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音在街道中來回震盪。
這一剎那,天上的雪仿佛都凝滯了一瞬。
滔天恨意將方毅的心臟死死攥住,令他近乎無法呼吸。
「殺,殺,殺!」
他口中不斷呢喃,提刀踉踉蹌蹌的往屋外走。
趙一川此刻也察覺到了方毅的不對勁,他快步上前,一把拽住方毅,厲聲呵斥道:
「你要幹什麼?!」
「我要,我要...,」方毅的意識仿佛沉淪進了地獄,他不由自主的抬起頭,眼中血紅一片,「報仇——!」
「你混蛋!」
趙一川狠狠甩了他一耳光,怒斥道:「你這個狀態能報仇嗎?怕是走不到血雨幫,身上的血就已經流幹了。」
「你想死可以,可是你姐怎麼辦?」
「你想過沒有!」
聲聲怒吼逐漸喚醒了方毅的意識,他的眼神逐漸清明,只是目光中帶著深深的悲怓與自責。
「姐...,姐!」
他踉踉蹌蹌的跑回屋內。
此刻的方顏早已因為失血過多而暈過去。
看著陷入昏迷的方顏,方毅眼中戾氣再現,可他也到了強弩之末。
「噗通!」
他眼前一黑,栽倒在地,再也無法起身。
慢一步進來的趙一川見此情形使勁撓了撓頭。
「你們倆,唉要我怎麼說你們姐弟才好?」
「一個個為了對方不惜拿生命開玩笑。」
「這玩笑是這麼開的嗎?」
「這他媽老子怎麼辦?我又沒有四隻手,怎麼把你們弄去醫館?」
趙一川也陷入了抓狂。
隨即,他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冷靜過後,他取出兩枚藥丸,給二人餵下。
「希望你們倆能撐住。」
趙一川走出屋外,拿出一枚響箭拉響。
寂靜的夜空中,尖銳的哨音長吟。
不消片刻。
數人趕來。
「小少爺,深夜喚我等,可是有什麼......」
「別特麼廢話,」正在給二人包紮的趙一川大罵,「趕緊來搭把手,把這兩人弄回去。」
「遵命!」
幾人沒再多言,給兩人應急包紮過後,便抬著二人直奔趙府。
趙一川跟在後面,累得氣喘吁吁。
「娘的,我真是上輩子欠你們倆的,這事兒沒十壇醪糟汁過不去了。」
想了想,他又搖搖頭。
「不,得他媽二十壇!」
......
三日後。
西城區,趙府。
趙一川『閨房』中。
方毅『看見』四周全都是血,他被一潭烏黑的污血泥濘所包裹。
這層層骯髒的污垢令他無法呼吸,喉嚨發緊。
肺部在抽痛,缺氧的感覺令他的心臟都在抽搐。
就在即將悶死在這骯髒的血潭裡時。
一雙蒼白的手朝他伸來。
方毅如瀕臨渴死的魚兒,拼了命也要抓住這最後一線生機。
那雙手看似瘦骨嶙峋,可格外有力。
一把就將他的腦袋扯出了血潭。
此時他也看清了手的主人。
「姐姐?」
『方顏』依舊如往常模樣,笑得格外溫和。
「弟弟莫怕,姐姐搭救你來了。」
方毅不由得也笑了起來。
可突然。
『方顏』的臉頰驟然裂開一道猙獰的大口子。
原本明媚的容顏此刻陡然變得可怖,連溫婉的聲音也變得格外悽厲。
「我來救你,可誰來救我?」
「我做錯了什麼,要被這麼多人覬覦。」
「所有的男人都該死!」
「弟弟你...」
『方顏』看向方毅,眼中忽然淌出兩行血淚。
「為什麼不救我?」
「為什麼?!」
「你也該死——!」
「不,姐姐,不是這樣的,我......」
不等方毅解釋,『方顏』手一松,他徑直墜入無邊的深淵之中。
「啊——」
方毅猛地驚醒。
睜開眼,看著華貴的屋頂,他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渾身裹滿了紗布,根本起不來。
方毅大急。
「有人嗎?快把我放開,我姐有危險!」
「我說你倆就不能消停會兒?最起碼把我的手鬆開啊,都捏疼我了。」趙一川無奈的嘆息自床邊響起。
聽到趙一川的聲音,方毅這才冷靜下來。
可他也想起了姐姐的事,趕忙問道:「四師兄,我姐怎麼樣了?」
「......」
趙一川翻了翻白眼。
「我算是看透你了。」
「合著你倆姐弟血濃於水,我這個四師兄就比草輕賤唄?」
聞言,方毅也知道自己是太心急了。
他愧疚的看向趙一川,低聲道:「四師兄,實在是抱歉,我......」
「行了別解釋了,你四師兄大人有大量,不計較你這些。」趙一川無所謂的擺了擺手。
「那我姐......」
「你特麼油鹽不進是吧!」趙一川咬牙切齒。
可一想起這對姐弟在危難時的所作所為,他心裡的氣又消了下去。
隨即,趙一川如同一個沒有感情的傀儡般,講述著這三天發生的事。
「你姐沒事,第二天就醒了,今天是第三天。」
「她一共來看了你一百七十八次,其中頭九十四次因為你傷勢太重,我沒讓她進來,另外八十四次,她來了就在自責,說都怪她不好,給你招來了這麼多仇敵,然後問你好些沒有,會不會留下病根。」
「然後就是你,你昏迷三天,這三天除了頭一天以外,你都在說胡話,其中提到了藍星一次,喊姐姐喊了七百五十五遍。」
「喊得我耳朵都起繭子了你知道嗎,知道嗎?」
最後一句時,趙一川格外激動。
「我容易嗎我?你們姐弟倆受傷,我忙前忙後也就算了,結果還要被你這麼折磨。」
方毅愧疚的低下頭:「四師兄,實在抱歉,這幾天辛苦你了,可是......」
「你為什麼不讓其他大夫照顧我,你去休息會兒呢?」
「這是我的房間,我的房間!我認床,其他的床我睡不慣不行啊?」趙一川聲音明顯大了幾分。
他會說自己忘了這一茬嗎?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不過有件事我要告訴你。」
忽然,趙一川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師兄請講。」方毅心裡咯噔一下,隱隱有了猜測。
「你姐姐的傷問題不大,可她那張臉,多半是毀了。」
說到這,趙一川的語氣也有些沉悶。
「她臉上的傷口太深,又扯爛了血肉,哪怕用了最好的外傷藥,以後也絕對會留疤。」
「嗯......」方毅沉默不語。