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再也不想見到你

  嬴疏樓換了常服坐在書房內謄寫詩文，嬴宣不緊不慢地走進書房，對嬴疏樓說：「公子，事情已經辦妥。」

  「好，你給柳絮送些藥過去吧。」嬴疏樓繼續寫著詩文，輕飄飄地說。

  「諾。」嬴宣即將轉身又轉了回去，不解地問:「公子，瑾姑娘身份特殊，讓她入宮恐怕不妥。」

  嬴疏樓放下了筆，看了一眼嬴宣，又繼續寫。「無妨。」

  「公子！」嬴宣繼續周旋此事，「如此讓瑾姑娘輕鬆入宮，日後恐會給我們帶來麻煩呀！」

  「阿瑾只不過是個普通的間人，在宮中掀不起什麼波瀾的，讓冰鏡台的人看住她即可。」

  「諾。」嬴宣一直看著嬴疏樓練字，最後只能無奈地出了書房。

  東方白瑾回到自己臥房站在門口愣了很久，直到她的婢女小舟捧著一個漆盒走了過來。

  「瑾姑娘，你怎麼了？」小舟側頭看著東方白瑾，好奇地問。

  東方白瑾回過神來，看到小舟手裡的漆盒，輕聲地問：「這是什麼？」

  小舟跟著東方白瑾一起進了臥房，她把漆盒放在東方白瑾的面前，歡喜地說：「瑾姑娘，這是侯爺給你的，快打開看看是什麼。」

  東方白瑾抱起漆盒打開了盒蓋，裡面居然是一盒滿滿的銀錢。她看著這些銀錢露出了譏諷的笑。「樓哥哥，這就是你對我的好嗎？也罷，誰會拒絕這麼多錢呢！」她釋然地想。

  東方白瑾環顧著臥房四周，這就是自己生活了三年的地方。這裡都是她和嬴疏樓的回憶，如今他不要自己了，還有什麼是可以帶走的呢。她打開衣櫃，裡面全是嬴疏樓讓裁縫替她量身定做的衣服。她拿起剪刀，一件一件的把這些衣服剪碎了。她走到琴架前，望著那把古琴。這是她初學古琴時，嬴疏樓送給她的。她輕輕地撫摸著琴身，想要一掌把琴打斷，可是她猶豫了。這是她的樓哥哥送給她的唯一一把古琴，這古琴陪伴了她無數個孤獨的時刻。

  九年前，東方白瑾被人販子賣到長勝侯的府邸，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少年時的嬴疏樓。那是一個翩翩少年郎，陽光俊朗但卻不愛笑。府里的家宰正在給新來的下人分派活計，當輪到東方白瑾時，家宰犯難了，這么小的小姑娘能做些什麼？

  這一幕都被少年嬴疏樓看在眼裡，他又看了一眼家宰身旁的東方白瑾，猶豫了片刻，還是走了過去。

  「公子！」家宰恭敬地向嬴疏樓行禮。

  嬴疏樓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頭，用略帶大人口吻的語氣問：「你可還記得自己的什麼名字？」

  「記得，我叫東方白瑾。」小女孩奶聲奶氣地說。

  「彭叔，以後阿瑾妹妹就跟著我吧。」嬴疏樓說著便牽起東方白瑾的小手，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家宰看到此結果愣在了原地，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大聲道：「諾。」

  他們一起走進了獨屬於嬴疏樓自己的書房，房裡有許多的黑木書架，架子上放滿了竹簡和帛書，房門的右邊放了一座攀爬架。應該是書房的主人經常用它拿高處的書簡，架子有些髒。攀爬架的旁邊放著一架做工精細的古琴，東方白瑾走到古琴前，忍不住用手摸了琴弦幾下。

  嬴疏樓看到剛才的那一幕，並未像平時那般對東方白瑾發火。而是走到她的面前，輕聲的問：「你喜歡這琴嗎？」

  「哥哥，我喜歡這琴。」東方白瑾稚嫩的聲音像一股暖流流進了嬴疏樓的心裡，溫暖著他早已冰冷的心。

  他又摸了摸東方白瑾的頭，好奇地問：「這琴叫古琴，你可願意學彈古琴？」

  東方白瑾高興地跳了起來，還不忘拉起嬴疏樓的手，大聲喊：「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學彈古琴。」

  「那好，我過幾天就給你找古琴老師，你可要認真學習如何彈奏古琴哦。」

  「好，謝謝哥哥。」東方白瑾開心地望著嬴疏樓說。

  這把古琴是母親留下的唯一物件，嬴疏樓平時都不許家中的人碰一下，今天他居然讓一個陌生的小女孩碰了母親鍾愛的古琴。這是對女孩的偏愛嗎？不，他只是把女孩當成了另外一個人。

  長勝侯得知了自己的兒子留下了只有十歲的小女孩在自己身邊，也是極度的震驚。他原本還想斥問幾句，但是當他看見嬴疏樓看小女孩的眼神時便明白了一切，也就不再過問此事了。

  嬴疏樓請來了全咸陽最好的古琴老師給東方白瑾上古琴課，而她也非常的有天賦，學習得很好。東方白瑾認真彈琴的樣子像極了阿綰，嬴疏樓常常對著書房裡練琴的小女孩失神，他總是會對著東方白瑾叫她阿綰，小女孩年紀尚小，並不明白為何哥哥要對著自己喊另外一個人的名字。

  直到多年以後，她得知了阿綰的存在，得知了他們的過去。東方白瑾並不在意嬴疏樓的心裡有個阿綰，更加不會在意他的風流荒唐，只要她抓住了嬴疏樓的心，那阿綰也就過去了。但是她怎麼也沒想到，他可以對她好，卻不會給她心。他的心裡從來就只有阿綰一個人。

  東方白瑾背上古琴，除了那盒銀錢，她什麼都沒有帶走，就這麼兩手空空地走出了自己的臥房。她沒有任何的留戀，徑直往大門走去。她終於可以解脫了，再也與嬴疏樓沒有瓜葛了。但是讓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嬴疏樓竟然在大堂前的走道上等她。她背著琴，呆呆地往嬴疏樓身邊走去。

  嬴疏樓平靜地看著東方白瑾走向他，他伸出了手，還是像九年前那般摸了摸她的頭。東方白瑾濕著眼眶看著他的眼睛，她多麼希望能在他眼裡看到哪怕一絲的不舍和珍愛，可是他的眼裡什麼都沒有，除了平靜還是平靜。

  嬴疏樓率先開了口：「阿瑾，宮裡不比侯府，要照顧好自己。」

  東方白瑾看著嬴疏樓，微微張開了嘴，似乎想要說什麼，最後她什麼都沒說，只是拉起他摸過自己的手，重重地咬著他的手。

  嬴疏樓感到手背的刺痛，但是他沒有推開東方白瑾，只是任由她咬破自己的手。

  東方白瑾解恨地推開了嬴疏樓的手，大喊道：「嬴疏樓，我再也不想見到你！」說完她便堅定地走向大門。

  「瑾姑娘。」一輛馬車等在門外，車夫禮貌地給東方白瑾行禮。

  她轉身看向侯府，眼淚卻不爭氣地滴落下來。「走吧！」她回過頭對車夫說，然後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