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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爭權辨忠侫 蜉蝣青雲志

2024-08-18 17:55:39 作者: 碧江散人
  三人站在太傅府的台階上,目送著劉宏與何進遠去,直到那護送劉宏與何進那一百多個的披堅執銳的軍士完全消失在轉角處,馬日磾才招呼兩人迴轉客廳,再續香茗。仨人再度問了問林俊的武藝與學識,林俊也不敢托大,對武藝的回答是略懂一二,對學識的回答也只是粗通文墨,給兩老頭的印像就像是一個踩了狗屎運的年輕人不知因何結識了當今天子,被天子一手捧起了。兩人都沒有再說太多,馬日磾喚來管家黃老伯領著林俊去安頓後,兩老頭就開始手執黑白子天昏地暗地開始殺了起來。

  未央宮,劉宏緩緩地捧起香茗喝了一口,望著大將軍何進與張讓,思忖了一番後才道:「大將軍,明日大朝會馬太傅與蔡中郞會舉薦一人,位列鎮北將軍,你附議即可。」「臣領旨。」何進馬上躬身回答,但答完之後又問了一句,「妹夫,不知馬太傅會保舉何人?最近軍中並無出彩之人可提拔啊。如果是一些新人恐怕會難以服眾哦。」劉宏久久地打量著自己這個大舅哥,並沒有接過何進的話,而是問了旁邊的張讓,「讓父,現并州涼州幽州交州共有多少官職可賣?」張讓的頭俯得更低了,「稟聖上,奉勸大夫以下,雜號將軍以上,聖上所言幾州共有空置職位1900餘。基本上無人過問。」劉宏此時復望著何進,「大舅哥,你知道為何無人問津?」何進是心裡清楚的,這幾個地方位於大漢版圖邊界,時有異族磕邊搶掠,不說買官了,有很多人聽說被派去那邊當官都紛紛詐死埋命,或真或假。真的有可能是被殺了,假的就直接買通關係直接出逃,對朝廷報喪,然後改了個名字就退隱了。何進低頭道:「知道。」

  「要不就委派你去當鎮北將軍?這樣則無人不服了,你看如何?記住,以後我的話你執行即可。」劉宏的話語越來越重,何進只得點頭口稱尊旨。「你且退下,去後堂看看你妹吧。」劉宏輕輕揮了揮手,讓何進退下。復又對張讓說了聲,「讓父,必要的時候你也要出言相幫。」

  「皇上,其實大將軍說的不無道理。你要不再思量一番?」張讓這次出奇地與何進同一戰線。

  「讓父,這兩天你聽到傳得沸沸揚揚的消息是什麼?」劉宏也沒再討論上一個問題。張讓好像有點跟不上劉宏的神轉折,略作思忖方才回稟:「皇上,應該是昨日袁家次子袁術在芳澤閣被暴打,還被人像拖死狗一樣拖到城門,最後還不了了之了。」

  「哦,外面傳得很厲害嗎?是怎麼樣的?跟我細細稟來。」劉宏饒有興趣地問張讓。

  於是,從張讓口中劉宏聽到了風流多情的自己。說的是自己與來鶯兒青梅竹馬,後來來鶯兒墮入風塵,而自己多方尋覓終於得到了來鶯兒的下落,剛剛與其相認,便被袁術打斷,且仗著人多把那富家公子從二樓扔到一樓,剛好被一個路過的俠客接住獲救。俠客路見不平舉拳相助,爆打惡霸袁術......

  劉宏聽完,半晌才悠悠地問道:「讓父,你知道那個俠客是誰嗎?」張讓笑了笑,「老奴也只是道聽途說,如何得知?」

  「我知,那個俠客就是明天馬日磾與蔡邕舉薦之人。」劉宏淡淡地道,張讓聽罷,初時不以為意,淡淡地應了一聲「哦」,應聲之後忽然想起昨天皇帝不曾回宮,突然反應過來,目瞪口呆地怔怔地看著劉宏,「那那那......」。

  「沒錯,那便是我!」劉宏情緒忽地激動起來:「我要誅殺這個讒賊!奇恥大辱,奇恥大辱!四世三公,四世三公。」漢靈帝冷笑一聲,眼神陰鷙而冰冷,「哼,如今大漢的天下究竟是朕的,還是他們說了算?」 他的胸口還在不斷起伏,情緒久久不能平靜。想當年他初登大位,本有一番雄心壯志,打算重振大漢雄風,卻不料其生母王美人遭到後宮爭鬥牽連,慘遭毒手。他雖是皇帝,手中卻沒有實權,事事都要看宦官和世家豪門的臉色。及至後來他醉心於聲色犬馬,寵信宦官,但宦官勢力終不及世家豪門根深蒂固,這幾年又培植了外戚勢力才堪堪成一平局。而昨日之事讓劉宏深感世家豪門的無法無天,真的須要好好整治一番才行,而恰逢林俊奉師命拜謁馬日磾,林俊便算是一根聯繫清流仕族的紐帶,讓馬日磾力薦林俊,既可以多幾個助力,也可以打壓袁氏一族的氣焰。就像圍棋中的一記無厘手吧,以後總有用得著的時候。劉宏一時陷入深深的沉思當中,似乎已忘記了自己身邊還站著個人。

  張讓望著劉宏,心裡驀然湧起一種同情的感覺,不錯,就是同情。自己可以說是看著這位皇帝成大的,從十二歲被人捧到那張龍椅,被當成傀儡,軍權被竇家掌握,朝政被太傅陳蕃掌據,自己永遠無法忘記,那個華燈初上的夜,帶著一半驚恐與一半胸有成足的稚嫩面孔向自己與趙忠一一安排計劃,於是,外戚竇家與陳蕃一黨全滅。那年他才十四歲......

  「讓父......」劉宏的聲音把張讓拉回現實。「老奴在。請皇上吩咐。」張讓趕緊應了聲。「整治袁氏,可有妙計?」


  「不知皇上想做到哪一步?袁氏雖是四世三公,但再強豈能與竇陳兩族相比?老奴願意再為皇上做一次,出了這口惡氣,我這就去找趙忠,相信他也十分樂意的。」張讓頭越發的低了,說完躬身退去,到了門口正欲抬頭朝外走去。

  眼看著張讓就要出了內殿大門,「讓父,且慢。」劉宏剛才一通發泄,仿佛把昨天的怒火發了出來,整個人冷靜了下來,緩緩開口,「袁術雖無德行,但整個袁府罪不至死。」說到這,頓了頓,「再給袁氏一次機會,看袁逢袁隗明日大朝會的表現吧,但此事不可輕輕放過,安排人手,其一,將昨日袁術在芳澤閣之事大肆宣揚,突出袁術欺男霸女與那俠士的不畏強權,把袁氏的名號搞臭;其二,徹查袁術一切欺男霸女的鐵證,袁紹袁本初抬高身價,不應朝廷辟召,這幾年一直在幹什麼,他到底想幹什麼!一併徹查。至於那兩個老狐狸,不雖花大力去查什,但其它家族成員有什麼便記錄什麼,明日大朝會後一一向我細細稟來。」張讓應諾轉身離去,而劉宏,則靜靜地坐著,至掌燈時份,仍未見燈光,二更天才見太監掌燈,劉宏才慢慢走出內殿。

  這一幕,如果被林俊看到肯定會大跌眼鏡,這漢靈帝似乎跟歷史評論有啥出入啊。隨著張讓走出宮門,一群打扮成平民的人悄然從皇宮中走出,隱沒在雒陽城的販夫走卒中。

  而林俊被黃伯安置在馬府的一處客房中,整個人仰面躺在床上,亦開始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將近三個月了,一直以來都是混混沌沌的,一直以來,自己似乎都是用一種局外人的眼光來看待這個世界。總是下意識地想避免與這個世界的人有太多的交集,似乎只要這樣,就能遠離塵囂,在洛陽轉了一圈後便回浮雲觀讀書習武種地打獵劈柴餵馬,做一個關心糧食和蔬菜的人。然而,隨著西門慶的出演,那根人棍砸了下來,自己貌似沒辦法過那種春暖花開的生活了,那劉橫雖然一直沒說自己是誰,隨著那句「我大舅哥來接我了」也掀開了林俊前世那段那塵封的歷史記憶。想到自己當著他的面說他腐敗,說他在西苑賣官鬻爵,不知他心裡是何感想。但想起劉宏說的心裡明白朝堂的污濁,卻又覺得劉宏裝傻充愣。而自己呢,如果馬日磾真的舉薦成功,自己肯定朝堂面聖,到時自己是表現得智珠在握還是裝傻充愣好呢?劉宏愛裝傻充愣,自己也給他回來個裝傻充愣好了。這個樣子總會讓人看得明明白白,產生輕視之意。那就這麼定了,林俊正在神遊太虛之際,忽然聽到有人敲門,「林公子,老爺請你到前廳用餐。」原來不知不覺已到了晚飯時間了。林俊直出房門,客氣地做了個請的手勢,「勞駕,請前頭帶路。」

  晚餐很是清簡,分食分桌的,林俊第一次看到了以前電視劇里的那種劇情。馬日磾坐在正中上首,跪坐在一張圃團上,面前放著一張類似茶几的小桌,小桌上放著一些食物,有一小酒壺,還有那種青銅製成的高腳杯。蔡邕在馬日磾左側方,也是同樣的布置與擺設,而馬日磾的右側方也有著同樣的布置與擺設,但很明顯地多了幾個碟,上面裝滿了肉食,但沒人坐在那。林俊一進門見此情景,心道:估計這就是預留給自己的位置了,莫非這便是最高待客之道,我不懂這些禮數啊。同時,大腦里走馬觀花一般掠過自己以看的《三國演義》,那劉大耳朵動不動就是又跪又拜的眼淚鼻涕一起來,要不學他那樣見禮。不行不行,太誇張了。心如電轉間,已行到廳中央位置,「小侄林俊,見過兩位世叔。」已容不得林俊再想什麼了,只得抱拳作揖,向馬,蔡兩人行禮。馬日磾笑道:「賢侄不必多禮。看座。」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指著一旁空著的小桌子,「粗茶淡飯,賢侄莫要拘束。」

  林俊入座,看了看桌子上的食物,幾碟素菜,還有兩大碗肉,好像都是燉的。還有一小壺酒,杯里早已倒滿酒。信手端起酒杯,舉在胸前道:「小侄謝謝馬世叔款待,謹以此杯祝叔叔身體健康,萬事勝意。」說完不等馬日磾說話,已一飲而盡,對著馬日磾亮了兩杯。馬日磾看著林俊,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嘴裡笑著道,「謝謝賢侄美意。」但卻是抬眼看了看蔡邕,那神情滿是挑釁的樣子,似乎在說:「看,盧子乾的高徒給我敬酒了。」

  林俊自酙了一杯,又舉杯向蔡邕道:「俊,祝蔡世叔身體健康,心想事成。」同樣也是一飲而盡,向蔡邕亮杯。蔡邕同樣也飲完杯中酒,拿目光掃了掃馬日磾,一副示威的樣子。但口中卻道,「謝謝辰逸美意,不知賢侄何時拜入子干名下?」「俊拜師方月余,盧師希望我到雒陽遊學,為我朝效力。此事想來盧師與馬世叔的信件中有所提及。」林俊說完看了看馬日磾,馬日磾在一旁撫須微笑。蔡邕卻是面色微微一變,似乎想到了什麼,「今日初見辰逸,有酒無詩難以盡興,不若賢侄以酒為題,賦詩一首如何?」林俊暗道:來了,看起來這個蔡老頭是想要考一考我。「俊,拜師方得月余,若論詩詞歌賦恐貽笑大方,不如由小侄武劍助興如何?」一時間馬蔡兩人面面相覷,可不是嘛,兩個都是文人,你林俊舞刀弄槍的豈不大煞風景。看到兩人的樣子,林俊似乎也覺得對著兩個文人舞劍不太合適,看著兩人悻悻地道:「俊,失言了,兩位世叔莫怪,請滿飲此杯,有道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說完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蔡邕卻是眼睛一亮,看著馬日磾,「老馬,你可聽到了?」馬日磾方才放下酒杯,眼睛微微一亮,點了點頭,「然也,重複得好。語句新穎,令人耳目一新。」說完,兩人不斷地問此詩可有上闕或下闕。可憐的林俊,瞬間感覺自己捅了馬蜂窩,這首詩是誰寫的他都忘了,哪裡還記得什麼題目什麼上下闕,一邊搜腸刮肚地想這詩的整首內容,一邊在想用什麼辦法敷衍過去,忽地靈機一動,信口吟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俊,也想不到該怎麼續。兩位世叔見諒。」復又舉起酒杯自灌了一杯,頭一歪,假裝不勝酒力靜靜地趴在那小桌子上。馬蔡兩人只得喚來家奴將林俊扶回房中休息。


  未央宮,大朝會。

  劉宏高坐於大殿之上,百官朝拜後分兩旁站立,張讓立於殿下扯開他那沙啞的公鴨聲音:「各位大人,有事速奏,無事退朝。」卻見從右側行出一人,手執一卷帛書,「臣有軍情要奏。」雙手高舉帛書過頭。眾人一看,卻是驃騎將軍皇甫嵩。張讓接過帛書,復呈與漢靈帝。

  劉宏接過展開,未來得及細讀,便赫然看到帛書內包著三根羽毛,而內容卻是只有數字,「匈奴扣邊,上谷,代郡,雲中等地已遭劫掠,余率五千步卒敗守代漁陽,速請朝廷派兵來援。」沒有落款,只有一片暗黑色,很明顯,這是用鮮血寫成的血書。劉宏嘴角明顯抽了抽。看了看堂下左右,「匈奴口邊,不知哪位大人可率軍前去平亂?」整個朝堂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到。劉宏在等了數十息後復 又問了一句,此時站在人群中的馬日磾出來了,「啟奏皇上,臣舉薦一人,定可率軍平亂。」劉宏沒好氣地看了一眼馬日磾,真覺得這老傢伙是添亂的,沒錯,他是想把林俊安在鎮北將軍這個位置上,但卻是感因林俊的救命之恩,是想讓他當個太平將軍,而眼下,這個情況卻是率軍平亂,這可是會死人的,難道這個老傢伙不明白眼下的情況。讓林俊率軍,豈不是害了他性命。但馬日磾卻是感到劉宏在看他,誤以為這是皇帝在支持他按昨日的吩咐去做,繼續說道,「此人姓林名俊字辰逸,拜盧植盧子干為師,弓馬嫻熟,武 藝高強,由此人率軍,定可平定北疆之亂。」說到這,復又是一躬,心裡卻道:是皇上你自己主他武藝高強的,可與我無關,昨天應該與老菜頭看看辰逸的武藝的,老菜頭也真是的,考什麼詩羅,不過隨即也明白,就算林俊演武給他們兩老頭看,多半也看不出什麼名堂,隨即釋然。

  「臣附議。」人群中走出一人,卻是馬日心心念念的老菜頭蔡邕。未等劉宏有所表示,一干大臣亦是紛紛走出,「臣附議,臣附議。」一片附議之聲響起。劉宏心裡跟明鏡似的:這一班大臣未必全是認同馬日磾的舉薦,只不過眼下用人之際,第一是不好駁了馬日磾與蔡邕的面子,也不多不少的相信這兩人的眼光,第二要去北疆平亂之人不是他們,抱著那種別人家的孩子死不完的想法,先推個人上去應付下當前的局面再說。復又想起林俊那矯健的身手,還有那根被他一路握在手中的長槍。想到這,把心一橫,林小兄弟,成敗在此一舉了,我相信你的武力與智慧。於時,劉宏清了清嗓子,乾咳了兩聲,「宣旨......」

  「皇上,老臣有本奏。」漢靈帝的話音被打斷,心裡正不爽,定睛瞧去,卻見那說話之人是袁逢,心裡的不爽真的是成立方增加,但也沒將心中的不快顯露於面,反溫和地說:「哦,不知袁司空有何本奏?」

  「皇上,想那林俊林辰逸是盧子乾的高徒,料想年紀不會太大,此番率軍北上平亂乃國之大事,託付此人是否過於兒戲?」袁逢侃侃而談,平心而論,袁逢此番說話不失為老成謀國之言。問題就出在說話之人的身上。劉宏經袁術芳澤閣一事已是對袁氏抱一肚子的意見,此時聽袁逢這麼說來無異於火上澆油。

  「哦,不知袁大人有何高見或有何人舉薦呢?」劉宏不咸不淡地問了一句。而袁逢卻好像是沒有感受到漢靈帝的情緒變化,繼而道:「老臣認為對於外族,我朝不妨用金錢美女......」

  「夠了。」漢靈帝面如鍋底,一聽又是那套花錢買太平的說辭登時氣得鼻子都歪了。「不知那金錢與美女是不是你袁府送出?唉,朕甚念陳湯啊。」劉宏好像被氣到了,也不說話,也不罵人,只是把頭低下默默地轉忖。眾人也是大氣都不敢喘。低頭靜候著。而袁逢卻似乎一無所覺,仍道:「皇上,金錢與美女俱由我袁府送出也可以,只求我朝以大局為重,莫要妄動刀兵,使百姓流離失所。」

  整個朝堂上靜悄悄的,袁逢說完之後也是靜悄悄地等著。劉宏表雙眼直挺挺地看著袁逢,突然間放聲大笑:「哈哈哈,好好好,好個袁司空果然是忠心衛國,這樣吧,我替匈奴提要求好了,糧食兩百萬石,綢緞五千匹,其它珍稀珠寶暫且不提,就此上折算成白銀一百八十萬兩好了,而美女,也不要求多,十名足矣,但此十名女子當中必須有你袁司空妻女。如何?」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袁逢滿面忿色:「皇上,可憐老臣忠心一片,卻遭此羞辱,實在令人激憤,讓老臣以後有何面目面對眾位大人。」

  「這就面對不了啦,你給完這筆款送完妻女之後,匈奴玩弄虐殺你妻女,拿著你的白銀購買更多鐵器,鑄造更多武器,再次扣關,孤且問你,你當如何?」劉宏一動不動地看著袁逢,雙目如電,以上說話可謂是字字誅心,袁逢也許是激動,也許是被氣到了,整個人呆呆地站著不停在顫抖,「我......我......」卻是說不出話來,但劉宏似乎沒有放過袁逢的打算。「袁大人,你可還有銀兩,還有妻女?」這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震得整個朝堂嗡嗡作響。看著袁逢顫抖的身體,劉宏忽地展顏一笑,慢慢走下台階,行到袁逢身邊,「袁大人莫要氣惱,聯方才說的話可能不太好聽,但是話糙理不糙,匈奴人就是一匹餵不飽的餓狼,拿肉去餵是不行的,只有用武器把他們打趴下,打疼了,打殘了,打廢他們我朝方得安寧啊。眾位大人認為然否?」

  「我主英明。」一眾大臣隨即附和。

  「另外,袁老大人年事已高,大家看他,說幾句話都累成這個樣子,特准其告老還鄉,辭去司空一職,來人,侍候袁老大人回家。」劉宏一邊說一邊招呼人上前,還特意把老字的音調拖得老長。幾個侍衛宮女太監手忙腳亂連扶帶架又拖地把袁逢帶出了朝堂。劉宏雙眼一轉,目光停在太尉楊彪身上。「楊太尉,即日起辛苦你代領司空一職。」

  「臣遵旨。」楊彪躬身應諾。

  「傳聯旨意,林俊出任鎮北將軍,明日小朝會武校場演武,四平,四安及一切雜號將軍均可挑戰鎮北將軍。誰打贏了鎮北將軍,誰就是新任鎮北將軍了。大家可有話說?」劉宏環視一眾大臣一周,緩步拾級而上,行置至高處又吩咐道:「楊太尉,準備一萬騎兵,一萬步卒所需軍餉,無論誰勝誰負,三日後率軍北上平亂。聯不忍吾朝邊民生活在胡人鐵蹄之下。散朝。」說完,率先轉入內宮。

  而此時在風暴中心的林俊,正懶洋洋地行走於雒陽街道上,雖說前世見過太多的繁華,但絲毫不影響他今天逛街的心情,今天的目的很簡單,只是想出來看看有沒有什麼合適的禮物買回去送給馬日磾,這個想法早就有了,但一路尋來也沒什麼入眼之物,且昨天被劉宏拉著直入了馬府,這事便耽擱下來了。在那轉角的街道邊上,現在映入他眼內的不是什麼奇珍古玩,而是一群小童,那群小童正在拳打腳踢地打著什麼人,林俊不由得叫了一聲,「住手,你們在幹什麼。」那群小童一看來了大人,登時作鳥獸散,遠遠跑開,此時林俊才看到正有一個瘦小的身影雙手護頭捲縮在地上,身上的衣服沾滿了腳印,臉上也是灰頭土臉的。一雙烏黑大眼睛撲閃撲閃的,此刻正愣望著林俊,那沾滿灰塵的的臉上寫滿了不安與疑惑。林俊腦里不斷閃過一些片段,都是這具身體裡的記憶,那是還沒有遇到老道左慈之前,也是一個人孤伶伶地討飯,被人欺負,被惡狗追的經歷可是一點都不少,如今看著這個被人欺負的小童,仿佛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林俊快步上前,扶起倒在地上的小童:「莫怕莫怕,他們都走了。」小童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然後學著大人的樣子,向林俊抱拳施了一禮道:「謝謝這位大哥了。」林俊擺了擺手,「舉手之勞,何足道哉,你怎麼樣,有沒有被他們打傷?」小童搖了搖頭,卻是有點心不在焉地往一旁看去。林俊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有一個小竹箱正歪歪斜斜地躺在地上,裡面的東西散了一地,有毛筆,墨硯,竹簡等等,零零碎碎的。林俊走過去撿起其中一支毛筆,那小童急急忙地把其中一個竹簡撿起來打開看了看,如釋重負地長長地吐了口氣,小心翼翼地用衣袖擦了擦,再輕輕地放進那個小竹箱,林俊幫忙著把東西一併撿好,小童小心地放好東西,嘴裡不斷地說著:「謝謝大哥哥。」林俊看著他忙碌的小身影,心裡的某根弦好像被觸動了一下。隨即擺了擺手道:「莫要客氣,你住何地?我送你一程,免得那幫兔崽子又來找你麻煩。」小童轉頭看了看街道的拐角處,只見那影影綽綽地還有幾個小腦袋一閃而過,小童眼裡閃過一絲懼色,對林俊道:「麻煩大哥哥了。」然後背上小竹箱在前面帶路了。林俊看到小童眼裡的那一抹懼色,忍不住好奇地問道:「小兄弟你怕他們嗎?」「怕,任誰都會怕的,天天被堵住都有一頓好打,我又打不過他們。只能跑,但是跑也跑不過。」說到這,小童頓了頓,「今天就是被他們追著打的,還好,書箱裡幫王老爺抄的書沒被他們弄壞。否則,娘親明天的買藥錢就沒有了。」林俊聽到心裡不知泛起了一股什麼滋味,小童的話里信息很多,被人屢屢欺負,還要去幫人家抄書,可能就是靠抄書換點銅錢,而就這點銅錢除了維持日常伙食外還要給生病的母親買藥。心念至此,不禁感嘆生活的不易。「你恨他們嗎?」林俊禁不住又問了句,話剛出口,馬上就後悔了,自己問得太沒水平了。但耳邊傳來的答案卻讓他愣住了,「不恨。」小童淡淡地回了一句,站定在前,轉過頭來看了看林俊,胸口不斷起伏,不停地在咳嗽,看起來身體頗為孱弱。林俊忍不住信口又問了句:「為什麼不恨?」一邊說,一邊伸手把小童身上的竹箱給解了下來,信手挎在左肩上。小童雖不停地在咳嗽,但那雙烏黑髮亮的眼珠子像看白痴一樣看著林俊,讓林俊大感挫折,待他咳嗽過了,才惜字如金地回了三個字。「沒資格。」不知道是說自己沒資格還是說那群小孩沒資格。

  林俊透過那烏黑的眼珠,依稀看到一股野火 在熊熊地燃燒。那種明明是有冤報冤有仇報仇的眼神。林俊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了,信步走了上去,拍了拍小童的後背道:「走吧,回去,以後會有資格的。」小童快步走在前面,可能是沒有了小竹箱的原因,腳步快了不少,可能是小童的思維還沉浸在方才林俊的話題里,一路走來竟然是默默無言。良久,小童悠悠地說了聲:「太難,我想了無數種方法,但都是沒辦法,像我這種如螻蟻般的平民,想要翻身實在太難。」林俊聽得心中一動,不由得信口把以前網絡上很勵志的那段話給說了出來:「生如螻蟻,當立鴻鵠之志,命比紙薄,應有不屈之心,大丈夫生於天地間,豈能鬱郁久居人下,當以夢為馬,不負韶華,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馬!」

  「妙哉,妙哉。」忽見一人在一茅屋下拍掌大笑,而前頭帶路的小童卻是停住了腳步,「大哥哥,我到家了,這是戲家忠哥。」小童指了指在拍掌大笑的那個道,「小佳失禮了,得大哥哥幫忙趕走壞人還一路護送回家,卻是忘記請教大哥哥貴姓高名。」

  「小佳,你這就不對了,這麼久一路回來都不知道這位大哥的名字。你一路在想什麼?」那茅屋的人走出來一邊問責那個叫小佳的小童,一邊向林俊一揖,躬身九十度,最後雙臂卻是與頭平齊,卻是與平時林俊所行的拱手禮有所不同,這是文士之間的禮儀,林俊也只得學著對方的樣子躬身還禮。

  「小生戲忠,未請教公子貴姓高名。」那人卻是一襲藍衣,無冠,藍巾束髮,一副文士打扮。

  林俊笑道:「先生多禮了,我叫林俊,隨便一點就好,禮多雖說人不怪,但是太分生了。」一邊說一邊走向戲忠,伸手去握他的手。雖說到了這裡那麼久了,但林俊還是覺得握手禮會更自然,更親切。

  「林公子方才是在教訓小佳嗎,好一個『生如螻蟻,當立鴻鵠之志,命如紙薄,應有不屈之心,大丈夫生於天地間,豈能鬱郁久居人下,當以夢為馬,不負韶華,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馬!』簡單明了,卻振聾發聵,,醍醐灌頂,令人茅塞頓開。」戲忠似乎不太懂握手禮,雙手仍然緊緊地握著林俊的手。林俊笑道:「我信口胡說的,意在鼓勵小佳不要灰心喪氣,對了,小佳他娘親怎麼樣,可否帶我去與老人家問安?」

  戲忠伸手把林俊肩上的竹箱接了過來,抬眼望著小佳,而小佳卻是低頭喃喃自語:「生如螻蟻,當立鴻鵠之志,命如紙薄......生如螻蟻......命如紙薄......」卻是猛然覺得戲忠的目光停在自己的身上,頓時又從自己的神遊物外里驚覺,說了聲:」大哥稍候.」便信步行入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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