
恭喜您要做母親了。」
甄杳驀地轉過頭看著身側的男人，愣愣地道：「——爸爸？」
宋淥柏原本有些怔忡，聞言臉一黑，皮笑肉不笑地捏了捏她的臉，「胡說什麼？
怎麼亂叫人，傻了？」
「不是，我不是叫你爸爸，我是說——」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脫口而出的是什麼，忙窘迫地補救，「我是說，你要當爸爸了？」
宋淥柏看著她，那種陌生又極致的喜悅、震撼與滿足洶湧地再度席捲而來。
這一切，都來自於此刻正被孕育著的新生命，以及他被新賦予的一層身份。
這一切都來自於她。
大概是這一瞬間所有情緒來得太激烈，無數詞彙像洶湧浪潮拍案，最後都悄無聲息地退回喉間。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看著她眼眶紅紅的模樣，一時失語。
醫生識趣地沒有打擾，直到男人先一步示意她接著說未完的醫囑。
「現在剛五周，最好兩周後再來做一次檢查，屆時用B超仔細看一看胎兒的狀況。
另外，我和你們說一下懷孕早期應當注意的一些情況……」
甄杳忙收拾好情緒聽醫生說話，旁邊的人一直握著她的手，聽得格外專注。
一切都交代完之後，醫生起身離開休息室，這裡又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她怔怔地抬手撫著小腹，喜悅和惶惑牢牢占據著大腦，這一切都是對於未知、對於新生命的緊張與無措。
宋淥柏一隻手忽然覆了上來，將她搭在小腹上的手蓋在掌心之下。
他們就這麼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只能聽見彼此略有些亂了節奏的呼吸，仿佛還隱約能感知到對方急促激動的心跳。
「杳杳。」
「嗯。」
甄杳抬眸看他，以為他要說點什麼關於孩子的話。
然而半晌過去，宋淥柏黑眸沉沉地看著她，低聲緩緩道：
「你是上天送給我最好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