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是你什麼人

  回咸陽的路途有些顛簸，鍾離綰日日精神怏怏，人也消瘦了不少。

  回到鎮侯府已是深夜，贏疏樓為鍾離綰披了件披風。鍾離綰面無表情，卻也沒有拒絕，只是獨自一人往院內走去。

  贏疏樓跟著鍾離綰進了房，拉住她的手，隱忍著說：「阿綰，你沒什麼要問我的嗎？」

  「沒有。」鍾離綰冷漠地說出兩個字，甩開了贏疏樓的手。

  「好。」贏疏樓生氣地看了一眼面前有些清瘦的愛人，負氣地摔門而出。

  鍾離綰跌坐在地上，雙手捂著胸口，眼裡有難受的淚花在打轉。

  明明只是逢場作戲，為什麼要假戲真做呢？鍾離綰痛恨自己無法割捨兒時的那份情意，又愛上了贏疏樓。

  贏疏樓回咸陽後並未入宮銷假，而是每日花天酒地，直到深夜才回到府中。夜夜，他都沾染了一身的脂粉味，帶著難聞的酒氣，醉醺醺地倒床就睡，偶爾還能看到他脖頸上、胸口上留下的刺眼紅痕。

  鍾離綰聞著那些刺鼻的氣味，忍不住乾嘔出聲，只能每晚在柳絮的房間內休息。

  這日傍晚時分，柳絮端著一碗雞湯進了自己的房間。「女公子，喝碗湯吧。」

  鍾離綰認真地將弩匣裝在手臂上，沒有理會柳絮。須臾，她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柳絮立馬追了出去，她看見鍾離綰往府門方向走去，急忙道：「女公子，女公子……你要去哪裡，我跟你去？」

  「別跟著我！」鍾離綰面露不耐之色，大聲地說，便與剛進門的贏疏樓擦肩而過。

  柳絮跑到贏疏樓面前，急得說話帶著哭腔。「侯爺，天快黑了，女公子的眼睛……」贏疏樓抬起手示意柳絮噤聲，他卻轉身往鍾離綰的方向去了。

  鍾離綰漫無目的地在咸陽城裡轉了一圈又一圈，贏疏樓跟在她身後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鎮侯，您這是要去哪兒呀？」一陣風騷的聲音傳進了鍾離綰的耳朵里，她呆呆地停下了腳步，轉身看向贏疏樓。

  見有人轉身望向這邊，醉竹坊的主事蝴蝶愈加放肆地摸著贏疏樓的臉，傾身向前，伏在他的肩上，嬌聲說：「侯爺，您這幾晚都來我這兒消遣，今晚來嗎？」

  贏疏樓見鍾離綰直勾勾地盯著他，立即用手指勾著蝴蝶尖俏的下巴浪蕩地笑道：「今晚讓你的美人們等著我。」

  鍾離綰垂下眸子，傾城的面容沒有絲毫的情緒變化，只是愣愣地轉身，離開。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鎮侯府的，只覺得心被鈍刀子不停地磨著，磨出了血，磨傷了身。

  夜幕慢慢降臨，咸陽城內千家燈火，萬民安康。

  鍾離綰失魂落魄地走進房中，見贏疏樓也跟了進來。她拿起案几上的研石毫不猶豫地向贏疏樓扔去。「滾，我不想看到你！」一聲厭惡的喊叫響徹房內。

  拿著吃食走到門口的婢女害怕地跪倒在地，渾身瑟瑟發抖。

  贏疏樓沒有躲避向他砸來的研石，額頭上冒出了絲絲鮮血。他自嘲道：「呵，阿綰，你終於生氣了，我以為你沒有心，不懂生氣。」

  「我沒有心，就活該被你羞辱嗎？」鍾離綰惱怒地大喊，壓抑在心中的痛楚讓她不再理智。

  「我羞辱你？！那你呢，你為什麼要去見姜珕？」贏疏樓愕然他的阿綰用了「羞辱」二字來表達她對自己的感情，她真的愛過自己嗎？

  贏疏樓近乎絕望地靠近鍾離綰，重複著問道：「你為什麼要去見姜珕？！」

  鍾離綰倔強地望著他的眼睛，賭氣地說：「你是我什麼人，我去見誰與你有什麼關係！」

  贏疏樓瞪大了眼睛，粗魯地一把攬過鍾離綰，沙啞著嗓子說：「你說我是你什麼人？」

  鍾離綰別過頭去，不願回答他的問題。她的無視徹底激怒了贏疏樓，讓他內心的不確定又增添了幾分，也讓他的欲望迅速地蔓延，生長。

  他瘋狂又迷戀地看著鍾離綰，笑著說：「景綰，你不說是吧？那我來告訴你，我是你什麼人！熄燈！」

  門口的婢女顫巍巍地進來，熄滅了房內所有的燈火，快速地退了出去。

  房內的光亮一瞬間回歸了黑暗，只剩下窗外照進來的慘澹月光。然而對鍾離綰來說，卻只剩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她驚恐地大叫：「你幹什麼……」她的害怕全都淹沒在贏疏樓粗暴的吻里。她不停地掙扎，慌亂中鋒利的指甲刮傷了贏疏樓的臉頰，在他臉上留下兩道醒目的血痕。

  嬴疏樓吃痛地放開了鍾離綰，卻見她腰間的荷包里發出幽幽藍光，他一把奪過荷包打開，裡面裝著的正是姜珕那顆垂棘珠，珠子圓潤，照得房內一片明朗，嬴疏樓卻覺得它在發出威脅的寒光。

  「還給我！」鍾離綰借著光亮，想要拿回自己的珠子，卻被嬴疏樓阻止了。推搡中，她不小心跌倒撞在案几上，還撞翻了一盞油燈，燈盞里的熱油全都澆到了她的手裡。

  贏疏樓見狀想要上前，「別碰我！」鍾離綰卻決絕地說。

  贏疏樓不忍，柔聲道：「阿綰，讓我看看你的傷，好嗎？」

  「如果你真的在意我，為什麼要去找那些歌姬舞姬？」鍾離綰強忍著手上的疼痛，心酸地質問，眼裡滿是委屈的淚花。

  「你可以隨意見姜珕，我不能有其他的女人嗎？」贏疏樓暴怒道，「我是大秦的鎮侯，歌姬舞姬成群有何不可？！」

  「滾！！！」鍾離綰歇斯底里地大喊，她徹底的崩潰了，眼淚不爭氣地大顆大顆往下掉。

  贏疏樓緊握雙拳，額頭上的青筋突現，他盯了一眼鍾離綰的手，非常克制地控制自己的情緒，只是冷漠地說：「好，我滾！」言畢將垂棘珠用力地扔在了案幾底下，然後毫不客氣地踹門而去。

  鍾離綰縮在案幾邊，雙手無助地抱著自己的小腿，眼裡滿是淚痕。「他終於上鉤了，上鉤了。」她艱難地擠出一抹笑，似在提醒自己不要沉溺在嬴疏樓的愛里，為故國復仇，為父母復仇才是她的宿命。她的血液里流淌著楚國的血，她是楚國的女公子，她和嬴疏樓是不會有結果的。

  鍾離綰多想回到小時候，她還是那個乖順、依賴嬴疏樓的阿綰，他們會在公主府的梨樹上摘梨吃，在假山林里捉迷藏，在內院的草地上練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